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你在城堡的建造上,地勢高低上做了一些手腳,空間視覺上充滿了錯亂。而在電梯這種密閉的環境裡,人沒有視覺參照物,上下的感覺不明顯。況且,沒有誰規定,電梯一定是向上運行的。”譚斯年或許是看出蘇錦的不解,便非常詳盡地解釋了很多。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說剛剛發生的事情。
他根據蔡珅給的地點,找到了李興榮。
當然,他帶給李興榮的驚嚇就暫且忽略不計了。
當時李興榮也的的確確以爲是被敵人發現了,險些來一個玉石俱焚。幸虧他看到了譚斯年的臉。
他簡單詢問了李興榮關於莊園內部的情況,就在李興榮的字裡行間,還有蘇錦身上攜帶的信號器的行動軌跡,就發現了一些端倪。
那就是泊爾的莊園實際上是有地下空間的。因爲龍血的總部就是他參與設計的,自然懂得一些地基和空間的問題。
這也就是李興榮的通訊遲疑了很久,這纔回復聽絃的原因。
也正因爲譚斯年及時指正了聽絃的行動,這才讓他們能如此快速地到達這裡。
此時,聽絃正在外面應對泊爾親衛的反擊。
“好吧,我可以承認,你的頭腦不錯。”泊爾聳聳肩,卻是沒有怎麼在意。畢竟,能威脅譚斯年的命門,就掌控在他的手中。
蘇錦也竟是沒想到,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原本的計劃中,窗戶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剛剛她進來的時候,就曾觀察過,只不過,她並沒有發現不對勁。
如今靠近了,她纔看出,原來這看似故意營造神秘感的窗戶,竟是用投射和光影手段做出來的假窗戶。
她心裡一沉,不得不說,她漏算了很重要的一步。
“現在的情況很有趣,在我看來,我還是佔盡先機呢。”泊爾手中的槍寒光閃閃,盡顯它的血腥與殺意。
蘇錦咬緊下脣,被動?
不存在的!
誰都沒想到,原本被緊縛住的蘇錦突然掙脫了身上的繩子。
她脖子向後一仰,另一隻手在腰間摸出一根長木刺,木刺之上一片青黑,儼然是淬了毒!
她眼裡閃過一抹狠戾,對着泊爾的腰間就刺了過去!
原來,早在唐明月給蘇錦包紮傷口的時候,他便暗中給蘇錦塞了一個手術刀片。而蘇錦也在暗中把繩子隔斷了,一直握在手裡,等待先機。
她就是等待這個時機,也算是破釜沉舟的一擊。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泊爾竟早有防備!
泊爾幾乎想也不想地就側開身體,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也幸虧蘇錦剛剛那個仰頭的動作,那子彈竟就是擦着她的髮際而過,在她額頭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灼傷。
非但如此,泊爾另一隻手直接抓住蘇錦拿着木刺的手腕,手上蠻力一用。頓時只聽一聲關節錯位的‘咔嚓’聲,蘇錦的手就無力地垂下!
說時遲那時快!泊爾再次擡手,對着蘇錦的心臟處就開出一槍!
“丫頭!”
“小錦!”
整個書房裡,槍聲和呼喊聲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場黑色鬧劇!
隨着什麼東西摔倒在地的聲音,槍聲也戛然而止!伴隨而來的卻是一聲低吼!
“明月哥!”蘇錦抱着唐明月,汩汩而流的血液從唐明月的前胸出流淌出來,蘇錦不管怎麼堵都堵不住!
就在他們的腳邊,同樣渾身是血的泊爾躺在地上,身上滿是彈孔。
譚斯年快步跑過來,視線觸及到唐明月胸前的彈孔時,瞬間沉默下來。
事情回到幾分鐘前。
蘇錦和泊爾之間的動作讓譚斯年始料未及,儘管他及時衝過去,不過依舊還差一段的距離。
他眼眶欲裂,擡手就對準泊爾開槍,希望能比泊爾的子彈快。
可他明明知道,經過他的計算,自己的子彈到達之前,恐怕無法解救蘇錦。無限的絕望和恐慌頓時席捲了他的心頭。
就在他怒吼出聲的時候,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身影瞬間就冒了出來。
他或許使出了常人極限的速度,上前直接擋在了蘇錦的身前,並把蘇錦直接推開。
就這樣,子彈瞬間穿透了唐明月的胸膛,令他跌倒在地。
而泊爾一擊不成,便氣紅了雙眼,擡槍就要打死蘇錦和唐明月二人。
就在這時,來自於譚斯年等人的反擊便開始了。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泊爾終於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唐明月……
“小錦,不要哭,我最不想見到你哭了。”唐明月顫抖地伸出手,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一樣給她擦着眼淚,可是他的手上已經沾染了自己血液,竟越擦越擦不乾淨。
看着她臉上淚水和着他血污的模樣,他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手無力地垂下,在衣服上擦着,可是胸膛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多,他再也擦不乾淨了。
蘇錦握住他的手,聲淚俱下,“白糖…哥哥!”
聽到那久違的,跨越了時間洪流的稱呼,唐明月蒼白的臉上終於多了一抹開心的紅,“錦妹妹,對不起…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想要傷害你,也沒想過要讓你哭,對不起…”他的瞳孔放空,蒼白的臉上卻露出那抹純粹的又最初的淺笑,“我真的只想讓你多關注我一些,讓我再靠近你一些…我已經失去了一切,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啊…我好後悔…真的好後悔……”
如果當初他沒有被仇恨遮住了內心,沒有走極端,他的錦妹妹就不會離他而去了……
“小錦,我不怕死,可是我怕他欺負你……”唐明月的視線艱難地看向站在一旁神色沉重的譚斯年,蘇錦感覺到他的身體已經逐漸變冷。“如果…如果我還在,他要是對你不好…我就能把你帶走…小錦……”唐明月微微闔上眼睛,點點淚珠從他眼角滑落,“我不在了,他欺負你該怎麼辦……”
其實,當他準備向蘇錦贖罪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這輩子和蘇錦都是不可能了。他也希望蘇錦能過的開心幸福。
所以,他做的所有一切看似對蘇錦的甜蜜表白,其實都是爲了給譚斯年一個危機感而已。
他的錦妹妹那麼純潔乾淨,他這個骯髒的靈魂,早已經配不上了啊……
“白糖哥哥!你不要死……”蘇錦緊緊地抱着唐明月,彷彿想要把自己的生命力傳遞給他,可是都是徒勞無功。
她的白糖哥哥曾經雖然走錯了路,可是他一直都是那個包容她,愛護他的白糖哥哥!
唐明月已經睜不開眼睛,那原本傾城的面容徒留一片瀕死的灰白,“小錦吶……還…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鮮紅的血液從他口中溢出來,染紅了他的臉。
“記得!我…我記得!”蘇錦努力壓抑着自己的眼淚,把染紅的手掌展開放在唐明月的面前,可是那眼淚也簌簌地流下。
唐明月眼睛撐開一絲縫隙,努力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一點一點地挪向蘇錦的手掌。
那棒棒糖到蘇錦的手邊的一瞬間,就無力地掉落下去,棒棒糖摔碎了……
好不甘心啊!他還想問一句,如果他當初從未離開過江城,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沒機會了!沒機會了…
“都…給我……陪…葬……”
‘轟——’
蘇錦從譚斯年的懷抱裡擡起頭,身上灰土和碎屑簌簌地落下。她耳朵裡,大腦裡,都是陣陣的嗡鳴。
她坐起身,就像是一個傻了的木偶,呆呆地看着身後熊熊燃燒的火焰,看着牆壁上黑紅的痕跡,焦糊的味道鑽入她的鼻腔。
怎麼了…怎麼了…
她的白糖哥哥呢?白糖哥哥呢?
她瞪大着眼睛,灼熱的溫度也沒有讓她眨眼睛。她就死死地盯着那燃燒的火焰,似乎想要從那裡面看到什麼人。
眼淚打溼着她的衣襟,她的頭髮甚至也有些焦糊,可是她就那般呆愣着,不願意接受上一秒發生的一切。
又一次……又一次……
她的白糖哥哥竟然又一次救了她!剛剛還在她懷裡的白糖哥哥,此時此刻竟都屍骨無存……
或許是對她極大的諷刺!同樣是炸彈,同樣是兩個當事人,可是命運卻被改寫了。
譚斯年爲了護着蘇錦不被爆炸的波及,身上也是很狼狽,他背後的皮膚甚至被整片的燒傷。
可是,他的心裡卻陣陣抽痛,比自己受傷還要難受。
他從背後抱住蘇錦,低沉的聲音裡也充滿了沉痛,“丫頭,是我的錯…”
誰都沒想到,泊爾的生命力竟然這般頑強,受了那麼多槍,還能一息尚存,拿出書桌下的炸彈,拉開引信,準備和蘇錦同歸於盡。
蘇錦和他都背對着泊爾,並沒有發現泊爾的舉動,然而,幾乎要沒了氣息的唐明月看到了,他再次爆發出人體生命的奇蹟,從蘇錦的懷裡驚坐起來,直接撲在了泊爾的身上。
而他,也條件反射地抱住蘇錦,趴在地上。
是啊,就是短短的幾秒鐘,一切結局再次被改寫!
兩次的以命相博,譚斯年對唐明月剩下的,除了尊敬,就只有感激了。
他真的感激唐明月,如果沒有唐明月,他也難以想象懷裡的人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蘇錦聽到了譚斯年的話,卻是突然崩潰大哭,狠命地搖頭,“不是…是我!死的應該是我!這就是因果報應……”
前世,她引爆炸彈,和泊爾同歸於盡。
今生,泊爾引爆炸彈,死的也應該是她!
她的白糖哥哥不應該死的……
“大叔!是我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啊……”
她真的難以言表自己內心的痛苦自責,甚至,她認爲自己的重生就是一種罪孽。
如果不是她,唐明月或許就會像前世一樣,做一個自在的明星,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連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
“蘇錦!”聽到蘇錦這句話,譚斯年眼睛都紅了,這個鋼鐵硬漢,竟被這一句話,紅了眼眶。“你死了我怎麼辦!你不想活,就帶我一起死吧!”
或許誰都無法理解他兩次眼睜睜的看着蘇錦落入生死危險的惶恐,可是他真的怕了。
大概是這樣聲嘶力竭的怒吼,這樣的痛苦內疚,頓時把蘇錦失控的理智拉回了許多。
她僵硬地回過頭,看向男人猩紅的眼睛,“大叔…對不起…”她的頭埋在他的懷裡,泣不成聲,“…我真的好難受……”
看蘇錦終於不再是死寂的自責,譚斯年也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們兩個終究都是虧欠了他。”
可是,譚斯年遲遲沒有等到蘇錦的迴應。
他垂眸一看,頓時白了面龐!
蘇錦竟然昏厥過去了!
都怪他!竟然忘記了蘇錦也受了槍傷,還經受了這麼大的打擊!
書房裡的火勢逐漸兇猛,濃煙密佈。
譚斯年攔腰抱起蘇錦,離開了這裡……
當天,M國媒體相繼報道,位於某區前切爾諾家族少主泊爾的莊園付諸一炬,造成多人傷亡,且暫未聯繫到泊爾,現場DNA比對正在進行中……
蘇錦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甦醒過來。她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腦袋空白了很久。
最終還是莉莉斯的聲音讓她回過神,“呼~你終於醒了,要不是醫生說你只是悲傷過度而造成的昏迷,我都要以爲你成爲植物人了。”
莉莉斯的語氣難得的友善,或許她也知道這次蘇錦的確受了很大的打擊。
蘇錦緩了一下精神,這才側頭看向坐在一邊削蘋果的莉莉斯,“我昏迷了多久?”她的嗓音嘶啞着。
“一天一夜。”莉莉斯咔嚓咔嚓地啃着蘋果。這蘋果當然不是給蘇錦削的,她還吃不了。“你的情況還好點,你家那位可就有些慘了,那後背,嘖嘖,簡直跟被烤過了一樣…”
登時,蘇錦面色一變,“他在哪?”當時她大腦有些當機,幾乎忘了譚斯年會受到的波及。
“隔壁無菌病房。”莉莉斯剛說完,蘇錦就掙扎地從病牀上起身。
莉莉斯非常瞭解蘇錦這倔強的性格,也沒有阻攔,直接把輪椅推過來,避開蘇錦受傷的腿,把蘇錦放上去。
輪椅是全自動的,也不用她這個家主紆尊降貴去推。
蘇錦到了門口的時候,莉莉斯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喚道,“蘇,謝謝你……”
蘇錦動作微頓,回頭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便直接離開了。
莉莉斯輕笑出聲,眼底滿是柔和。
她的確應該謝謝蘇錦的。因爲蘇錦把切爾諾家族剩餘的架子,全部轉交給了她,而且是名正言順。
至於爲什麼名正言順,大概就是她老公葉慎之的身體裡,也流淌着一些切爾諾家族的血液。
誰又能想到,那麼龐大,不可侵犯的切爾諾家族,頃刻間變成歷史的一粒塵埃呢?
蘇錦……大概就是一個行走的奇蹟吧。
……
八月豔陽高照,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蘇錦把身前捧着的一束雛菊放在碑前,目光平和地看着那墓碑上的照片。
“…我這個青梅竹馬,或許從來都不稱職吧,一直都不知道,你最喜歡的花,竟然是雛菊……”
照片上的人明豔決絕,雖然是黑白的照片,他的一抹淺笑,竟都帶着嫵媚傾城。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哪裡,就只能把你帶回了江城。我想,你大概也能喜歡江城吧。”
蘇錦的視線落到了雛菊旁邊的一盆小花上。“沒想到,你依舊養着它,還照顧的這般精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它曾經是我們從地上撿起來的。”
只不過,或許還不到這盆花的花期,葉子長的倒是很茂密,卻沒有花朵。
蘇錦的心頭瞬間多了一抹悲切,因爲這盆花是唐明月唯一的遺物,也是他最珍重的東西。
她去了他的房間,房間裡清冷的就像是沒有人住過一樣。
黑白色的屋子裡,只有着一株花苗具有色彩。
不過,她不想讓他看到她難過的模樣。
她揚起脣角,注視着照片上他的眼睛,“你放心吧,藍姨那邊我也會經常看看的。或許你此時已經和藍姨重新團聚了吧?”
