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唐明月所想,泊爾果真拿起了手槍,在手中把玩着。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蘇錦,眼底的殺意毫不隱藏,“就算你是重生的又如何?如今不依舊任我宰割。不過,在殺你之前,有一個問題我非常感興趣…”
蘇錦擡眸,顯然是等待泊爾提出疑問。
“我想知道,究竟是誰背叛了我。”泊爾不緊不慢,卻也不放過蘇錦的每個表情和動作。
蘇錦卻像是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樣,赫然嗤笑一聲,“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既然我就要死了,自然要把那根釘子埋的最深,讓他永遠地成爲你的心頭刺,讓你永遠不得安寧!”
“是嗎?”泊爾表情依舊鎮定,“蘇錦,你不覺得你有些太天真了嗎?你不告訴我,就代表不真的不知道?既然你那麼瞭解我。就肯定不會懷疑我的能力。
還有,你不肯告訴我,是真的想要讓他成我的心頭刺?還是不忍心告訴我,讓他經受我的怒火?真是沒想到,你在她心裡,竟然還如此的有地位。”泊爾話鋒一轉,側頭倏的一下看向另一個方向:
“你也很出乎意料吧,唐……”
登時,唐明月臉色就是一變,他剛要張開嘴脣,卻不想耳膜就多了一聲炸響,緊接着,他的肩膀處就產生了難忍劇痛。
他捂住肩膀,滿目驚愕地看向泊爾。似乎他怎麼也沒想到,泊爾會對他開槍。
這一切只不過是在眨眼間發生的,就連蘇錦都是一驚,完全沒想到,泊爾連一個讓唐明月說話的機會都不給。
不過,泊爾看起來還不想讓唐明月死,只不過是在他肩膀開了一槍,躲避了重要臟器和動脈。
“你們兩個人,倒是有意思的緊。互相都有深仇大恨,曾經都對對方下手絲毫不留情。可是反過來,唐給你做間諜背叛我,而你爲了不讓唐死,給唐擋槍。嘖嘖嘖嘖,你們兩個人的感情,還真是令我感動啊…”泊爾非常直白地把兩個人一直都刻意不觸及的東西,就那般明明白白的擺出來,說出來。
身爲當事人的蘇錦和唐明月互相複雜地對視一眼。
難道唐明月就沒察覺到當時那兩槍對他而來的時候,蘇錦不是故意動了身體,保護他沒有受傷嗎?
難道蘇錦就沒有看出來,當時她被包圍的時候,唐明月是故意走到她的身前,讓她挾持嗎?
就如同泊爾所說,他們都心知肚明!
可是,就算是心知肚明那又怎樣?他們終究還是站在了對立面,況且到了這種地步,沒有人可以扭轉局勢。
“唐,你以爲你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可是,你也不要把別人當成傻子。”泊爾看着凝眉痛苦的唐明月,眼底一點憐憫都不存在,“今天,我是給蘇錦設局,也同樣是給你設局!我早就知道你對我心生背叛,就等着今天讓你請君入甕。”
說着,泊爾還惡劣地看向蘇錦,“你怕是不知道吧,今天你會在機場被攔截,可都是出自於它的手。”
他看着蘇錦不解的神色,便非常‘好心’地解釋道,“他是想盡可能拖延時間,然後在我這裡套出我的計劃,而後泄露給你。怎麼樣,是不是感動得痛哭流涕?”
果然,這一點,蘇錦是沒想到的。她只以爲被攔截是泊爾出的手,爲的是在他們離開機場後,直接解決掉他們,不留任何餘地。
“吃裡扒外的東西!”泊爾或許是越想越氣,對着唐明月的腿竟又開了一槍。這一槍可沒有蘇錦那般幸運,直接穿透了唐明月的脛骨。
可蘇錦卻看到,唐明月的表情卻從痛苦和虛僞的驚愕,漸漸變成了平靜和最真實的生死無懼。如果不是他身上緩緩流淌的鮮血和慘白的臉色,甚至沒有人相信受了兩槍的人是他。
“終於可以不用做出令我作嘔的模樣了。”他吐出一口氣,卻是在平靜中透出一股子堅貞不屈的倔強與傲骨。
此時此刻,他終於不用做出任何僞裝。這也是他從他母親離世後,第一次心情這般輕鬆吧。
“我演了半輩子,和你的這齣戲,恐怕是我這一輩子演的最不容易的一出了。”唐明月沒有看蘇錦,而是以一種非常通透的目光,看着泊爾,“我做過很多錯事,但是我唯一沒有做錯,也沒有後悔的,就是背叛你。哦,不,用背叛這個詞形容根本不貼切,因爲我根本就從未效忠於你。”
“唐明月!你給我閉嘴!”蘇錦卻是察覺出不妙。因爲她發現,唐明月字字句句都在於激怒泊爾,也是在吸引泊爾的注意力。可是,他知不知道,泊爾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可是,唐明月一點也不曾理睬蘇錦,就當沒有蘇錦這個人一樣。一直都用他那種泊爾最討厭的態度,激怒泊爾,“你被侮辱的消息,是我散佈出去的。你那些被拔出的情報精英,是我泄露的。你收下的產業還有很多也是被我用手段直接破產倒閉的。我每天看着你那麼信任我的模樣,我都在心裡罵你,罵你是一個傻子,一個被我耍的團團轉的白癡!”
