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夢嬌的確是個美女。將近一米七,一頭黑直長髮,五官長得很精緻,就是沒戴眼鏡,連隱形眼鏡都沒有戴。不科學啊,沒有近視,她是怎麼從哥大碩士畢業的?
“徐小姐,你好!”
這是三棵樹的一家咖啡館。原本這片是廠區,後來有高人改爲朋克風格的咖啡館、餐館,成爲小資文青集中地。
“聽說徐小姐以前在大通銀行投資部做過。”
“是的,在那裡做過幾年,最開始時從分析師做起,對的,就是那個時候跟建國認識的。”
劉益之發現徐夢嬌看向孟建國的眼神特溫柔。這裡面有姦情啊。
“做得好好的,怎麼回國了?”
“因爲我是華人,尤其是一個女華人,比別人要付出得多,收穫得少,不符合經濟效益。而且華夏加入了WTO,會有更多的機會。”徐夢嬌笑着解釋道。
“哦,徐小姐,是這樣的,我的智囊團分析說今年第四季度到明年第一季度,國際原油價格會穩步上漲百分之三十,所以我想去期貨市場試下水。”
“上漲百分之三十?比我分析出來的預期要高百分之五。那劉董,你願意投多少錢進去?”
劉益之有些詫異了。自己的信息哪裡來的非常有數,還是前一世的幾年後,爲了湊人數當託,參加了同學的期貨投資培訓班,聽那些磚家們講課,都是以實際案例做分析的馬後炮。眼前的這位居然靠自己分析就能預期出,看來是真有本事。
“兩千萬鷹元。徐小姐,你覺得賺錢的機會大嗎?”
“看空有看空的做法,看多有看多的做法。世界上這麼多投資者,總有看法和預期相左的人,所以纔有對賭,纔有期貨。目前來看,經過阿根廷經濟危機,花旗國、歐羅巴等國經濟指標下降,世界經濟有放緩的壓力,對原油的需求也在下降,有不少專家和投資者認爲未來一段時間油價會有所下降。可是他們忽略了華夏。華夏加入WTO後,經濟發動機開始啓動,對原油、礦石的需求正逐漸增長,會拉高原油和礦石的價格。”
劉益之不停地點頭,這時的他已經相信對面的徐夢嬌。
“那好,徐小姐,我說說我的條件。團隊你負責組建,佣金爲五個點,保底零點二五個點。”
“沒問題,不過你得多給我一百萬華夏幣,我要租場地,買設備,搭建團隊。”
“可以,你先註冊一家國內公司作爲辦公機構。我正在請代理公司在開曼羣島、濠江、和國、花旗國、愛爾蘭註冊五家投資公司,公司材料和銀行賬戶我稍晚發給你,到時你就以這些爲平臺進行期貨投資。”
“沒問題。”
又細談了半個小時,徐夢嬌告辭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孟建國,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劉益之這才發現,這麼久,除了最開始的介紹,兩人居然沒有說過一句話。
“老孟啊,你跟徐小姐的關係很複雜啊。”
“是很複雜。”孟建國長嘆一口氣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老孟啊,你在國外讀了這麼多年洋書,國學修養退步了。你跟徐小姐只不過相差兩三歲而已,還我生君已老,呵呵。”
“唉,夢嬌當初受大通銀行委派來找我,討論我的那個分析數學模型的商業應用。那時的我正風華正茂,她也正是秀麗端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時的我們正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那你們倆爲啥不走到一起來?”
“因爲那時的我已經結婚了。”孟建國黯然地說道。
“什麼!”劉益之震驚了。
“91年我大學畢業,我的導師推薦我去梅隆大學留學。我的父母親都是農民,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死活不肯放我出國,說什麼出去了就回不來了,孟家要絕後了。我的三位姐姐怎麼勸都沒有用,最後我二姐出了個餿主意,說給我介紹個對象,趕緊結婚,我爸媽這才鬆了口。”
孟建國長嘆一口氣道,“於是我在三個月內完成了談戀愛和結婚,其實就是在家鄉擺酒宴,向親友們宣佈我們結婚了,我父母親這才放我出了國。1994年,我到了法定年齡,纔回國跟我老婆拿了結婚證。95年,我女兒出世,97年,我兒子出世了。當時徐夢嬌遇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是有兩個小孩的已婚人士。”
“哥哥啊,都解放五十多年了,怎麼還出現民國時期的典故呢?真是讓我想不到。老孟,說實話,你就真的沒有想過離婚跟徐小姐在一起。”
“有想過,但做不出來。我老婆是一個很普通的公務員。我們認識時她還比我大半歲,剛剛中專畢業分配到我們鎮稅務所。我從小就會讀書,別人說我是天才,其實從小學到大學,我只會死讀書,跟女同學連話都沒說過兩句,更不用說談戀愛。”
這個我信。劉益之也見過一些學神,真的除了讀書,已經是不食人間煙火了。女朋友,她能幫我解微積分嗎?