蘇錦絮絮叨叨地對冰冷的墓碑話家常,就像是他就在她的面前一樣。
譚斯年站在一邊,靜靜地聽着,眼底也只有溫和。
他走到墓碑前,蹲下身子,同樣看向照片,低聲道,“你放心吧,我永遠都會對她好。謝謝你……”
蘇錦擡起頭,同譚斯年對視一眼。
譚斯年摸摸蘇錦的頭。
蘇錦笑了笑,回眸再次看向墓碑,“好了,我們要走了。白糖哥哥,下次再來看你。”
她和譚斯年一起站起身,對唐明月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三躬。
最後再看一眼他,終於轉身離去。
也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股風,帶起蘇錦耳旁的發,就像是無聲地對她告別一樣。
蘇錦停下了腳步,回眸,對上照片人裡含笑的眼。
白糖哥哥,再見啦……
在陽光下,譚斯年和蘇錦十指交握,走在小路上。
“……大叔…”
“嗯?”
“我想結婚了。”
“好,我們馬上回京城……”
兩個親密無間的身影越走越遠,前路雖然漫長,但是,感謝,一生有你。
(正文完)
番外一 婚後二三事
關於新婚前夜——
譚斯年和蘇錦舉行婚禮的前一天夜裡,譚斯年眼巴巴地在蘇錦窗戶前趴了一宿。感覺不管自己怎麼看,怎麼都不覺得心安。
蘇錦哭笑不得,讓譚斯年還是進屋來。畢竟她的房間在四樓,陽臺雖然寬敞,也怕危險。
譚斯年也不知道爲啥就那般犯倔,死活不進去。還一本正經地說,“有老人言,新人在結婚的前三天,是不能同處一室的。”
“放屁!”蘇錦笑罵道,“那是說不能見面!你要是真講規矩,這三天都不能見我!”
譚斯年一本正經地搖頭,“那可不行,我盼了三年的媳婦,一天不見,都想的慌。所以,我就折中,見你,但不共處一室!”
“歪理邪說!”蘇錦瞪了他一眼,卻是目光柔和地走到他的身前,擡眸凝視着他。
沒錯,眼前這個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變老的男人,整整等了她三年,如今,她到了法定,也畢了業。
三年前,她說她想要嫁給他,他說好,帶她回到了京城,拿出他所有的積蓄,上門求娶。
可畢竟她年齡還小,根本也不到法定。她父母和舅舅,便以此爲理由,延緩了三年。
這三年,她陪着他走過了他三十歲的生日;她陪着她走過了大學的青蔥歲月。
他目光依舊溫柔寵溺,愛意繾綣。對她無微不至,身體力行。
明天,她就要嫁給這個男人爲妻了。
這大概是她最期待,也是最興奮的事情。
譚斯年目光也全部停留在她的身上。
三年的歲月,把蘇錦雕刻成最完美的模樣。
月光如一層薄紗一般籠罩在她玲瓏有致的身體上,她眉目溫婉清秀,脣帶淺笑。膚白如雪,眼亮如鏡。
她嗔怒時嬌憨可愛,憤慨時雷霆萬鈞,工作時雷厲風行,閒暇時溫柔小意。
她就像是一朵綻放的曼陀羅,美麗的外表下不失鋒芒,幽然的韻味中不失純粹。
他真的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做夢自己能三生有幸,娶她爲妻。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一場夢,那他甘願生生世世沉迷其中。
在未遇到她之前,他不識情味;在遇到她之後,人間百味盡嘗而萬般留戀。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②關於稱呼問題——
清晨的陽光從窗紗的縫隙中打在牀上的一對璧人身上,彷彿是一副夢幻的童話畫卷。
譚斯年從背後擁住蘇錦,帶着幾分懶倦地在蘇錦脖頸處蹭了蹭,如同一隻溫馴的大花貓。因爲剛剛醒來,他醇厚的聲音還有幾分撩撥人心的沙啞,“丫頭…”
蘇錦閉着眼,脣角卻是揚着一抹縱容幸福的微笑,“嗯?”
“丫頭。”他又喚了一聲。
蘇錦依舊輕聲回覆。
“不好聽。”譚斯年略微皺起眉頭,就像是在思考人生大事一樣。
蘇錦側頭看向他,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什麼不好聽?”能讓他糾結成這個樣子。
“我忽然感覺丫頭兩個字不順耳。”譚斯年在她脣上輕啄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都這樣叫我嗎?”蘇錦看着他,眼底劃過一抹輕笑。“那你覺得什麼好聽?”
譚斯年望着她的眸子瞬間盛滿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柔情,就像是看着對他來說最寶貴的東西一樣。他聲音壓低,放在蘇錦腰間的手緊了緊,一字一頓,“譚夫人…”
蘇錦眸子倏的一縮,瞬間啞然失笑。
她主動地回抱住眼前認真又可愛的男人,輕輕地點點頭,“好的,大叔,就是譚夫人了。”
“不好!”譚斯年皺起鼻子,額前的碎髮在陽光下似乎鍍上了一層金光。
“怎麼又不好了?”蘇錦就像是哄小孩一樣地問道。
她記得,她在網上看過。無論多大年歲的男人,在有些時候,都像是一個頑皮的小孩一樣。
就像此時此刻,她的大叔就像是會耍賴的小男孩,皺着鼻子撒嬌。
譚斯年睜着眼睛,眸子裡迸發出同他行爲不符的霸道與強勢,“叫老公!”
蘇錦頓時瞪大了眼睛,臉上多了一抹可疑的緋紅。
“嗯?”略微低啞的聲音該死地充滿了誘惑。“譚夫人,你害羞啦?”
“纔沒有。”蘇錦有些慌亂地把頭底下,可是卻不想。低頭看見的,卻是更加燦爛的春光。倏的一下,她的臉更加紅了。
譚斯年卻強硬地勾住她的腰肢,肌膚相貼,軟玉在懷。他在她的耳朵上輕輕地啃咬着,“叫老公…”
“你…你別鬧…”蘇錦聲音略微顫抖,眼裡也帶了水潤的光芒。
譚斯年眼裡瞬間多了熊熊燃燒的火苗。
懶倦的大花貓甦醒了……
“你…唔……”蘇錦的話被吞了下去。
至於蘇錦到底有沒有叫,恐怕只有譚斯年知道了。
③關於夢境——
都說新婚的蜜月期一過,新鮮感就沒有了。
可是新鮮感這個問題在蘇錦和譚斯年的身上,似乎從來沒有用處,因爲他們感情一直好到讓人羨慕。
蘇錦上班,譚斯年的愛心午餐每天都會準時送到。
譚斯年上班,蘇錦有時間就會去找譚斯年一起回家。
兩個人並沒有經常回沈家莊園住,而是一直住在譚斯年的那個公寓裡。雖然沈家莊園夠大,但是他們二人覺得,還是具有私密感的地方更適合他們。
晚上和諧的運動過後,譚斯年攬着蘇錦便沉沉地睡下了。
幾乎從未做過夢的他,今夜卻做了一個很奇異的夢:
譚斯年站在老城區的巷子裡,有些茫然的四顧。忽然驚覺,自己的身體竟然是透明的!
他這是在做夢嗎?
譚斯年還是很冷靜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
卻不想,竟然還挺疼的!
怎麼回事?如果是做夢的話,不是應該沒有痛感嗎?
這位經歷過很多風雨的男人,有一瞬間的想要冷靜地思考人生。
不過,他的思緒很快就被一陣哭聲和怒罵所驚擾。
他向着聲源處望過去,他恍然覺得,這邊的景色他貌似有些熟悉。
他快走兩步,前面的情況便映入他的眼簾。
熟悉的大黑門前,一箇中年婦女和一個凶神惡煞的老人正在推搡一個小女孩。
那小女孩穿着白色的麻衣,身材瘦弱不堪,頭髮凌亂,巴掌大的小臉上,雙眼哭的紅腫,臉色是不健康的白,嘴脣乾裂而沁出血珠。她的臉上滿是恐懼和悲愴,她聲嘶力竭地哭喊着,“不要趕我走!這裡是我的家!不要!”
“這裡不是你的家!你這個喪門星!就是你這個賠錢貨剋死了我兒子!你怎麼不去死!”那個老太太面容猙獰,就像是看仇人一樣,嘴裡吐出的話也惡毒至極。如果話語能變成實體的刀劍,恐怕這個女孩早就成了篩子!
那個中年女人也一樣地一臉刻薄,毫不留情地把瘦弱的小女孩往地上推,一邊推還不忘關門,絲毫不在意門會不會夾到小女孩的手。
“滾開!我蘇家沒有你這個掃把星!”
“不要!我要回家!奶奶,小姑,我求求你們,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女孩跪在她們的面前,死死地拉着中年女人的腿,面上的害怕和恐懼甚至是對生活的絕望,都令人心疼。
“你聽不懂人話啊!趕緊給我滾!”老太太真是絲毫不留情,一腳就踢在了女孩瘦骨嶙峋的背上,直接把女孩踢了出去!
老城區的路都是石板路,女孩這麼一摔,定然免不了會擦傷。
譚斯年臉色大變,上前就要接住女孩。
可是,他忘了自己是透明狀態,女孩直接穿透他的身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頓時間,女孩的雙腿和手臂上,鮮血淋漓。
“呸!以後你就不是我蘇家的人了!來一次,我就打一次!”老太太和中年婦女啐了一口,直接轉身,關上那冰冷漆黑的大門。
女孩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踉蹌地去拍大門,可是,無論她怎麼拍大門都緊緊地關閉着,沒有人理睬她。
“爸…媽——”女孩或許終於明白了,自己是真的被掃地出門了。她蜷縮在地上,抱頭痛哭。小小的一團,被全世界都遺棄了。
譚斯年的心揪痛難忍,伸手想要抱抱女孩,可是他和女孩彷彿根本就不在同一個次元。她看不到他,也碰不到她。
這時,門裡傳來一陣聲音,女孩猛然擡起頭,以爲家裡人過來了,卻不想,聽到了自己奶奶惡毒的聲音,“喜蘭啊,你去把你家狗牽過來,把門口那個埋汰玩意兒趕走!晦氣!”
女孩登時驚恐地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來,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
譚斯年也跟在女孩的身後,眼睛裡都是緊張和憤怒。
女孩跑到了馬路邊,茫然無措地看着川流不息的車流。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往何方。
甚至,她盯着急速奔馳的車子,眼裡的死寂和灰敗令譚斯年看得膽戰心驚。
她咬緊着下脣,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解決自己這條低賤如同螻蟻的生命。
就當她要邁出那一步的時候,紅燈亮了。
她站在馬路邊,就像是一個乞兒!
就在這時,路旁的一輛車子搖開了一點車窗,一塊麪包飛了出來,正中女孩身旁的垃圾桶。
在車窗緩緩關上的時候,譚斯年依稀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怎麼樣,年爺,我的準頭不錯吧~”
譚斯年身體一僵,快步走到車子前,向裡面看過去。
在車子裡,坐在駕駛一側的秦俊陽正得意洋洋地滔滔不絕。
而在副駕駛上,和他一模一樣的‘譚斯年’目光一片淡漠,目視前方。
譚斯年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來了!
這個時候正巧就是他和秦俊陽在江城,他們準備去夜色。秦俊陽在車子裡翻出了一個過期的麪包,襯着等紅燈,扔到了垃圾桶裡,還喋喋不休的求他誇獎。
難道…難道這一切是真實大聲的事情?!
譚斯年回頭,看向路邊的女孩。
那女孩面黃肌瘦,已經餓極了。或許是麪包的香味讓她暫時放棄了輕生的想法,女孩從垃圾桶裡翻出來秦俊陽扔的麪包,低頭狼吞虎嚥地吃着,凌亂的頭髮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譚斯年急紅了眼,對車子裡的‘譚斯年’怒吼,“下車!下車!譚斯年!下車把她接過來!不然你會後悔的!”
‘譚斯年’似有所覺地掃了一眼他所在的地方。而後又看了一眼車窗外。他看到了那個狼狽的‘乞兒’,眉頭微皺,卻是很快收回了視線。
車子發動,也離那個女孩越來越遠!
“該死的!你就是個傻X!”譚斯年爆了一句粗口。
可是,自己的記憶裡卻清晰地記着。當時的自己,貌似並沒有側頭看窗外…
女孩吃完了麪包,低着頭,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漫無目的地走着。
譚斯年跟在她的身後,心臟的疼痛幾乎要讓他窒息。
女孩佝僂着身體,小小的年紀,就像是年過半百的老人一樣。
她流浪着,因爲年紀小,不能打工,只能撿着垃圾吃,風餐露宿。
譚斯年跟着,卻無能爲力。
終於,有一天,女孩遇到了一個男人。
男人看着女孩,眼裡沒有任何情緒,“我給你飯吃,你跟我走吧。”
譚斯年看着男人的臉,瞳孔猛然一縮,下意識就道,“不要去!”
