趙廣冷哼道:“壺衍鞮當然恨不得將陛下‘煎皮拆骨’,‘碎屍萬段’,問題在他曉得陛下再飛不出他的指隙,只要全力攻打無定堡,陛下和我們可以坐在這裡,眼睜睜的瞧着而‘袖手不理’嗎?”
陳湯道:“那時我們便可以奇兵襲之,配合大帥數路進犯,看壺衍鞮能支持多久。”
趙廣道:“這就來到我說第二個致敗的因素。壺衍鞮最害怕的,是我們不出雞鹿塞半步,因沒法長期圍着我們的小長城;最歡迎、求之不得的是我們離城去攻他。讓我說清楚,在鳥妖三雙高空上的眼睛監視下,沒有奇兵這回事,那時壺衍鞮只要派出由哥舒率領的三千金狼軍,再加上一批有拓跋無量在其中的高手,我們肯定沒一個人能活着回來。”
陳湯反駁道:“我們和大帥一起進軍又如何?”趙廣冷冷道:“那我們就要面對狼軍名懾天下的平原馬戰,若交鋒失利,又僥倖能撤返雞鹿塞,無定堡將守不住,無定河的控制權勢入壺衍鞮之手。”衆人默然無語。
趙廣說的全爲事實,即使有他們助陣,仍是以壺衍鞮的贏面大多了,邊防軍一旦元氣大傷,將沒法如目前般支持無定堡。
衆人終於明白,爲何趙廣有“明知如此,沒法改變”的說法,關鍵處是對方曉得有劉病已和他的兄弟在雞鹿塞,明白劉病已爲人行事的作風,故可從容定計,不愁劉病已不上當。
許延壽狠狠道:“一天不殺鳥妖,我們難以安寢。”石醫師道:“我是最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天上是否有鳥兒,卻看不到半個影子。問過值夜的兄弟,亦沒發現鷹蹤。”
許延壽道:“這傢伙的操鷹之技,天下無雙。”劉病已不由想起香香的靈鷹,心忖香香的控鷹之技,當是從鳥妖學來的,說不定鷹兒亦爲鳥妖所贈。
香香和鳥妖在一起,是否因要從他處學曉這門獨家絕技?
鳥妖爲何肯傳她此術?
陳湯的聲音在他耳鼓震盪着,道:“延壽說得對,一定要幹掉鳥妖,愈早愈好。”各人都有點不知說甚麼纔好,皆因”一籌莫展“。
當年常惠遠征西域之役,鳥妖孤身一人,仍然這麼難殺,現在藏身於壺衍鞮的雄師內,更令人無從入手。可以這麼說,即使擊潰壺衍鞮,仍未等於能幹掉鳥妖。
陳湯頓了一下後問道:“是你想出來的,有何好主意?”
趙廣坦然道:“套句我們的慣話,現在我們是入了彀,擊敗莫和達所付出的代價,就是身份曝光,使敵人掌握到我們的虛實,也令壺衍鞮曉得有張大帥在背後支援。他們是有備而來,我們則有備而戰,雙方均是全力爭鋒,沒有退讓的可能。雞鹿塞被攻破,中土危矣;壺衍鞮兵敗,動輒亡國滅族。在這樣的情況裡,如相持不下,究竟對敵人有利,還是我們有利?”
陳湯道:“依兵法,當然不利‘勞師遠征’的一方。可是現在由於我們情況特殊,拖下去,不用太久,如一年半載,對我們已是有百害,無一利。”
頓道:“尤可慮者,是匈奴人戰前對捜集陛下的情況,做足工夫,清楚陛下在中土的處境,若然未夠清楚,香文亦會向鳥妖補充,因而清楚當中的微妙情況。我雖然未見過他,可是聽你們的敘述,知此人非常奸狡,豈會放過整治陷害的機會,只要設法知會北幫的人,將會帶來不測的後果。趙兄弟說得對,這是個環繞‘陛下’的遊戲,我們如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方仍沒法拿陛下來造文章,我們便贏了。”
劉病已鼓掌道:“精采!朕終於想到辦法。”趙廣讚歎道:“陛下竟仍有解救之法。”他本身亦爲才智之士,可是“捜索枯腸”,仍“一籌莫展”,故此,對劉病已能有破解之計,特別有感覺。
樓頂上每一個人,均有類似趙廣的感受。要知現在對方已斷定有劉病已在主持大局,且是身在雞鹿塞,就是髮長披肩、滿臉鬍髯,自稱將功贖罪的死囚。至乎猜到所謂的“復仇者”,仍是劉病已,目標明顯,任你如何否認,絕不可能說服對方,在這樣的情況下,計將安出?
趙廣警告道:“勿賣關子!”
劉病已道:“今次想賣關子也不成,因爲不是朕想出來的,朕尚未想到。”
任在場者想破腦袋,仍摸不着頭腦,這竟叫想出辦法,已非關乎是否有足夠智慧,劉病已說的話壓根兒“自相矛盾”。
許延壽道:“那究竟是誰想出來的?”劉病已欣然道:“陳愛卿是也。”
衆皆愕然,目光不由集中在陳湯處。
陳湯比他們任何一人更錯愕,指着自己的鼻尖大訝道:“在下?微臣的腦袋現時空空如也!想不出半隻鳥兒來。”
衆人很想笑,陳湯少有說粗話,且神情古怪,偏笑不出來,因爲一向‘料事如神’的劉病已,今趟押中的是空寶。
劉病已”好整以暇“的道:“各位愛卿,請聽朕稟上詳情,‘靈機一動’也好,‘病急亂服藥’也好,當日他以局外人的身份,分析得清楚明白,最終得破香文的詭計。”
陳湯一頭霧水道:“和現在的處境,有何關連?現在所處的是在下最不熟悉的戰場,若非得趙兄弟指出來,還不曉得陷身險局,賠上的將不止一場戰爭,且會動搖我們的‘長遠之計’,微臣正擔心得要命。”
劉病已仰首觀天,似在找尋獵鷹的蹤影,籲一口氣道:“表面似沒關連,卻是‘殊途同歸’。就像在眼前的戰爭裡,陳愛卿亦是壺衍鞮和手下衆將唯一不熟悉的人。我們大夥,均是對方有跡可尋者,獨陳愛卿想出來的,不但敵人沒想過,我們亦沒一人想過,這就是不落舊套。哈!看!朕多麼有想象力。”
衆人瞧瞧劉病已,又瞧瞧一臉爲難之色的陳湯,說不出話來。
雖然教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但衆人仔細思量皇帝陛下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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