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崔元慢慢鬆開了手,看着林花枝的眼神雖還是那般冷冰,可是眼底多了一絲玩味。
手腕處隱隱做疼,林花枝顧不上細看,只是看着崔元,一言不發。
“正好肚子餓,林姑娘行個方便吧。”崔元說完這話,早從杏兒手裡搶過涼麪,再看了林花枝一眼,擡着麪碗轉身出了院門。
“喂,你這人怎麼搶人家的東西呀。”杏兒一怔之後,忙着追了出去。
林花枝叫住杏兒,示意杏兒把院門先關好。
趁這個功夫,林花枝低頭看去,手腕處已呈青紫色,火辣辣的痛,可見崔元剛剛是多麼用力。
林花枝心頭一陣陣火起,不由低聲咒罵了一句,遇到姓崔的就沒什麼好事。
崔元的意外出現,讓林花枝吃麪的心情全沒了,正準備轉身進屋,院門外又響起幾聲輕響。
杏兒下意識的擡頭向林花枝看去,而林花枝心裡也不由的一驚。
總不會……
久久不見林花枝出聲,杏兒也沒敢去開門,直到最後,林花枝揮揮手示意杏兒先進去,等杏兒關好房門,她才慢慢走了過去。
打開院門,石階下站着一個陌生的男子,不等林花枝開口問話,那男子抱手一揖,向前一步,雙手呈上一封信。
“小姐,這是我們大人讓轉交給你的。”
一聽“大人”這兩字,林花枝眉頭皺的越發緊了,又是崔元,這個該死的崔元。
林花枝沒了好心情,直接開口問道:“你們大人想幹嘛?”她已經儘量在控制燃燒在胸口的那把怒火,如果崔元再敢來撩撥,林花枝毫不懷疑下一秒她可以化身變成惡魔。
那男子沒應聲,只是雙手又往前遞了遞,那樣子分明在說,不管怎麼樣,這信林花枝一定要收下。
和一個不相關的人置氣,顯然達到不什麼效果,林花枝擡頭向巷口看去,幽深的巷口處除了一輪明月灑下的月光,不見半個人影。
“該死的男人。”
林花枝再次低罵,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伸手接過。
不再說什麼,林花枝轉身進了院子,然後狠狠關上了門。
回到屋裡,點起油燈,看着被她隨意丟在桌上的信,林花枝不由猶豫起來。基本上崔元的意思大體她都明白了,多給她一封信又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崔元又想故技重施?
想到這,林花枝從衣袖裡找出崔元的帕子,狠狠丟到了地上,不解恨的又用腳狠狠踩了幾腳。是她大意了,所以纔會被崔元設計,可是崔元那人擺明太可惡,早上在古玩店遇見時,也不過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可是從那時開始,她就在不知不覺中踏進崔元的陷井,一下變爲被動,縱是以後有所防備也不敵崔元早早做好了準備。
不用多想,估計對於林花枝此時與毛大嘴的關係,崔元比別人都看的明白。如果崔元沒看出林花枝與毛大嘴之間的緊張,崔元也不必大費周章的設計她。
真是可恨呀。
反正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被崔元騙,也不見得會比之前更生氣,想明白這點,林花枝扯過桌上的書信,幾下撕開封口,藉着燭火細細看了起來。
可是隻看到一半,林花枝胸口那把怒火終於憋不住了。
極怒之下,林花枝擡手將桌上的茶具一下全掃到地上。
茶杯摔碎的聲音在黑夜格外巨大,而滿地的碎片說明林花枝有多麼多麼的生氣。
林花枝的胸口不住起伏着,她努力深呼吸着,心底的怒漸漸轉爲一種不甘最後是說不出口的害怕,身子止不住輕顫,林花枝在想,此時她的臉色一定難看至極。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林花枝聽見杏兒在屋外略有些擔心的問:“姐姐,你沒事吧?”
憋住氣然後再輕輕吐出,林花枝定定心神,才低聲應道:“沒事,不小心把杯子摔地上了。你去把涼麪送去隔壁,屋裡我自個打掃。”
杏兒不疑,應了林花枝一聲,便自去忙。
扭頭看去,信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地上,林花枝看着,像是在看一個危險的東西。早知道崔元不是什麼好人,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崔元竟然會如此卑鄙。
崔元信上廖廖數語,只說了兩件事。一是今年科舉主考官是吏部的李大人,正巧是崔元的遠房親戚,雖然隔的遠,可是同朝爲官,交情要比旁人好;二是杏兒的奴藉證明一個月前就被送到京裡,歸錄教坊。
本朝科舉一向只謄錄並不封彌,按崔元的意思,主考官是崔家的親戚,縱是林雨陽舉試時文章寫的再好,只要他的名字一出現,主考官一不高興,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把林雨陽踢出中舉名單,就算林雨陽才高八斗僥倖金榜高中,崔家親戚是吏部大官,隨隨便便找一個候補的藉口,就可以讓林雨陽等上幾年也當不上一個芝麻大的官。而杏兒的事,更簡單了,杏兒現在不僅沒脫離奴藉,而且她現在是歸屬教坊,是官家的人,只要官府高興可以隨時來家裡把杏兒帶走,再說嚴重一些,林花枝現在把杏兒收留在家,是犯法的。
好個崔元,真是好手段,好心計呀,一下就拿捏住林花枝的兩個軟處。
林花枝算是明白了,崔元不僅是想讓毛大嘴和林花枝鬧矛盾,他還想着一舉拿下毛大嘴,就算啃不下毛大嘴的染坊,也要讓毛大嘴傷筋動骨,對崔元的大事產生了不了任何影響。
而林花枝很不幸的成爲了崔元手裡的一杖棋子。
等崔元回了京,陛下一下旨,他成了新一任的織制司,再把陳氏和嚴少白手裡的染坊一合併,崔家基本上就拿下了王朝半個布料市場,這其中巨大的利潤算必沒有人不會心動。
做爲棋子的林花枝會怎麼樣呢?
要不是屈服於崔元,要不就是死。
可是這兩個“要不”都不是林花枝想選擇的,她都死過一次了,還怕什麼?崔元要是真以爲一封信就能嚇住她,也太看不起她了。
林花枝甚至想到一件事,崔婷當年被夫家休回來,不僅崔家人沒說什麼,反而還把崔婷打發到江東城的別院,有種種有心和無心的作用下崔婷與嚴少白有了苟且之事,這是不是也是早就設計好的?
如果這個想法是成立的,那麼……
林花枝突然有一個恐怖的想法,誰殺死了陳素月?
崔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