“好。”女孩直接應下。不是她飢餓難忍,也不是她沒有防範心,只是,她對整個人世間都無感了啊…
女孩跟着男人到了一個全封閉的地方,清理體檢一番後,就開始讓她學習一些東西。
高壓嚴厲的環境下,女孩終於主動接受高強度的知識。可是,她的臉上再也沒有露出過笑容,永遠都是低着頭,敏感而脆弱。
譚斯年在女孩身邊,看着她學習,看着她被捏造了身份,送到網絡公司當線人。看着她完成一個又一個人任務,也看着她把真實的自己埋藏起來,變成了一個看起來完美又無堅不摧的人。
她越來越優秀,可也厭惡這樣的生活。
終於,有一個危險的任務,被許諾如果可以完成,她就能離開組織。
她毅然決然的接受了。
可這個任務,讓她經歷了以前從所未有的黑暗。
她險些失身,也第一次殺人,帶着情報出逃的過程中,也差點被敵人炸死。
她嘔心瀝血換來的情報,送到了‘譚斯年’的手上。
一無所知的‘譚斯年’用這條情報,搗毀了一個販毒組織。上面給他很大的嘉獎。而女孩,卻隻身離開了組織。
譚斯年看着女孩加入了一個小的情報組織,並一躍成爲了管理人之一。並在苦心經營中,建立了羅網。
羅網在她手中越做越大,夥伴也越來越多。
與此同時,上帝視角的譚斯年看到,‘譚斯年’同樣經歷了任務失敗,淪落黑獄。
只不過,這次他到了黑獄裡,並沒有人相信他還活着,也沒有人不顧一切地救他。
女孩遇到了一個包藏禍心的男人,被男人一步一步地誘導。
就當他以爲女孩徹底淪陷的時候,女孩卻非常令人出乎意料地揹着男人,在自己辦公室裡裝了銷燬裝置。
‘譚斯年’在黑獄也經營了兩年多,終於逃離了黑獄。
很巧的是,女孩在很久之前的一次任務中,結識了一個瀕死的人,名字叫做布魯諾。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女孩蛻變成了女人,清秀的面龐充滿了欺詐性,誰都不會知道,她的面容下,隱藏着的是一顆千瘡百孔又冷寂的心。
那一天,女孩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終於識破了男人的僞裝。
女孩那般雲淡風輕地,按下了爆破的按鈕。
‘轟——’的一聲,所有一切瞬間化爲碎片……
譚斯年猛然睜開眼睛,呼吸急促,甚至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
睡在他身邊的蘇錦迷迷糊糊地拉了拉他的手臂,嘟囔道,“怎麼了?做噩夢了啊…”
可是,蘇錦一摸,竟然摸到了身旁男人滿滿的汗水。
登時,她所有睡意都沒了,睜開眼睛看向譚斯年。看到他面色蒼白,眸光驚慌的時候,心下也是一急,“老公你怎麼了?”
譚斯年瞳仁裡終於有了神采,看着蘇錦的面龐,他恍然隔世。
他長臂一伸,把蘇錦抱入懷中,緊緊地抱着,就像是怕失去她一樣。
譚斯年如此的情緒的確是嚇壞了蘇錦,他手臂的力度也讓她喘不過來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別嚇我啊!”
半晌,譚斯年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相信前世今生嗎?剛剛,我好想夢到了我們的前世……”
蘇錦瞳仁一縮,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你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譚斯年直直地看着蘇錦的眼,把自己夢中所見,對蘇錦說了一遍。
蘇錦聽罷後眸色複雜,把頭埋進譚斯年的懷裡。
“那些都是是真的,對麼?”譚斯年這一句話,徹底讓蘇錦無法逃避。
蘇錦卻是不願擡起頭,“那…大概只是一場夢吧。”她不願對譚斯年說,不是怕被他當成異類,而是不願讓他爲她悲傷而已。
譚斯年心知肚明,內心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
他也終於理解了蘇錦曾對她說的,他們可以相遇,是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奇蹟。
這一夜,他們緊緊相擁。
清晨的太陽冉冉升起。
“早安。”
“早安。”
番外二 繁花似錦心似月
打他記事起,母親的臉上就鮮少有笑意。
母親總是在生病,卻也總是那麼溫柔嫺靜。
母親心靈手巧,織出來的繡活格外受人歡迎,也總是能賣出一個好價錢,買母親繡活的,都是叔叔。
那時候,他不懂,母親爲什麼把東西賣了好價錢,反而不會高興,愁容滿面。
他不理解母親,卻總是捧着零嘴,自己玩的開心。
哦!對了,忘了說。鄰居的小夥伴都不願意和他玩,說他是野種,說他母親是破鞋。
他不懂,什麼是野種,什麼是破鞋。
他去問母親,他只看到母親瞬間慘白的臉。
這樣一來,他就不敢問了,怕母親不開心。
有一天,他在院子裡玩,他家裡忽然闖進來五六個阿姨,一邊摔打着他家裡的東西,一邊對母親罵着他聽不懂的話。
他嚇哭了,母親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裡,保護着他。
可是他卻知道,母親也在發抖,也在害怕。
女人們鬧得盡人皆知,母親從剛開始的憤怒,到了最後,只是麻木和無奈。
母親看了看她那精緻的繡活被撕碎,被踩髒,眼角也流下了眼淚,砸在了他的臉上,是苦的。
母親第二天清晨,就帶着他離開了這裡。他問母親,他們要去哪裡啊?
母親看着火車外鬱鬱蔥蔥的景象,眼底沒有任何光彩。母親說,她也不知道。
他們沒有錢了,最後留在了一個叫做江城的地方。
母親苦苦哀求,終於用僅有的積蓄租到了一個小房子。
房間很小,只有一個屋子,兩個窗戶。
一路上的漂泊,也終於讓他懂了事,不吵不鬧,乖乖聽話。
母親忙於生計,沒時間照顧他,他就自己照顧自己。
雖然他很小,但是他很厲害呢。
他自己玩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對他很溫柔的阿姨。
這個阿姨和其他他見過的阿姨不一樣,不會瞪他,也不會說什麼讓他不理解,但一聽都覺得刺耳的話。
阿姨讓他喚她梅姨。
梅姨肚子很大,就像是揣了一個大西瓜一樣。他很好奇,梅姨是不是真的揣了大西瓜。
梅姨對他一笑,告訴她,肚子裡是他的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
他很吃驚,瞪大了眼睛,驚恐道:“梅姨!你把弟弟妹妹吃進肚子裡啦?”
梅姨和他母親笑得合不攏嘴。
後來,他才知道,小孩子都是這樣在母親的身體裡成長的。
梅姨和臣叔對他們母子二人非常好,可是蘇家的爺爺奶奶還有其他人,都用以前他見過的那樣的眼神看他們,他不喜歡。
自從知道自己要有弟弟妹妹了,他每天都會跑到梅姨身前,捧着梅姨的肚子,對弟弟妹妹說話。無比幻想着弟弟妹妹能同他一起玩。
母親也比以前常展笑顏了,他覺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開心。
終於,梅姨要生小孩了!
他非常歡喜,吵鬧着要去看梅姨。
母親扭不住他,便只能帶着他去了隔壁。
可是隔壁的情形讓他覺得非常害怕。
蘇家的奶奶指着梅姨和臣叔大罵,“去什麼醫院去醫院!我都已經找了穩婆了!女人生孩子!不就是一閉眼一使勁的事嗎?就你媳婦金貴?你看哪個女人不生孩子!我說不準去!就不準去!給我在家裡生!耽誤了我大孫子出生,我扒了你們的皮!”
他看到梅姨褲子上流了好多血和水,以往都會對他笑的梅姨滿臉大汗,臉色蒼白的可怕。
一旁那個穩婆模樣的老女人掃了一眼,涼涼地說道,“再不準備接生,可就等着難產吧!”
梅姨白着臉,拉了拉臣叔的手臂,“不去醫院了。我在家裡生。”
“可是,家裡不衛生啊……”
“你個白眼狼!家裡哪裡不衛生!我是把你養壞了還是怎麼的?!”蘇奶奶尖銳地怒罵刺的他耳朵疼。
梅姨最後還是被送進了屋子裡,穩婆讓準備熱水。
蘇奶奶看到了母親,直接不客氣道,“幹杵着幹什麼?尋常你沒少吃我家的,趕緊給我燒水去!”
母親當時也是擔心梅姨,便沒有說什麼,轉身去了廚房燒水。
他雖然跟着母親在廚房,可是聽到房間裡梅姨一聲一聲的痛呼,嚇得他瑟瑟發抖。
母親也滿目擔憂,可是她自己一個外人,又好說什麼。
母親蹲下身子,抱着他,認真地對他教導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絲毫不能馬虎。明月,答應媽,以後你的媳婦生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呵護她,保護她。一個女人願意爲你生孩子,是她對你最大的愛。”
當時的他雖然不能完全理解母親的意思,可是他卻記住了,生孩子,絕對需要去醫院,而且生孩子好疼好疼。
不知道梅姨喊了多久,他就看到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來。
母親擔憂的神色也越來越濃厚。
終於,母親對蘇奶奶道,“阿姨,讓我進去看看吧,明月也是我在家生的,我是過來人,興許能幫上忙…”
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這樣出生的。只不過,也不知道母親那時候,身邊有沒有人。
蘇奶奶卻是瞪了母親一眼,語氣怪里怪氣地道,“還是別了,我孫子福薄,可經不起你瞎折騰!”
母親動了動嘴脣,卻是沒再說什麼。
又過了很久。梅姨的聲音很小,小到他幾乎聽不到。
終於,一陣孩子的哭聲響了起來!
蘇奶奶很是激動,直接高聲詢問着,“是不是我孫子?是不是孫子?”
裡面的穩婆把孩子抱了出來,板着臉,“是個閨女。”
馬上,他就看到蘇奶奶臉色瞬間鐵青,看也沒看孩子一眼,扭頭就走了。
“不要孩子啦?裡面我還沒收拾完呢!”穩婆也有些不樂意。
“給我吧。”母親伸手接過穩婆懷裡的襁褓,溫柔地哄着。
他吵鬧着想要看這個小妹妹,母親告訴他,一定要小心,這才把小妹妹給他看。
妹妹紅彤彤的,而且好小啊!
可是,他年幼的心臟卻是被輕輕地撞擊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碰妹妹的小手。
好軟啊……
他以後一定要保護好小妹妹!
最後,臣叔接過了妹妹,還謝了母親,梅姨昏睡過去,他們母子二人便回了家。
可是當晚,隔壁的吵鬧聲吵得他無法睡下,母親也是連連嘆氣。
他只是依稀聽到,那邊蘇奶奶大罵:“生了個賠錢貨還有臉哭!沒錢養賠錢貨,掐死算了!
我一點都不會管你!真是造孽,娶了一個不會生兒子的母雞!”
第二天,他去看妹妹,母親和梅姨說話。
他才知道,蘇奶奶非常壞,把梅姨要吃的小黃米和雞蛋都藏了起來,梅姨只能喝着白粥。
梅姨沒有奶水,妹妹也吃不飽,哭的聲音都像一隻小貓一樣。
臣叔東拼西湊,這纔買來了豬蹄,給梅姨補營養下奶。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他就看着妹妹長大。
妹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蘇錦,錦是繁花似錦的錦。
他上小學了,每天放學,他都不回家,直接去看望錦妹妹,期待着她趕緊長大。
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他胖了。胖得像個球,同學們都嘲笑他,不願意和他玩。
還好,他有錦妹妹。
錦妹妹已經四歲了,可是卻很瘦很瘦,營養不良似的。
錦妹妹就是他的小跟班,他們一起玩鬧,一見到他就眉開顏笑。
他上初中了,錦妹妹也開始變得淘氣起來。
錦妹妹喜歡吃橙子味的棒棒糖,他就攢錢給她買。看着錦妹妹閃閃發亮的眼睛,他覺得什麼都值了。
他和錦妹妹都喜歡吃香菜肉的餛飩,每次把攢着的壓歲錢拿去買餛飩,他們甚至比過年都開心。
可是,好景不長。
有一天,他回家的時候,就看到母親就像是失掉了靈魂的木偶,惶恐而驚懼。
母親看着他的時候,滿目的複雜和擔憂。一句話不說地抱住他。
他記得,母親身上的溫度,同他們來江城之前的溫度一樣冰冷。
或許就是歷史的重演,第二天一大早,母親就要帶他離開江城。
他卻哭鬧着不同意,母親鮮少地對他大發雷霆,態度強硬。
可隨後,母親就失控的大哭。
頓時間,無論他怎樣的堅持,都頃刻間轟塌。
這一次的離開,他懂得了不捨,懂得了心疼,懂得了難過。
甚至,他都沒能給錦妹妹留下一言半語。
他們母子就像是逃難一樣。
他不問,不代表他不懂。
他知道,母親肯定瞞着他什麼。
在路途中,母親病重了,也終於病倒了。
他也終於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沒錢寸步難行,也終於知道了,錢是多麼的難賺。
仗着自己人高馬大又肥胖,他就謊稱自己已經成年,在餐館裡洗盤子。
那是在冬天,冰冷的涼水讓他雙手凍傷,才賺得微薄的薪酬。
那次他回家早了,就聽見母親的房間裡有聲音。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高高在上,趾高氣昂地對母親說着,“你就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家主把你的一切都掌握的瞭如指掌。識相的就乖乖帶着少爺回去,否則…呵,你這身子骨也撐不了多久吧?”
男人沒發現他,盛氣凌人的走了。母親倚靠在牀鋪上,默默地流淚。
他不傻,他知道,那個所謂的‘家主’大概就是他從未謀面的父親。
他不知道過往是怎樣,可是他卻知道,自己母親的不易。
母親發現了他,也終於對他坦白了一切。
那一切,毀掉了他所有的自信,也毀掉了他所有平靜的生活。
他跑出去,怨恨命運的不公,怨恨那個所謂的父親……
他不忿!他不平!
原來自己的出生就是罪孽!就是錯誤!