孟建國繼續說道,“跟我老婆在一起的日子,我嘗試到初戀的甜蜜,知道了相思之苦。就算再突如其來,再匆忙,那也是愛情,我人生中一段美好的回憶之一。”
劉益之靜靜地聽着,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記憶中的那些刻骨銘心的時刻,忍不住輕聲地念道:“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孟建國深深地看了一眼劉益之,也默然了。
“對不起,只是有感而發。老孟,你繼續。”
“我去花旗國後,我老婆一直在家裡照顧我爸媽,後來大女兒出世,我爸媽的思想很傳統,對傳宗接代很在意。我老婆就勸我再生一個,甚至願意放棄公務員職務。後來我申請她到花旗國探親,在花旗國生下了兒子,家裡又找人疏通了關係,這才保住了我老婆在稅務所的公職。”
“從91年到現在,我老婆一直待在家鄉,照顧我的爸媽,照顧我的兒女,整整十一年,我都是聽姐姐們說起,才知道中間的辛苦。她爲我付出了那麼多,最美好的青春都給了我,我要是跟她離婚,就真的太對不起她了。在我的家鄉,離婚的女人,不管什麼原因,名聲都不好聽。我做不出這種事來。”
“唉,是啊,很多東西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有時候我們會活得很累,什麼都想要,又什麼都不願放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執念。”劉益之幽幽地說道,“那徐小姐怎麼辦?她跟你的關係不簡單。”
“當然沒有那麼簡單。”
“我是說,你們已經滾過牀單了。”
劉益之直白的話讓孟建國的手一抖,咖啡杯差點就摔在地上了。
“你,你怎麼看出來了?”
“你們太刻意了。明明關係很密切,非得在我面前裝疏遠。你這個渣男裝得還可以,而且故意不去看徐夢嬌,免了亂了眼神。徐小姐就不行,看你的眼裡全是柔情啊。只有到一定程度的親密關係,纔會情不自禁地有這種眼神。”
“唉,不說了,越說越煩。”孟建國嘆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想起史書裡的那些心硬如鐵,無欲則剛的人,真的太佩服他們了。我怎麼就做不到呢?怎麼就輕易地就失守了呢?”
“你終於明白了,爲什麼練葵花寶典的開篇就是欲練神功、揮刀自宮。這世上的情-愛,跟名和利一起,是煉丹的三昧真火啊。我們的一生,就在這煉丹爐裡煉啊,熬啊,早晚就熬成了阿香公和阿香婆。”
“靠,大仙,哪天你羽化飛昇了,記得帶上我。”
“肯定落不下你,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嘛。”
“靠,還是讓你佔了便宜。”
鬥了一陣嘴,兩人的心情好了很多,開始說起正事。
“我過幾天要飛一趟花旗國,有些事情要抓緊處理了。”
“老孟,出了什麼事?”
“前些日子我跟張希泉深談了一次,還有他那八大金剛的團隊,都懇談過一次,發現他們身上有一種不好的苗頭。”
“什麼苗頭?”
“太急迫的功利心!”孟建國就像是換了一個人,目光銳利地說道,“比鄰搜索已經熬過最困難的時期,開始走在良性發展的道路上,這些人已經開始按捺不住各種賺錢的思路,沒有底線的賺錢思路。盈利賺錢是每一家互聯網公司必須要考慮的,可是如何把盈利和公司信念、社會責任平衡好,就很重要了。”
“你說的沒錯。GOT公司的永不作惡的理念值得借鑑。GOT也是要賺錢的,只是如何合理合法地賺錢,就需要堅持了。尤其是互聯網這種前沿科技公司,它領先於這個社會,現行的法律可能落後於它的發展。如果不堅持爲善的信念,以此來約束自己的行爲,很可能會瘋狂利用法律的滯後來賺錢,從此走上一條急功近利、遠離最初理念的邪路。互聯網公司,應該是引領科技和社會的先行軍,不能淪爲某些人的賺錢工具。賺錢只是讓我們更好更快地前行。”
說到這裡,孟建國神情嚴肅地看向劉益之,“我現在已經明白你當初對我說的擔憂,也理解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比鄰的某些人開始忘記最初的理念,他們早晚會被金錢矇蔽雙眼。”
“是的,當初我們聊天時,我就跟你提及過,相比神奇和同思,比鄰更容易賺錢,也更容易陷入到利益的怪圈。”
“老劉,你說的沒錯。我跟這三家深入溝通過,發現你說的沒有錯。我們曾經討論的雲計算和深度學習,搜索引擎是比較合適的平臺之一。我要趕去花旗國硅谷,找到合適的算法,做好最壞的打算,要是明年搞不定比鄰,我們另起爐竈。”
劉益之左右看了一下,低聲道:“老孟,沒有必要這樣悲觀。我覺得我們可以設個局。”
“什麼局?”
“我們先無中生有,給它來個釜底抽薪,同時借刀殺人,假道伐虢,等他們陣腳大亂時,我們可以隔岸觀火,等到關鍵時刻,我們就可以趁火打劫,最後反客爲主。我具體的想法是這樣的…”
聽完後,孟建國倒吸一口涼氣,“老劉,銷售不幹,玩起兵法來了,你這連環計夠毒的。”
“是夠毒的。但‘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
“好,這事我做了。”孟建國沉默一會,狠狠地說道,“這些事情很壞名聲的,必須找幾個鬼佬出來當替死鬼。”
“那是必須的,我們以後還要在這個圈子混,當然不能壞了名聲。”
“那就這麼辦。這麼一搞,我更有信心了,最快明年春節前後就能見分曉。但是老劉,比鄰的事情有解決辦法了,錢方面你可不能掉鏈子。
“放心好了,只要徐小姐那裡不出差錯,我就有本錢和辦法搞到錢。實在不行了,我就去買盒絲襪,再買一支水槍,搶-銀行也把錢給你湊齊。”
“行,到時候叫上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