人在遭遇打擊的時候,就容易偏激。
在那個時候,他就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擁有權勢,要報復渣父,給母親一個清白。
或許是上天都在幫助他,讓他遇上了一個金主,一個在娛樂圈混跡的女人。
在他們達成包-養意向的時候,他腦海裡閃過一張稚嫩純粹的面龐,卻眨眼即逝。
他的第一次非常屈辱,也非常令他作嘔。
事後他哭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更大的怨氣橫生。他知道,如果自己只是一個牀伴,很快就會喪失用處。他必須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他開始討好金主,往娛樂圈發現。在金主的庇佑下,他出道唱歌。
他得到的第一筆乾淨的收益時,便給母親買了最好的藥和補品,還租了一個兩室一廳寬敞明亮的公寓。
看着變得不一樣的生活,他也感受到了什麼是權勢的魅力。
他很少回家,對母親只是謊稱公司要培訓,母親聽過他的歌,也沒有起疑。
他努力健身,跳舞,練歌,別人付出兩倍的努力,他就付出三倍、十倍!
終於,他越來越火,可也得到了金主的厭惡。
人生峰迴路轉的時候他認識了京城二爺,也在母親不知道的時候,認回了渣父。
他成了火遍大江南北的天王,也意外的俘獲了沈家少主的芳心。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前進着,只等他爭權奪勢,讓渣父一無所有,追悔莫及。
可是,所有的意外,都從他遵守許諾,回到江城開始了。
他心尖上的硃砂痣,白月光,錦妹妹重新回到了他的生活。
他赫然發現,這麼多年,他心角唯一一片淨土上,寫滿了這個名字。
可是仇恨的泥潭讓他越陷越深,讓他的淨土都受到了污染。
當他徹底把蘇錦推開的時候,那一塊心,也徹底丟失了。
他聽信了泊爾的蠱惑,希望蘇錦就算不愛他,也不要對他無感,即使是恨他。
他做了太多的錯事,就連自己的母親也爲了他的錯誤而買單。
驀然回首,他其實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都是孤家寡人。
他愛蘇錦,卻是不能再愛下去了。
能做的,只有向她贖罪。
泊爾打暈他的時候,他故意咬了舌尖,換取自己的清醒,等待時機,解救蘇錦。
當子彈射穿他胸膛的時候,他最多的卻是解脫和放鬆。
他啊,終於可以問心無愧的面對他的錦妹妹了。
可是,錦妹妹,你別哭,他不值得。
他用自己的身體抱住炸彈的時候,他竟然更加開心了。
吶,錦妹妹,你終於可以記住我了,你的白糖哥哥也終於可以保護你一回了。
在消散於之間的時候,他彷彿突然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梅姨,妹妹叫什麼名字啊?”
“還沒取名字呢!白糖有沒有什麼好聽的名字啊?”
“唔…繁花似錦,妹妹叫蘇錦好不好?”
“蘇錦?真好聽啊!那以後妹妹就叫蘇錦了。”
她叫蘇錦,繁花似錦。
錦妹妹,我願用我一世,換你半生繁花似錦。
番外三 俊陽花顏
秦俊陽再次見到阮花顏時,已經是五年後了。
那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身得體白色連衣裙的阮花顏坐在咖啡廳裡喝咖啡。相對於幾年前她渾身的那種媚骨天成的模樣,五年後的她,卻嫺靜柔美。
皮膚依舊緊緻潤滑,就連眼尾都沒有可怕的皺紋。甚至,垂眸淺笑之間,擁有一種少女的嬌嗔和成熟女人的柔情。
只不過,這一切,如果除去她身前的小女孩,就足夠完美了。
阮花顏身前的座位上,一個可愛的小姑娘甜美地吃着小蛋糕,時常說出幾句童稚之言,逗的阮花顏眉開顏笑,溫婉柔和。
秦俊陽猶豫了好久,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出現在阮花顏的面前。
有些人,就算是故意不接觸,不去想,甚至經年未見。但是,在她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輸的一無所有。
就算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也從未釋懷過,只是把所有的一切心思和想法,生生地剜下,藏在不可觸及的角落裡。
只需要一眼,想要復甦的東西,就已經蠢蠢欲動。
他還是推開了咖啡廳的門,不由自主地邁開步子,走向那個五年未見,可是卻從未從他心底離開的女人。
阮花顏動作嫺熟地把小女孩脣角的奶油擦掉,並溫柔地叮囑道,“小心些,落在衣服上媽媽會生氣的。”
小女孩歪着腦袋,很認真地點點頭,“知道啦,媽咪。”
秦俊陽正巧聽到了二人的對話,他心裡微痛,面上卻依舊紳士從容,“好久不見,花顏。”
阮花顏的手一僵,瞬間就遮掩地讓人幾乎都未曾注意到。她的臉上勾起一抹完美的表情,擡起頭,卻有些驚訝道,“秦先生?沒想到在這裡會碰到你。”
小女孩擡頭看向秦俊陽,紫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我碰巧到這邊辦事。”秦俊陽笑着,垂眸也看向小女孩,笑得一臉和善,“很可愛的小姑娘,你女兒?”
阮花顏點點頭,“要坐下來喝一杯嗎?”
秦俊陽卻是一愣,“你不是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嗎?他猶記得,他們那個沒有降生的孩子,和那段痛苦的過往。
“治好了。”阮花顏笑容變都沒有變過,輕飄飄的三個字,堵住了秦俊陽所有可以展開的東西。
他點點頭,不再多談,低聲詢問小女孩,“我可以坐在你的身邊嗎?”
小女孩看了一眼阮花顏,點點頭,非常乖巧懂事地把自己吃的蛋糕和果汁推向內側,讓秦俊陽坐在她的位置上。
秦俊陽非常紳士地對小女孩到道了一聲謝。英俊的側臉竟也染上了歲月的滄桑與穩重,看得阮花顏也有些微怔。
或許,這五年的時間裡,每個人都在改變。
記憶裡那個不成熟的男人,已經無法和眼前這個行爲舉止,儀態禮儀無懈可擊的男人重合了。
他的下巴上已經有了刮不乾淨的胡茬,眼角沉澱的內斂已經把曾經的輕狂全然驅散。那雙曾經永遠都盛着玩鬧笑意的眼,如今也讓她無法看透了。
他的衣着也從舒適時尚,轉變成了工整得體的風格。
侍者走過來,才讓阮花顏的恍惚微微褪去,“一杯藍山,加奶不加糖。”
阮花顏說罷後,正巧對上秦俊陽看過來的眼。
頓時,她才驚覺,自己貌似逾越了,剛要開口,秦俊陽便眸光柔和道,“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喜好。”
類似於藍山這種品質咖啡,旁人喝,自然是什麼都不加的。而秦俊陽的喜好一直都是任性而爲。
他不喜藍山咖啡單純的咖啡味,所以喜歡加奶。不加糖也是怕破壞了藍山本來的香醇。
原來,她這麼多年一直都未曾忘記過。
二人四目相對,似乎有什麼涌動,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好的,請稍等。”
侍者離開的聲音,驚醒了兩個人同樣的恍惚。
時間多麼殘忍啊。秦俊陽那般自如地移開視線,老練的都會讓人以爲,那一瞬間的微妙,只不過是幻覺一般。
阮花顏也終究知道,眼前的這人,真的是改變了。她習慣性的揚起脣角,像是和熟悉的朋友一樣,禮貌的寒暄,“最近可好?聽聞你結婚了。得信的時候我在國外,沒能參加你的婚禮,抱歉。”
秦俊陽看着她溫柔平靜的臉,喉嚨裡就像是堵了一塊棉花一樣。最後,他也不過是扯扯脣角,看似滿足於現在的生活,“沒關係,當時有些倉促,很多朋友都沒能來得及邀請到。你呢?他對你好嗎?”
“他?”阮花顏眼睛裡多了幾分璀璨的光華,那是提到自己心愛之人才會有的星光,“他很好。我們的孩子都這麼大了,他一直都對我很好。”就像是強調一樣,她一直都在說好。
秦俊陽覺得嘴裡有些苦澀。
真是的,咖啡還沒有喝到,怎麼就苦了呢。
“你們沒要孩子?”阮花顏的這一句詢問,也徹底把他從幻想中推出來。
秦俊陽搖搖頭,“我現在正在上升期,比較忙。”
“的確,如果備孕的話,還是等到兩個人都比較放鬆更好一些。”阮花顏經驗之談的模樣,刺傷了他的眼。
小女孩看了看阮花顏,又看了看秦俊陽,似乎是聽不懂兩個大人在說什麼。
秦俊陽也忍不住被這個小丫頭萌了一下,或許也是爲了轉移話題,他問道,“你女兒很乖啊,只不過這雙眼睛沒有隨你,有些可惜了。”
小女孩的眼睛是那種又大又明亮的那種,而阮花顏那雙眼睛,十個人看了,九個人都不會忘記。嫵媚勾人,似水含情,沒沒春意。
提及小女孩,阮花顏的神情更加柔和了,“她啊,隨她父親多一些。”
咖啡端了上來,秦俊陽就像是要隱藏嘴裡的苦澀一樣,趕緊抿了一口。
可是,入口的咖啡味雖然醇厚香濃,但那淡淡的酸意在他舌尖徘徊不去。
“看你女兒可愛的模樣,我都想要一個孩子了。”他也不知道是抱着這麼意圖,這般說了一句,說罷,他就看似不經意地打量着阮花顏的反應。
阮花顏擡眸,美麗的眼裡映出秦俊陽的身影,“那就和你的夫人商量一下,要一個孩子吧。工作可以放一放,但是孩子的事情更加重要。你也年齡不小了,你的夫人再晚些成高齡產婦,會危險的。”說完這句話,她心裡頓時有些空落落的,百感交集。
“我會跟她說的。”秦俊陽沒想到,最後不舒服的,還是自己。
兩個人同時垂眸喝咖啡。氣氛似乎有些凝滯。
誰或許都有些搞不懂,明明曾經是無話不談,心有靈犀的兩個人,到了現在,卻尷尬的不知所云。
“媽咪,我吃好了。”小女孩擦乾淨小嘴,乖巧懂事地看着阮花顏。
阮花顏看着女孩乾乾淨淨的臉和衣服,滿意地一笑,“那好,媽咪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小女孩一聽到要找爸爸,頓時就興奮起來,用力地點點頭。
阮花顏轉眸,歉意地對秦俊陽說道,“不好意思,秦先生,我們還有事,不能多聊了。以後有空,我們再聯繫?”
秦俊陽看着阮花顏,竟沒有第一時間迴應。
而阮花顏,也沒有馬上收拾東西,而是同樣靜靜地看着秦俊陽。
可是,半分鐘後,秦俊陽只是道了一句,“不能多留一會兒了?我們好久沒見了。”
阮花顏斂住眸子,輕輕一笑,也沒有迴應,而是直接看向小女孩,“朵朵,我們該走了。”
“叔叔,可以讓我出去嘛?”小女孩禮貌地對秦俊陽問道。
秦俊陽看着小女孩天真可愛的面龐,還有對要見到自己父親的喜悅,他木着臉,把女孩抱了出來。
“謝謝叔叔。”女孩被教導的很好,對秦俊陽道了一聲謝後,才跑到阮花顏的身前,拉住她的手。
阮花顏拎起自己的包,“那我就先走了,秦先生,再見。”
“花顏…”秦俊陽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看到女孩急迫的模樣,頓時,所有話都嚥了下去,“嗯,再見。”
阮花顏領着小女孩,從秦俊陽身邊緩緩走過。
秦俊陽喝着藍山,這一次,口中的咖啡,卻淡然無味,入腹穿腸。
“媽咪,你怎麼哭了?是寶寶不乖嘛?”小女孩看着阮花顏臉上的淚痕,把她嚇了一跳,便急急地一問。
阮花顏搖搖頭,眼角的淚珠卻怎麼都止不住,身後咖啡廳的門已經完全關閉。他終究沒有說出口,也沒有追上來。是啊,他也有他的家了,也有他的家庭了。
“媽咪,那是誰欺負了你,我讓爸爸和媽媽幫你報仇!”小女孩握緊拳頭,小臉上充滿了義憤填膺的義氣,“是不是剛剛那個叔叔?他一出現,媽咪就不開心了!”
阮花顏依舊搖搖頭,俯身卻把小女孩抱起來,“不是的。寶寶乖,乾媽沒事的。”
小女孩把阮花顏臉上的淚珠認真地擦掉,“媽媽說,女孩子哭一定是有原因的。讓女孩子哭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好啦,媽咪帶你去找你爸爸和媽媽好不好?他們都等着急了。”
阮花顏抱着小女孩,越走越遠。
秦俊陽從玻璃窗裡,看着阮花顏抱着小女孩的背影,心裡就像是打碎了五味瓶。
她過的那麼幸福,自己有什麼權利說一些讓她爲難的話,自己又怎麼可以破壞她的幸福?
她現在有愛她的丈夫,又有那麼一個可愛的女兒,而他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傷害她的人,也沒權利讓她回到他的身邊。
秦俊陽呆坐了幾分鐘,褲兜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俊陽,我看到你妻子了,她喜歡女人你知道嗎?”電話那頭,二哥洛鳶嚴肅的聲音傳了過來。
秦俊陽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淡漠的可怕,“你們終於知道了啊。我和她是形婚,互相爲了應付家裡人。去年我爺爺去世,我們就已經協議離婚了。”
電話那頭的洛鳶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當年,秦老爺子或許怕秦俊陽對阮花顏舊情未了,就手段強硬地給他找了一個世家名媛做妻子。
秦俊陽一開始非常排斥,可是在接觸對方一段時間後,也妥協了。
他們幾個都以爲他是徹底放下了阮花顏,卻是沒想到,實情竟然是這樣。
也不是他們蠢,而是秦俊陽和他的妻子在他們面前配合的太好了,那種若即若離,又有些認命的的態度,就是他們這種婚姻擁有的常態。
千言萬語,洛鳶都只化成了一聲嘆息。
他頓了頓,“你和阮花顏大概都是癡情人。聽大嫂說,阮花顏這麼多年追求者無數,卻也沒有嫁人……”
秦俊陽大腦‘嗡’的一聲作響,“二哥,你說什麼?花顏她沒有嫁人,那我怎麼看到她帶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大概是我一個下屬,鄭訣的女兒。他們夫妻一忙了就把孩子扔給花姐照顧,花姐是孩子的乾媽。”電話那頭換了人,蘇錦幹練的聲音直接讓秦俊陽心頭的一切顧忌全部崩塌。
“喂喂?”洛鳶卻是沒有聽到秦俊陽的迴應。
蘇錦卻是很淡定地示意他可以把通話結束了。
因爲什麼?因爲阮花顏是她創造機會,弄回國的啊!
兩個相親相愛的人,互相折磨的戲碼,她是不想再看了。
洛鳶看着蘇錦運籌帷幄的面孔,忽然覺得背後一涼。
大哥!管管你家媳婦吧!怎麼越來越厲害的瘮人了?
只可惜,他那個妻奴大哥,正抱着女兒哄睡覺呢……
阮花顏漫步在小區樓下,不緊不慢地往住處走。
她不知道這次回國能待多久,房子住的也是蘇錦安置給下屬的公寓。
她有些心不在焉,下午發生的事情在她心裡依舊激起陣陣的漣漪,讓她心緒難平。
“花顏!”
倏的一下,她被一個寬厚有力的懷抱緊緊地鎖住,那味道讓她沉淪,那聲音讓她窒息。
“秦先生……”
“叫我俊陽,讓什麼秦先生去見鬼吧!”秦俊陽問着熟悉的髮香,一顆心終於安定下來,“花顏!我愛你!一直都愛你!身體愛你!靈魂愛你!沒有一處不愛你!”
每一個愛字,都直接穿透了阮花顏的心房,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尖上。
可是理智讓她瞬間不再沉淪,“秦先生!請你放手!我阮花顏再怎麼不堪,也不會給人做小三!”
“沒有小三!我的愛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你!唯一的你!”秦俊陽死死地抱着她,這一次,他就算是死,也不會再放手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釋給你聽!可是你能不能再給我,給我們最後一個機會……”秦俊陽紅了眼眶,放下所有驕傲,聲聲哀求。“我們不要再錯過了,也不要再互相傷害了好不好?”
懷裡的身子軟了下來,秦俊陽的淚水也砸在了她的肩膀上,“花顏,我終於有能力把你娶回家了,我也終於可以擁有你了……曾經發生的一切,我都很抱歉,我願意用我一生向你贖罪,但是前提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一瞬間,阮花顏熟悉的那個男人回來了。
“可是,我依舊會讓你受到非議……”
“我不怕!”秦俊陽斬釘截鐵,“沒有你的秦俊陽,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有了你,他才能活過來!我曾經被親情所累,而放棄了你。現在不會了。如果他們想要,這條命就拿去吧!”
他不再懦弱,也不再猶豫。因爲沒有人懂他這幾年是怎樣過來的,思念和後悔是每日劇增的。他要崩潰,他要發狂。
他曾經弱小,不能違抗命運。
他現在強大,命運掌握在手。
“花顏,我們和好吧。”秦俊陽握着阮花顏的手,目光裡含着滔天的波浪,那是幾年來積蓄的思念和愛意。
阮花顏不自知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她看着他,眼裡也只有他。
“我愛你,我也一直都愛你!”
他們緊緊相擁,離開了五年的兩顆心,在此時此刻,終於都回到了對方的身邊。
你若不來,我便不老;你若深愛,生死相依。
番外四 洛鳶水凝(上)
洛鳶
人生是不是一切都已經規劃好了呢?我認爲是這樣的。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我未來是要做洛家未來當家人的。
我每走的每一步,都是嚴格按照家族裡對當家人規定前進的。
我的父母從小也不會像其他家長那樣,親切地喊我的名字,一次也沒有。他們只會神色淡漠審慎地喚我一聲:“少主。”
年少不知事的時候,其實我以爲,我的父母天生就是這樣,對自己的孩子提不起愛憐,性格冷淡,情緒內斂。
可是,當我十歲之後,親妹妹出生後,我父母表現出來的一切對她的親暱與憐愛,才讓我知道。我的父母不是不會對孩子親近,而是,只是對我不親近。
說到這裡,外界的人都可能不相信,我其實是有一個親妹妹的。至於爲什麼外界一直都沒有有關於我親妹妹的消息,大概也只是因爲,在妹妹滿週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帶着她就出國了。沒有要緊的事情,他們也沒再回來過。
至於我爲什麼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大概或許是小時候的自以爲是吧。
那時候,我覺得,只要我表現的沒有任何殺傷力和危險性,只要我天天微笑,其他人都會接近我,喜歡我吧。
當然了,我沒成功,家族裡的同齡人都不願意靠近我。更多的人對我也不過是虛僞的誠惶誠恐。
但是,我這個微笑的習慣還是保留下來了,因爲我覺得這樣笑着,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心裡在哭了。
當然,我也不是沒朋友的。
七歲那年我遭遇了一場綁架,在那場綁架中,還有許多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其中一個,最爲讓我注意,也就是他,讓我知道,人生還有另外一番除了按部就班,還有熱血涌動的模樣。
那個男孩應該是比我大一些,整個瘦瘦高高的,雖然斂着眉眼,但他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安全感。
我一直都很冷靜,因爲我從小的教育就告訴我,要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或許是我的不吵不鬧,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就暗自接近我,讓我配合他。
或許他天生就有一種領導者的氣質,我沒有拒絕,更何況,我也不想死。
我看着他和我一樣的身體,竟然很厲害地上去打昏了兩個綁匪。
我幫着他打掩護,就像是演電影一樣,不一會兒的功夫,穿着便裝的警察就和我們二人匯合了。
接下來的一場混戰中,他一直都帶着我,看着一個又一個被他放倒的人,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血沸騰和崇拜感,就像是我平靜如水的生活裡,滴進了一滴熱油,瞬間炸裂。
後來安全之後,他伸出滿是繭子的大手,揉亂了我向來一絲不苟的發,對我豪情一笑,“老弟,我看你不錯,要不要交個朋友?”
鬼使神差地我點點頭,應下了。
他告訴我,他叫譚斯年,在部隊大院裡長大,爲了破獲這個人體器官販賣團伙,故意被捉來,爲了裡應外合搗破犯罪團伙。
我問他,你就不怕嗎?
他一臉輕狂正義,也同樣雲淡風輕,“不怕,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就像是靈魂上的共鳴。
我赫然發覺,這個看起來意氣風發的人,眼底也有和我一樣的死寂平淡。
我們,大概是一類人。
回到家族之後,譚斯年給我了一份資料,我看完後就燒燬了。
爲什麼?
因爲誰恐怕都不會相信,把我消息透露給壞人的,竟然是我的親生父親。
大概,是我的出生,讓他本來接任洛家家主的絲絲微微可能性,全部剝奪了吧。
這件事,除了我和譚斯年,誰都不知道。
對了,我今年十五歲,正在處理家族裡一些陰私的事務,一點也不累,習慣了。
白水凝
唉,媽媽又帶男人回來了,這是這個月的第幾個?貌似是第十五個?
還是媽媽比較厲害,爸爸這個月才帶回來十個漂亮姐姐。
哦?你問我是誰?
我是可愛的白水凝啊!最喜歡躲貓貓的白水凝!
我知道很多很多秘密呦!
比如,我哥哥喜歡男生,帶回來的女生都是他僱傭的演員。
他們之間的動作雖然親暱,但是下意識地具有排斥性。
而哥哥在看其他男生的時候,眼神裡帶着含蓄和熱情。
比如,管家叔叔的妻子和園丁有一腿。
因爲他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管家叔叔的妻子身體會下意識地向園丁方向靠攏。
比如,我能看透人心。
因爲……
因爲什麼我也不知道。
自從我從小黑屋出來後,我就能看懂這些小秘密了。
欸?你問小黑屋是什麼?
小黑屋就是我經常待的地方啊!
媽媽不開心了,會把我關進去,媽媽分手了,也會把我關進去,媽媽口紅花了,也會把我關進去。
爸爸喝酒了,會把我關進去,爸爸生意慘淡了,會把我關進去,爸爸看到我了,會把我關進去。
你要問我怕不怕?嘿嘿,我不怕啊!小黑屋什麼也看不見,包括我自己,就像是徹底消失了一樣呢!
媽媽帶回來的男人貌似也有喜歡我小黑屋的,偷偷地跑過來和我搶。
可是我的地盤,不允許別人的侵犯!我好生氣啊!
所以,在他們靠近我,抱住我的時候,我會用我的小刀把他們頂着我的東西割下來!
雖然這樣做媽媽會很生氣,會把我打的半死,但是,我覺得我這樣做沒有錯。誰讓他們侵犯我的地盤!
不過,生活真是無聊啊!
前天晚上,我偷偷地跑出了我家的庭院,因爲前院好像來了客人,我很好奇嘛!
在籬笆下,我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小哥哥,一直都在微笑。在他的身邊,我的堂姐也小臉紅撲撲地,盯着小哥哥。
嘿嘿,我又看出來了小秘密,堂姐喜歡這個小哥哥。
可是啊,這個小哥哥不喜歡堂姐呢,你看他的眼睛多黑,都沒有情緒呢。
他們說得訂婚什麼的,就是要像爸爸和媽媽那樣生活在一起嗎?
那我相信,小哥哥肯定比媽媽還要厲害,一個月能帶回來超過十五個!
呀!小哥哥看過來了!我是被發現了嘛?
快跑!
我一邊跑着,一邊聽到堂姐甜蜜蜜的聲音,“洛少主,我…我都聽你的……”
我是白水凝哦!七歲的白水凝!你有什麼小秘密一定要藏好哦~
洛鳶
人就一定要結婚生子嗎?
我真是頭疼!
自從我退了和白家大小姐的婚約後,周圍的人都在有意無意地給我介紹女人。我今年明明才二十歲。
呵,女人算是什麼東西!我洛鳶不需要。
這種應酬的宴會真是讓我麻木了,如果大哥還有老三老四在就好了,起碼不會這麼無聊。
好了好了,你個話嘮!我和你交際,也不過是爲了生意而已,說完了就趕緊走吧!
呼~真有自知之明,你這麼有眼色,那我決定了,明天和你們公司合作,就多寬容一些吧。
真是悶死了!去陽臺透透氣。
陰天了,大概晚上會下雨,一會兒叫司機帶把傘,我可不喜歡雨打溼衣服的粘膩感覺。
嗯?那個自殘又腦殘的少女幹什麼呢?殉情?
呵,果然女人都是愚蠢的。
她擡頭了?她看到我了!她長得好小,還未成年吧?她怎麼對我笑了?等等,她怎麼又哭了?
這少女,該不會是個神經病吧?
她的口型在說什麼?
貌似是:堂姐,我摘完了,可是好疼啊!
我擡頭看向樓上的方向,雖然沒有看到人,可是卻聽到了比較熟悉的聲音,甜蜜蜜中帶着惡毒的聲音,“哈哈哈,我就說她是個不正常的吧!在家裡,誰都可以戲弄她!你們還想怎麼玩,都可以!”
“你這堂妹長的倒是不錯,就不知道滋味怎麼樣,要不,嘿嘿嘿……”
真噁心!
不過,我也不會管。不是我無情,也不是我沒有良知。而是我知道,我可以幫那個女孩一次,卻不能幫她兩次。
想要在骯髒的大家族中生存下去,要麼吃人,要麼被吃,怨不得別人。
我離開了宴會,也沒注意那個女孩到底有沒有被她那個表裡不一的堂姐算計。
只不過,回到家裡之後,我腦海裡還浮現出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赤手採擷着紅色玫瑰花的模樣,比玫瑰花還要鮮紅的血液從少女的手心滴落在白色的裙子上,荼蘼而誘惑。
也就是那一夜,我該死的夢遺了。
呵,女人果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白水凝
我今天看到小時候見過的小哥哥了,他還是那麼漂亮,還是那麼的讓我想要收藏佔有。
說來也有點奇怪,自從小時候見過他之後,我就有些想每天都見到他。因爲只有見到他的時候,我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感和放鬆感。
就像是我的小黑屋裡,有一個我允許進入的夥伴一樣。
我的小黑屋,也可以邀請他分享呢。
只不過,每次我偷偷看到小哥哥和堂姐在一起,我都很不開心呢。
所以,我不想堂姐和小哥哥在一起。
於是,我就簡簡單單用了一些方法,讓小哥哥看到堂姐和一個男人滾在一起。
我可是一個好人,因爲堂姐和那個男人經常說小哥哥是一隻笑面虎。小哥哥是人吖,纔不是虎!
至於我爲什麼能成功的用這個方法,還是因爲我知道很多小秘密吖!
人一旦有了秘密,就等於有了可以操控的弱點。
還有,我就知道小哥哥會參加那個宴會,可是家裡人都不讓我去,說我不夠資格,也說我上不得檯面。
沒辦法,我只能讓堂姐帶我去了。
我知道小哥哥的性格,肯定會在陽臺上透氣的,所以,我就故意裝作不懂的模樣,聽了堂姐的壞計劃。
嘿嘿,小哥哥,我帶給你的視覺和印象,你還喜歡嗎?
我知道,你會喜歡的,我知道。
真是的,最近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真的好想搞懂自己這種能讀懂別人的能力,是怎麼回事。
唉,只能暫時放棄找小哥哥的想法,好好學習,讀一個心理學專業吧。
小哥哥,要等我呦!
洛鳶
呵,這個世界依舊那麼冷血無情啊。
大哥就這樣離開了京城,滿懷失意和落寞,折辱和嘲諷。
如果自己身上沒有這個可惡的擔子,我真的也想像老四那樣,直接同大哥一走了之。
雪情的做法我的確有些不認同,但是我也只能理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吧,反正他們也沒有真的在一起。
最近真有些累了,就連應酬都有些力不從心。
家裡又在催促我結婚,傳宗接代就那麼重要?我又不是生育機器!
昨天,我竟然又見到了那個幾年前徒手摘玫瑰花的少女。幾年未見,她竟然幾乎都沒怎麼變,依舊長了一張小孩子的臉。
她還大膽地站在我的面前,笑眯眯地問我,“先生,缺不缺女朋友,我會暖牀哦!”
自薦枕蓆嗎?
真是可惜了當初我對她的一絲絲漣漪。原來她和那些女人也沒什麼兩樣。
我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就要離開。
可是,下一秒,我就腦子一個恍惚。
當時我是迷迷糊糊的,事後才記得我陪她演了一出你儂我儂的噁心戲碼。
我被催眠了。
她用一個響指叫醒了我,那張孩子氣的臉對我禮貌走疏離地笑着,一點也沒有之前的煙塵氣息,她對我說,“不好意思,任務需要,多謝配合。”她給我看了她的證件,原來是一個軍人。
我還想說一下我的不忿,她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空氣中只徒留她身上好聞的青草味道。
好像,這個味道他一點也不排斥。
白水凝
我的小哥哥,想我了嗎?
我是想你了。
我成功上了我心儀的大學和專業,還因爲天賦異稟,被特別行動部的人看重,重點培養。還沒有畢業,就成爲了一名在編國安部人員。
小哥哥,你看你未來的媳婦多厲害!
哦,對了。
我的確心理有問題,類似於創傷後應激障礙。還有一些其他小問題,不過都沒事的,我可以控制我自己的!
小哥哥,我可以追求你了哦!
不過,你那麼聰明,我肯定要小心翼翼地把你收入囊中的。
所以,對於我精心設計的重逢,你覺得驚喜嘛?
還有,我又知道了一個小秘密,那就是:
小哥哥,原來你對我也是有喜歡的。
噓~別擔心,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這是隻屬於你和我的小秘密。
小哥哥,我要正式讓你進入我的領地了,你準備好了嗎?
()
番外五 洛鳶水凝(下)
洛鳶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出現在我的視野裡,可是每一次,她的眼神裡都沒有我。
對於每一個出現在我身邊的人,我都需要調查一下,以免有圖謀不軌的人。你們把這種審慎稱作爲我的被害妄想症也無所謂。
她叫白水凝,是我前訂婚對象白家旁支的一個不受寵,又沒有存在感的女孩。
她的父母也是因爲聯姻才走到一起,互相都不相愛,也都有各自的情人。
而這個白水凝的童年,可謂是非常黑暗了。父母非但不寵愛她,反而動不動就非打即罵,要不就鎖在小黑屋裡,一鎖有可能就是一天,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還有一次險些被她母親的情人侵犯。
在白家,她就是一個小透明,沒人管她,也沒人在乎她,更沒人護着她。
我深刻懷疑,這個少女心理有問題。畢竟在那種環境下長大,就算沒問題,也遲早有問題。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白水凝大學選擇的專業正是心理學,成績非常優異。
怎麼說呢,我從小就經受過很多訓練,也依舊看不懂白水凝。
也不知道怎麼了,我近幾年在能力,總會夢到她當年一身白裙,鮮血瀲灩,手捧紅玫瑰的模樣。
但是,我知道。當一個人開始對另一個人感興趣的時候,往往都不是一個好兆頭。
這個白水凝……
白水凝
好氣哦!
明明小哥哥都已經開始對我感興趣了,最近他怎麼又和其他名媛開始相親了呢!
我知道小哥哥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所以我一直都在他面前耍存在感啊!
好氣好氣好氣!
小哥哥,難道你也像我父親那樣,投身於一場政治聯姻,而後各自歡愉嗎?
男人原來都是這樣不可靠嗎?
明天我就要去國外出任務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小哥哥,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千萬不要草率的結婚啊!
哦!對了,今天是我暗戀你十週年的紀念日!
紀念日快樂!
洛鳶
我貌似好久沒有遇到過她了。
嗯?不對,我怎麼又想起了她?
看來,我真的需要找個名媛訂婚了。
反正我沒有喜歡的人,大概同誰結婚都是一樣的。
……
我萬萬沒想到,再次見到白水凝的場景竟然是這樣的尷尬。
掛在我手臂上的女人已經衣衫半解,我也沒有拒絕她的誘惑。
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也會有解決生理需要的時候。難道你還指望我像什麼裡那樣,潔身自好到清心寡慾?
只是在這種時候,一擡頭,就對上一雙清澈卻又震驚的眼,我怎麼可能不尷尬。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邊的女郎,那張可愛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一個笑容。
“不好意思,打擾了。”她輕輕地道了一聲,轉身直接從門口離開。
從她的背後,我看到了她被血染紅的衣衫。
登時,我心下一緊,就直接從牀鋪上跳下來。
我發誓,這是我第一次光腳在地上行走,這要是放在平時,我肯定是不會接受的。可是此時此刻,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你受傷了,我說。
迴應我的,只是她隨手輕輕關上的房門。
這一刻,我忽然明瞭,我貌似愛上了這個女人。
白水凝
我是迫不及待想要見他的,所以傷也沒有包紮,就直接從窗戶闖入他的房間。
可是,看到的一切,都讓我明白,我一直都只活在我自己構想的世界裡。
那一刻,我非常冷靜,心底竟也沒有任何怨氣。
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他和一個女郎廝混嗎?我父母和他們情人之間的事情,我也看過幾次。
可是,我終究是有些累了,大概是後背那道傷口,在爬窗戶的時候,掙裂了吧。
他也是第一次主動和我說話,可是我好累啊,我想我的小黑屋了。
洛鳶
我向來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既然知曉自己愛上了白水凝,就不會有什麼遲疑和猶豫。
ωωω ▪t tkan ▪c o
可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竟然調查到了,我們之間有些看似‘巧合’的相遇,竟然是某人令人策劃的!
我真是被氣樂了,甚至聯想到她是學心理的,還會催眠,那我是不是被她一直都在牽着鼻子走?包括所謂的愛上她?
我洛鳶在商場上沉浮這麼多年,竟然還能被鷹啄了眼?
冷靜下來後,我靜靜地思考揣測。
並不是這樣的。
我是在她受傷後對視的那一刻,才真正確定我的心意。而那一次,她沒有任何策劃,也沒有任何誘導。
所以說,我是真的愛上了她。
而且,我也能確定,她在暗中也像是一條伺機而動的蛇,對我覬覦着。
怎麼單單是想一想,我就覺得熱血沸騰了呢?
白水凝,我不介意你心理到底有沒有問題。既然你主動招惹我,還成功了,那你就別想逃!
將計就計!
白水凝
嗯?這是什麼情況?
我竟然被求婚了!
求婚的人,還是我朝思暮想的小哥哥!
我是不是應該猶豫一下,馬上答應是不是不好?
耶!看來我的捕獵計劃成功了!
他應該不知道我暗戀了他那麼多年吧?
嘻嘻嘻,這個秘密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好幸福!好幸福!
洛鳶
我們結婚了,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適合我。
看着她的睡顏,我覺得我所有的煩惱都可以煙消雲散了。
或許,這就是愛一個人的感覺,也是想要和一個人相伴一生的滋味。
昨天她出去逛街的時候,我竟然看到了她藏在抽屜裡的日記本。
這個小傻瓜,日記本的密碼竟然就是我的生日,你讓我怎麼不想要打開看看。
翻開泛黃的筆記本,我的喉嚨裡就像是堵了一塊棉花一樣,鼻尖微熱。
這個傻姑娘,竟然從七歲那年就開始暗戀我。
從七歲到二十三歲,整整十六年的歲月。
我抱住小小的她,卻不由自主地喚了她的名字:水凝。
她半夢半醒,迷迷糊糊地應了一下,翻身卻是鑽進了我的懷抱裡。
水凝。下輩子,讓我先喜歡你,好不好?
番外六 無涯(上)
剛剛參加完秦俊陽和阮花顏的婚禮,喝的伶仃大醉的姜無涯依稀夢到了那個已經在他生命裡消失多年的人——夙雪情。
他神情有些恍惚,甚至有些迷茫。
因爲他,已經好久沒有夢見過夙雪情了。
雪情離開後,他就出了國。
大哥結婚的時候,他回來過一次,如今老四秦俊陽結婚了,他這纔是回來的第二次。
他在國外走走停停,甚至不修邊幅。一路上,他見過沙漠可怕的龍捲風,也見過禿鷲分食大象的屍體,也在破舊的汽車旅館裡擠着一張大通鋪,也曾經在街頭裹着一張報紙酣睡……
甚至就連這次姜無涯回來的時候,都把秦俊陽嚇了一跳。
姜無涯就像是一個流浪漢一樣,頭髮過肩,鬍子拉碴,皮膚黝黑,特別是那雙眼深邃滄桑。
最後還是洛鳶皺着眉頭,把姜無涯直接踢到了造型工作室,才讓他在婚禮上,又恢復成了當年京城四少之一的風華俊朗。
姜無涯緊緊地抱着‘夙雪情’,因爲喝醉而停滯的大腦也混亂跳脫。
行走多年,他想起她的時候越來越少,如今閒暇了,他心裡的內疚卻洶涌澎湃。
自己怎麼可以忘了昔日的戀人,怎麼能忘了想她?
就像是有一條無形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他,一句一句大聲譏諷着‘人死如燈滅’的殘忍。
他無力反抗,惶恐愧疚。
纔不過五年的時光啊,他竟然就開始鬆懈了嗎?他的愛難道就如此廉價?
姜無涯拿着她的手,狠狠地抽着自己的耳光,一邊抽着,一邊說着對不起。
也不知道是嗚咽傷懷,還是醉酒恍惚,他就這樣沉沉睡去。
而被他當成‘夙雪情’的女人,臉上竟也是滿眼淚痕。
原來,他一直拒絕她,竟然是因爲一個叫做夙雪情的女人,一個讓他銘心刻骨,讓她永遠都無法超越的女人。
她叫勞拉,是在揹包旅行的過程中認識的姜無涯。
那時候,她被一隻野豬襲擊,腿部受了傷,防身用的匕首也被野豬踢飛了。
她非常絕望,也非常平和。
因爲什麼一個揹包旅行探險的愛好者,她知道,自己命喪在大自然的機率,比她病死的機率要大的多得多。
就在這裡眼睜睜的看着野豬的尖牙對着她的身體襲擊過來的時候,一聲槍響突然響徹雲霄。
野豬身上熱騰騰的血液噴了她一身,腥臭難聞。
可是比起撿了一條命的幸運,這腥臭簡直就是劫後餘生的慶典洗禮。
勞拉擡起頭,看向那個救了她的救命恩人。
她的救命恩人是一個東方面孔的男人,衣着裝扮也同她相似,應當也是一個揹包客。略顯陳舊的夾克,黑色的長褲,鬍子茂密。他的手裡端着槍,略顯滄桑的眼神凝着她,“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你救了我!”她對上帝發誓,她對這個男人一見鍾情了!
每個女孩都有一個英雄救美的夢,而她勞拉一直自詡自己就是英雄,不需要什麼救她的英雄。
可是,這一刻,她生命裡出現了英雄。
他走上前一步,卻是沒有靠近她,從揹包裡翻出一些消炎藥和紗布,遞給她,“我想你需要它們。”
她沒有接過來,而是主動伸出自己的手,碧色的眸子裡露出野性的光芒,“你好!我叫勞拉,和你一樣,是一個揹包客!”
男人頓了頓,才和她輕輕地握了一下手,“里奧。”
“我受傷了,我能請求和你結伴而行嗎?”她是一個熱情而主動的女人。既然自己喜歡上了里奧,肯定會主動追求!
他遲疑了一下,不過視線觸及到勞拉腿上的傷口時,才點點頭,應了下來。
就這樣,他們一起組隊行走。
從開始的相互提防,到後來的無話不說,勞拉越來越被他吸引。
她才知道,里奧是華夏人,漢語的名字是‘姜無涯’。
姜無涯,這三個字,是她第一個會的漢語。
越對姜無涯瞭解,她就越發的不敢告白。
因爲姜無涯同她認識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樣。他含蓄而內斂,頹喪中卻獨有一種堅韌。
他感情細膩,卻自我封閉。他滄桑的雙眼裡,總是隱藏着她看不懂的悲傷。
或許是身爲女人的敏銳感覺,她知道,那份悲傷,是因爲另一個女人。
他們在一起旅行了一年多的時間,當他得到要回國的消息時,她終於下定決心告白了。
可是,結果同她意料之中的差不多。姜無涯拒絕了。
或許就是因爲她的告白,讓姜無涯開始對她疏離,再也沒有了同爲夥伴的信任和親近。
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可是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挽回。
最後,姜無涯對她不告而別。
她當時的確是有些生氣的,生氣姜無涯對她這般冷血無情。就算不能在一起,他們也曾經是並肩作戰過的夥伴,爲什麼要不告而別。
她慶幸自己當初問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情,也看到了他要參加婚禮的地點。
就這樣,她毅然決然地追隨着姜無涯,踏上了這塊她從未接觸過的土地。
她幾經輾轉,終於找到了姜無涯。
很明顯,姜無涯對見到她非常驚訝。
她故作輕鬆和埋怨,甚至就像是忘記了自己曾經對他告白過一樣。
“里奧,你太不夠意思了!竟然不告而別!說好了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夥伴呢?”
“不是,我……”
“別多想,我只是對華夏這塊神秘的東方土地感興趣而已!我想要看看東方的婚禮是怎麼樣的。等婚禮一結束,我就要踏上新的旅程了。這一次,我的目的地是神農架……”
看着勞拉的侃侃而談,姜無涯這才放下心。他就怕勞拉是因爲對他有意思才追隨而來。
說實話,他對勞拉這個朋友,還是很投緣的。
婚禮上,姜無涯看着秦俊陽終於獲得所愛,心裡頗有感慨,也異常高興,所以喝的比較多。
勞拉主動對其他人包攬了送姜無涯回去的活計,旁人也知道姜無涯對勞拉的信任,便也就沒有阻攔。
“里奧,我愛你。”勞拉混着眼淚,低頭吻向姜無涯的脣。
卻不想,那明明沉睡的男人,也給予了她迴應。
只不過,他脣邊溢出的名字卻是,“雪情……”
勞拉如墜冰窖,卻沒有阻攔姜無涯用力的手。
罷了罷了……
里奧,這一次,還了你對我的救命之恩,也斷了我對你的深愛,也讓你在夢中如償所願……
番外七 無涯(下)
姜無涯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只覺得頭痛欲裂,喉間還有些乾澀,應當是昨天喝的太多了。
“醒了?”
姜無涯被這聲突如其來的聲響,頓時嚇得睡意全無,忙的看過去,頓時警惕起來的心就鬆緩下來,“二哥啊,一大早上的,你不去找二嫂,在我這裡幹什麼。”
“我有話和你說。”洛鳶穿着一身休閒裝,表情卻略顯嚴肅。
姜無涯伸了一個懶腰,從牀上坐起來,打着呵欠,“什麼事?”
這話剛說完,他就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身上怎麼有些涼?
姜無涯低頭一看,頓時羞赫地拉了拉被子。自己怎麼渾身光溜溜的?
“二哥,我怎麼……”
洛鳶眸光一閃,“我爲的就是這個。你和你的那位朋友,勞拉,到底是朋友還是情侶?今天早晨,人家女孩紅着眼睛離開了酒店,你二嫂看見了,就讓我問問。”
“勞拉?她,她只不過是我同行的朋友。”姜無涯還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並沒有從洛鳶話語中察覺到不對勁。
洛鳶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抹凌厲,“朋友?如果只是朋友,你們還會發生關係?”
“嗯?”姜無涯被這一句問得一愣。腦子瞬間清明瞭,“你是說我和勞拉她……”
該死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臉色一白,心思雜亂。
“無涯,我不是多管閒事,也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私人生活。我只是不希望你犯錯!我知道你也是一個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可想要解決,也不能傷害人家女孩子。況且,我也不希望老四的事情在你身上重演。”洛鳶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考慮清楚吧。”
說罷,洛鳶就走向了門口。
在臨走前,洛鳶對姜無涯說了最後一句話,令姜無涯呆滯而低迷。
“雪情已經離開我們了,如果她在天之靈有知,恐怕也不希望你沉湎過去。無涯,五年的時光,已經夠長了。”
房門緊閉,姜無涯卻覺得心亂如麻。
昨夜的事情他幾乎沒了記憶,竟不知道自己做出了酒後亂性的事情。
不行,他需要對勞拉說清楚。
想罷後,姜無涯便快速地起身洗漱。
也正是因爲起身,牀單上的痕跡也讓他明白,自己的的確確同勞拉有了關係。
讓姜無涯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起來準備去找勞拉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怎麼都聯繫不到勞拉了。
勞拉不告而別了,就像他不久前一聲不吭的對她不告而別一樣。
對他吃抹乾淨,轉身就乾脆利索的離開?
姜無涯心頭不免某些氣悶,卻不知道,這份氣悶是由於勞拉的不告而別,還是因爲旁的。
不過,他也知道,他們二人這種關係不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畢竟勞拉曾對自己表白過。
於是,他找到了蘇錦,讓她幫忙查一下勞拉的下落。
蘇錦的羅網之強大,他也是認識到了。
他剛拜託不到一個小時,大哥就打電話告知他,勞拉坐飛機去了神農架。
倏的一下,他有些心慌。
勞拉的確是一個很成熟老練的揹包客。可是,她孤身一人前往神秘現象頻出的神農架,不禁讓他擔憂。
只不過此時此刻,他還只不過認爲,他的擔憂僅僅是來自於夥伴之間的照撫,並未多想。
放勞拉自己去神農架肯定是不行的。
姜無涯馬上決定,自己要去找她。
這事讓譚斯年等人知曉了,便直接大手一揮,給姜無涯配備了幾個老練的傭兵,叮囑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當姜無涯找到勞拉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裡,他可謂是經歷了險象迭生的驚險生活。如果不是身邊的傭兵能及時幫助他,恐怕他都要命喪於此。
或許就是因爲自己這方這麼多人都無法安然,他心裡的擔憂也愈加濃厚。
他不知道勞拉的死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再諾大的神農架裡找到她。
或許是太過擔憂,他最近腦海裡經常浮現出他和勞拉一起行走旅程的記憶。
在他記憶裡,勞拉是一個非常出色,非常自立強大的女人。她不僅具有很強大的野外生存能力,還不失細膩與柔情。
唯獨,他沒有想到,勞拉竟然喜歡上了他。
看着看起來安然無恙的勞拉,姜無涯心裡的大石頭也放了下來。
勞拉在看到姜無涯的一瞬間,眼底涌過一抹驚喜,但很快會爲平靜。那一抹情潮似乎只不過是旁人的一個幻覺一樣。
姜無涯把勞拉一陣訓斥,訓斥她太過膽大妄爲。沒有做好準備,就孤身一人進行這樣的冒險。
勞拉靜靜地看着他,平靜地道,“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在沒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孤身一個人探險旅行。”
瞬間,姜無涯啞然了。
看着勞拉滿載期待的眼,他竟然只能挪開眼睛,不敢與之對視。
他是愛雪情的……和她註定也不會有結果,她不能迴應他的感情,抱歉。
“……好了,正好我也要離開神農架,結束探險生活了。”勞拉心頭充滿了失望。自己還期待什麼呢?難道發生一次關係,他們就能在一起?
姜無涯心裡此時也很複雜,隨口問了一句,“哦?準備好下一次去哪旅行?”
“不旅行了,我該回家了。”勞拉臉上的苦澀漸漸褪去,成爲了灑脫,“里奧,謝謝你。”
她沒說謝的是什麼,可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離開了神農架,他送她去了機場。
勞拉在登機前,只對他說了一句話,“知道麼,里奧,我不是輸給了她,而是輸給了你。”
她仿若能穿透他靈魂的眼,讓他不敢與之對視,似乎要被她看穿什麼一樣。
勞拉離開了,頭也沒回。
姜無涯還在心裡默唸着:對不起,我已經心有所屬。
可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大概只能矇蔽自己而已。旁人都看得出來,他心裡未必沒有勞拉。
幾個小時後,勞拉發給了他一條短信:我回家了。
他打過去,這個號碼卻永遠地關機了。
勞拉從他的人生中消失了,乾乾淨淨,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
姜無涯再也沒有出國,不知道是不是怕觸及到什麼。
他開始在華夏的名山大川之間遊歷,期間卻是沒想到碰見了魏薇薇。
他有些恍惚,因爲自從夙雪情離世,這是他第一次見魏薇薇。
也正是魏薇薇的出現,又一次的提醒他,他已經好久沒有想夙雪情了,在他腦海裡,最多出現的,那個名字是勞拉。
眼前的魏薇薇已經活成了另外一個模樣。
她把頭髮剪成了乾淨利落的毛寸,臉上不染纖塵,穿上了中性的服裝,舉手投足間,充滿了類似於男人的灑脫。
魏薇薇活的,貌似很好,她找到了自己想要活出來的模樣。
見到他的一瞬間,還咧嘴一笑,揚手打了招呼。
她現在在一個小村鎮裡做支教,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在他們在一起閒聊的時候,簡陋的學校操場上,天真的孩子們正在打鬧,看到魏薇薇都會熱情地喊上一聲,“魏老師好。”
魏薇薇看向孩子們的眼神也充滿了溫和,看的出來,她是發自內心愛這羣孩子們的。
“沒想到,你選擇了這樣的人生。”姜無涯有些感慨,當年的魏薇薇工於心計,同他算是情敵,他其實不太喜歡她。“很高尚。”
夙雪情離世後,魏薇薇就消失了蹤影。他甚至還會想,她是不是悲傷過渡,隨雪情去了。
“我可算不得高尚。當初我其實也心如死灰,想一死了之來着。不過走着走着,就到了這個村子裡。在一個人身上,我看到了另一種生活的意義。”魏薇薇一臉坦然,絲毫不顧忌談及夙雪情,也不顧忌自己對夙雪情的深愛。
她看向不遠處,站在教室門口,靜靜佇立的年輕男人。“就是他,一個年級比我還小一些的男人。大概每個人的人生都存在着這樣或者是那樣的不幸。你別看他年紀尚輕,但是他的經歷也是刻骨銘心的。他的戀人也永遠地離開了他。”
姜無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個和他們同病相憐的男人。卻發現,他的眼底也是知足平和的。
“爲了完成他戀人的心願,他世界各地都走了走,最後,卻留在了這裡。這間學校,就是他拿出了所有的積蓄,力排萬難建立的。”魏薇薇繼續說着,“非但如此,過來上學的孩子,大多都是不交學費的,有些家長過意不去,至多給他送些吃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堅持下來,還收養了兩個被村民遺棄的女嬰。”
姜無涯皺了一下眉頭。
魏薇薇卻回頭,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想說,他真傻?哈哈,其實我這樣說過他,可是,他卻告訴我…”她神色一肅,頗爲認真,“人的一生,總要找尋一些存在的意義。或是一個人,或是一件事。只要是值得,只要是情願,那就是無悔的人生。可是,讓他有意義的那個人已經永遠地離開了他。如果他繼續沉浸在悲傷之中,豈不是浪費了生命的意義。他活着,不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那個沒能陪伴他一起到老的那個人。”
姜無涯神情有些動容,看向男人的眼神裡,便帶了一些肅然起敬。
“所以,姜無涯,你又在猶豫什麼,遲疑什麼呢?”魏薇薇看着他,那雙眼睛似乎是看透了他心底的一些事情。
姜無涯苦笑一聲,“我並沒有猶豫和遲疑,只不過有些煩亂而已。畢竟,我不想耽誤旁人。你應該理解的吧?”
面對魏薇薇,他也沒有隱藏自己內心的一些複雜,直言而說。
畢竟,他與魏薇薇之間,的確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Wωω ▪тTk an ▪C〇
“你現在的情況,同當時的雪情又有什麼兩樣呢?姜無涯,你陷入誤區了。”魏薇薇嘆了一口氣,“其實你自己也不願意承認,你愛上了別人吧?每當你動情的時候,就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你愛的人是雪情。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欺欺人。
你還記不記得,雪情對你的放心不下,對你的告誡?”
姜無涯抿緊嘴脣,自然自己當時夙雪情在彌留之際,對她的叮囑。
“你不必有任何的負罪感,相愛的事情,誰都說不準的。千萬不要讓自己後悔,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臨。”魏薇薇一言就道出了姜無涯內心深處所有的真情實感。
或許是因爲魏薇薇的一番話,也或許是他想到了夙雪情對他的遺言。
自己努力壓制的情感洶涌而出。
那一夜,他並不是真的一點感受都沒有。
他也感受到了兩個靈魂之間的吸引和愉悅。
“看起來,你是想通了。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聊了,我要上課了。”魏薇薇站起身,對姜無涯笑了一下,徑直走向教室。
“薛老師,是不是到時間了……”
姜無涯福至心靈,從小村落離開後,直接坐飛機去了堪培拉。
是的,他唯一知道的,只有勞拉當時是飛往堪培拉的。
堪培拉那麼大,他要找的人在哪裡?
他登報,他上電視,上廣播,只爲找到那個叫做勞拉的女人。
他走過格里芬湖,走過國會大廈,走過國立大學,走過山村牧場,每去一個地方,都會留下他的聯繫方式。
“…欸?那個東方男人長的挺帥的啊!”麥迪遜碰了碰勞拉的肩膀,正在記錄數據的勞拉皺了一下眉頭,瞪了一眼自己同性戀的同事。
“嘿!完成不了工作,我們誰都別想下班!追求人也要等到下班後!”
麥迪遜做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別這樣!他真的很帥!”
“嗯嗯,我沒興趣。”勞拉低頭在本子上寫下一個數字。
“啊!他竟然走過來了!”麥迪遜興奮地拉着勞拉的手臂。
勞拉不受其擾,終於擡起頭。
那個讓自己努力不去想的男人,就這樣出現在她的面前。
“勞拉,對不起,我來晚了嗎?”姜無涯看着她,眸子裡涌動着溫柔。
勞拉努力揚起脣角,眼淚卻潸然而下,“還好吧,不過我想你需要重新追求我一次。”
“那好,美麗的女士,你好,我是里奧,很高興認識你……”
番外終 呦呦鹿鳴
有一個超級八卦的女兒是怎麼個體驗?
蘇錦只覺得心很累。
明明她和譚斯年兩個人都不是八卦的人,可是生出來的崽,怎麼就像是一個記者和十萬個爲什麼一樣呢?
早晨起來,七歲的呦呦就眨巴着眼睛,爬到了蘇錦的懷裡,用甜甜的小奶音問着,“麻麻,昨晚的故事你還沒說完呢,你最後和粑粑是怎麼結婚的呢!”
“乖,呦呦,媽媽送你去上學,晚上回來給你講故事,好不好?”蘇錦只能一臉慈母笑,把呦呦童鞋抱向洗手間,自己趕緊把早餐做好。
洗手間裡,奶爸譚斯年早已經把寶貝閨女的牙刷準備好。
於是,蘇錦在廚房都能聽到父女二人的對話:
呦呦:“人爲什麼要刷牙?牙膏爲什麼清涼涼的?”
譚斯年:“爲了保持口腔清潔。”
呦呦:“周舅舅家的哥哥收到情書啦!”
譚斯年:“沒想到周恆的兒子那麼受歡迎,哈哈,還有什麼?”
呦呦:“有吖,蕭舅舅……”
父女二人愉快的洗漱時間還真是八卦滿滿啊!
蘇錦終於把父女二人送出了家門,依舊還在深刻懷疑,難道自己做情報,就是因爲自己八卦嗎?
不!她絕對不承認。
別看譚呦呦小朋友很八卦,可是她可是十成十地隨了譚斯年和蘇錦二人所有的優點。
那雙眼睛明亮又深邃,就像是一對黑曜石一樣,長長的睫毛像是小扇子般,小臉粉嘟嘟吹彈可破,小嘴飽滿紅潤。
她可謂是整個沈家,整個譚家的掌心寶。雖然以小公主的態度寵着,可絕對不嬌縱。
從小就跟着蘇錦夫婦鍛鍊身體,就連周恆都非常稀罕她,親自做她的武術師父。
周恆的媳婦還戲言,讓自家兒子給呦呦做上門女婿。
而洛鳶和白水凝也表示,可以考慮一下他家的小子,年紀大了會疼人。
當然,呦呦童鞋本人卻非常有主見,表示身邊這些小哥哥都不是他的菜。
蘇錦就問了,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呦呦童鞋一本正經,還掰着小手指頭數,“要對我好,最好是金髮碧眼的小哥哥,要孝順,要懂事,要隨叫隨到…”
譚斯年聽得一臉黑線,也深刻懷疑自家閨女的審美是怎麼長歪的,不喜歡身邊人就罷了,竟然還喜歡金髮碧眼的外國人。
當然,蘇錦只是當呦呦童言無忌。
她萬萬沒想到,在譚呦呦的班級裡,還真轉來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小帥哥。
譚呦呦見到雅爾的那一刻,眼睛就閃閃冒金光!
雅爾擁有歐洲神話里美麗天使一般柔軟的金髮,藍色的眼睛裡彷彿藏着廣袤無垠的大海。白皙的皮膚似乎都能看清楚淺淺的血脈。
或許是初次來到陌生的地方,這個看起來柔軟純淨的男孩,還有些靦腆和羞怯。
可是他一開口,那如同泉水叮咚一般的聲音就讓譚呦呦一見鍾情了。
“大家好,我叫雅爾,來自於F國,今年八歲。”他的中文說得字正腔圓,就像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華夏人一般。
很湊巧的是,雅爾就被安排在了譚呦呦的後座。
譚呦呦的終於體味到了什麼叫做小鹿亂撞的感覺,整整一節課,她都問着身後男孩身上散發出來的清冽清香。
終於下課了,還沒等譚呦呦轉身,微涼的手就碰了碰她的肩膀。
“你好,同學。”
譚呦呦轉過身,亮晶晶的眼睛注視着雅爾,“好了,開始吧!”
“什麼?”雅爾一臉迷茫,藍色眸子在懵懂之間真的像一隻小鹿。
“咳咳,你的身高、體重、籍貫,家庭組成,婚戀史……”譚呦呦侃侃而談,一到了她最喜歡的八卦時間,她甚至都看不出來是個孩子。
瞬間,雅爾的臉就紅了,“這些…太隱私了吧?我只想問問你,下節課是什麼課……”
“你告訴我以上問題,我就告訴你什麼課。”譚呦呦甚至都準備好了紙筆。
單純的雅爾雖然覺得不太好,但爲了知道課程,就只能一一告訴了她想要的問題。
“…欸?你父親的名字叫做布魯諾?好熟悉的名字啊,總覺得在哪裡聽到過。”譚呦呦一邊嘟囔着,一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可是,她並不知道,雅爾的眸底深處涌動了一下什麼情緒。
原來,這個雅爾,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無辜單純。
就這樣,譚呦呦就傻乎乎地和雅爾成了朋友。
晚上放學的時候,蘇錦來的稍晚了一些。
譚呦呦在門口等待着。
“…小朋友,你在等媽媽嗎?”
譚呦呦側過頭,便望見了一雙憂鬱的眼,同樣是藍色,可是這抹藍,卻藍的深沉。
她雖然感覺這個突然出現,穿風衣的帥大叔有些危險,可是卻絲毫感覺不到任何對她的不懷好意。
不過,老師和父母都告訴她,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還是警惕些比較好。
那大叔也不氣,而是依舊自顧自地對譚呦呦說話,“這雙眼睛,還是隨你媽媽比較多些。我一直都記得,她的眼睛是多麼的明亮。”
認識她麻麻?
譚呦呦眼睛一亮,她似乎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我經常聽聞,在華夏的戲文裡,有一句話:就算是娶不到那個女人,能娶到她的女兒也很不錯。”大叔本來憂鬱的眼更加沉寂,似乎還有些悲傷。
可是譚呦呦依舊被這句話嚇到了,有些驚恐地看着這個怪蜀黍。
大叔恍惚了一下,這纔對譚呦呦一笑,“放心吧,我不是這樣的人。就算是你母親,我曾經也是有機會擁有的。”
譚呦呦心裡警鈴大作,腦袋裡努力回想,粑粑曾經對她說過的他的情敵。
“我就把雅爾交給你了,讓他在你身邊保護你。如果你喜歡他,你們就可以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歡他,就讓他一輩子給你當個侍衛吧。”大叔笑得很複雜,或許譚呦呦讀不懂他眼底執念,但是,他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譚呦呦有些懵,“你是雅爾的粑粑?”
這個怪蜀黍是雅爾的粑粑?
還有,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雅爾,過來。”大叔招招手。不遠處的雅爾乖巧地跑過來。
大叔面對雅爾的時候,卻沒有面對譚呦呦這般溫和,嚴厲的眼瞧着雅爾,“你來之前,我就給過你反悔的機會,你沒有拒絕,那麼,從今以後,你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雅爾,希望你不要讓我後悔送出你這個禮物。”
“不會的,父親。”雅爾眼底非常清明堅毅,小臉緊繃,卻一場堅韌。
是您從戰場上把身爲孤兒的我撿回來,讓我免以遭受可怕的事情。更是您把我培養這麼大,我也應該回報您。
況且……
雅爾隱晦地掃了一眼譚呦呦…
而且我的妻,就在這裡啊。
雅爾有個秘密,就連他的父親也不知道……
大叔拍了拍雅爾的頭,轉身離開了。
看着父親的背影,雅爾心頭情緒難以自持。
這是他今生今世,最後一次見到他的父親。
而譚呦呦才發現,怪蜀黍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還伴有絲絲微微的機械聲音。
等等……機械聲音、布魯諾…
難道這個人就是那個媽媽的神秘追求者?
“…呦呦?!對不起,媽媽來晚了!”蘇錦步履帶風地走了過來,蹲下身子對譚呦呦道歉。
譚呦呦抱住蘇錦,向大叔的方向指了指,“麻麻,布魯諾叔叔……”
蘇錦一驚,側頭看過去。可空蕩蕩的馬路上空無一人。
“咦?不見了……”譚呦呦揉了揉眼睛,“麻麻,那個叔叔說是把雅爾交給我了。”
蘇錦這才注意到旁邊那個安靜的過分的金髮男孩。
“伯母,這是我所有的證件。”雅爾一點不認生地走過來,把書包拉開,裡面滿滿的都是類似於戶口本身份證的證件。“我的父親是布魯諾先生,但我是他撿來的。父親是把我當成呦呦可以完全信任的夥伴培養的。您可以放心。”
蘇錦看着雅爾,眸光倏的一下銳利起來。
她總覺得這個雅爾身上有些違和感。
而且,他說布魯諾…
“這是父親讓我交給您的信。”雅爾抽出一個信封,交給蘇錦。
蘇錦接過來,打開一看。
上面只是寥寥幾語法語:
這個孩子是我親自培養的,你可以放心他對你和呦呦的忠誠。
如果你們不喜,殺了他也無妨。
雅爾瞪着天真的看向蘇錦,似乎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信裡面對他的性命看待如同螻蟻。
而蘇錦,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和布魯諾已經十多年沒有聯繫,而他給了她這樣的一份‘驚喜’。
罷了,不過是一個孩子,就算是有問題,又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幹什麼呢?她沈家大宅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當蘇錦把雅爾帶回去後,譚斯年聽了前因後果,頓時醋味大發。
任誰知道自己的情敵對自己妻子賊心不死,還準備了這麼一個活人‘禮物’,誰心裡能好受?
連帶着,他看雅爾也都不順眼起來。
可是,雅爾畢竟是一個孩子,他也不能有失身份。
但,他也沒把雅爾安排在他們的宅院裡,而是安排在了後面沈玉燼和蕭凝秋夫婦的宅院,順帶也能讓舅舅好好監督這個身份模糊的小男孩。
譚呦呦似乎特別喜歡雅爾,拉着雅爾在整個沈家的莊園裡遊玩。
而雅爾也安安靜靜地任由譚呦呦拉着,甚至,他的眼底也充滿了滿足和寵溺。
當然,如果這情緒放在大人身上很正常,可是放在一個八歲大的孩子身上,就着實有些可疑了。
譚呦呦把雅爾介紹給了自己的小夥伴們,有的表示歡迎雅爾,有的卻一點也不隱藏地表示出了排斥。
當然,表現出排斥的,大多都是男孩子,他們對呦呦可充滿了喜歡呢。
蕭鬆和周北寧二人都比譚呦呦大一歲,和譚呦呦是青梅竹馬。
兩個人猶爲看不慣雅爾,也非常氣憤他們每次爲難雅爾,雅爾都能四兩撥千斤的化解。
或許是兩個男孩子皮,就暗戳戳地密謀把雅爾鎖在體育室裡,嚇唬嚇唬他。
或許就是天時地利人和,他們二人正巧看到雅爾窩在椅子上睡着了,衣服蒙在腦袋上,也看不到他們。
他們二人靜悄悄地離開教室,反手,就把門狠狠地關上,落了鎖。
哼!讓這小子和他們搶呦呦妹妹。
他們兩個人直接跑開,找譚呦呦玩去了。
體育室裡,被關門聲嚇醒了的人,猛地從椅子上坐起來,衣服滑落,露出了黑色的小腦袋!
睡着的人竟然不是雅爾,而是譚呦呦!
呦呦一看教室裡沒有人,便起身往外走。
她昨晚有些着涼感冒了,所以在體育室睡着了,對了,雅爾呢?
呦呦推門,卻怎麼都打不開門,只能用力地拍着,“有人嗎?我打不開門了!”
可惜,無論怎麼拍,都沒有人迴應,門也打不開。
譚呦呦有些慌了,本來就頭昏腦脹,還自己一個人在黑漆漆的體育室裡,她一邊叫喊,一邊哭着。
“…呦呦?!”雅爾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
雅爾一聽到呦呦的哭聲,頓時急得掉了手中特意從醫務室取來的藥。
“呦呦你別害怕!”雅爾極力安慰譚呦呦,可是譚呦呦真的嚇壞了。
雅爾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裡迸發出了駭人的怒氣。用小小的拳頭直接打碎了玻璃,並快手快腳地直接爬了上去,不顧那尖銳的玻璃碎片。
當雅爾來到譚呦呦身邊的時候,譚呦呦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頓時驅散了不少恐懼。
可是看到雅爾鮮血淋漓的手時,頓時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該死的,他竟然忘了,自己的妻子暈血。
後來,老師們找到了他們兩個人,並及時地把譚呦呦和失血過多的雅爾送到了醫院。
據說,當晚蕭鬆和周北寧兩個人屁股被打開了花,整個小區都是他倆的嚎叫。
雅爾躺在自己的小牀上,手上雖然有些疼痛,但是他甘之如飴。
倏的一下,他的房門被推開,他忙的閉上眼睛,裝作睡着了。
來人輕手輕腳地走到了他的牀前,卻直接上了他的牀,緊緊地抱住他。
譚呦呦淚流滿面。
誰也想不到,她一睜開眼睛,竟然回到了自己童年時候。也沒想到,前世因爲保護她而離世的丈夫就這樣不期然地還活生生的。
“雅爾…”
他還在,他真的還在,他還活着,“我親愛的雅爾啊……”
牀上的雅爾猛然睜開眼睛,攬住譚呦呦的腰,“小鹿?!”
譚呦呦也驚愕了,因爲她大名叫做沈鹿,卻是成年後才改過來。
而喜歡叫她小鹿的,只有前世的丈夫,她的雅爾!
難道……
黑暗中兩個人四目相對。
“你來了?”
“你也來了?”
就大概就是神的眷顧,讓他們重新來過,細水長流。
譚呦呦一邊涌動着淚水,一邊看着雅爾受傷的手。
“你是不是傻?就不會去臉老師嗎?還傻乎乎的打玻璃…”知道是自己前世的丈夫後,譚呦呦就更心疼了。
雅爾吻了吻譚呦呦的額頭,聲音在黑暗裡格外清晰:
“因爲屋子裡面有你,我怕你害怕,一刻也不敢離開你。所以,我寧願選擇陪着你……”
“你真傻!”
雅爾笑着。
傻就傻吧,誰讓他前世今生,只有這麼一個妻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