“你找死!”泊爾目露兇光,手緊緊地攥着槍,可是卻沒有再對他開槍。不是他不捨得,而是他已經恨唐明月恨到讓他輕易死了都會不悅!
他要折磨死唐明月!他要生生地剝了唐明月的皮!把他的肉剁碎了喂狗!
唐明月挑釁的擡頭,“我早就死了!泊爾,你給我裝什麼無辜!是你操控路易,是你把人命當成遊戲娛樂!更是你都把別人當成傻子!如果沒有你,我怎麼會落到這種田地?如果沒有你,路易怎麼可能會挑起家族紛爭?如果沒有你,我也不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都是因爲你!你就是一個應該下地獄的惡魔!”
其實,那天在花房蘇錦找他談心的時候,他就有些猶豫,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可不理智依舊衝昏了她的頭腦,讓他做出了後悔終身的事情。
事後,他無比慶幸,慶幸蘇錦沒有因爲他而死亡,也慶幸自己幡然醒悟了。
可是,他卻知道自己對蘇錦造成的傷害難以挽回和彌補。
他心生愧疚於不安,折磨着他日夜難眠。
最終,他決定,要幫助蘇錦剷除泊爾。所以,他開始對泊爾諂媚討好,開始努力得到泊爾的信任,開始昧着良心做一些讓泊爾滿意的事情。
不過,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得到了泊爾的信任,終於可以幫助蘇錦了。
三次的情報傳遞,沒有人知道他是冒了多大的險。
他整個人其實都是孤立無援的。泊爾的人不信任他,他自己又受泊爾的監視。或許,沒有人相信,自己爲了給蘇錦打第一個報信電話,整整一個星期每天都只睡兩三個小時,只爲在暗中創造合適的機會。
可是做這一切他都毫無怨言,因爲這事他欠蘇錦的。
是的,他欠蘇錦的。
蘇錦從未欠過他。都是他一次又一次爲了一己之私,傷害利用蘇錦。
在其他人眼裡,回憶大概是幸福的吧。
可是,在他這裡。每當他想起自己和蘇錦曾經無憂無慮,天真純粹的童年時,他卻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他們兩個怎麼會走到蘇錦這個地步?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一無所有了,能給蘇錦的,恐怕就只有自己這條命。
他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問問蘇錦。比如她真的是重生嗎?在她的前世,有沒有他,他們又是什麼關係……
但是,他沒機會,也不能說出口。
他寧願蘇錦恨他,這樣他死了,她就不會傷心了吧……
唐明月放在體側的手深深地扣着沙發,努力抑制自己所有的情緒,不讓蘇錦看到任何的端倪。也不讓自己有任何遐想,因爲任何一絲一毫的希望,都會讓他頃刻間潰不成軍!
“呵,你們都不用着急找死!我會成全……”泊爾的話還沒說完,書房的內線突然響了起來。
唐明月臉色微變。因爲他知道這條內線一定是莊園出了大事,纔會響起的。難道,蘇錦的計劃被發現了?
沒錯,唐明月還是夠懂蘇錦的,他知道蘇錦一定在謀劃着什麼。
泊爾動作微頓,按下話機,果然,話筒裡出現了一個慌亂的聲音,“家主不好了!我們的莊園進了敵人,現在已經到了城堡內部!請求執行保護計劃!”
泊爾狠戾的眸子倏的一下就落在蘇錦身上,一瞬間想的通透!
好一齣調虎離山的計劃!
蘇錦自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她的手下直接攻破他的莊園!
“允許執行。”泊爾卻依舊不慌不忙,因爲他敢保證,除了他信任的人,誰都不會找到這裡。
“是!家主,護衛已經到達您的門前,請求進入!”
泊爾此時神色微變,眯起的眸子裡充滿了冷意,“你不是我的手下!”
此話一出,唐明月和蘇錦二人同時身體一震。
泊爾對自己的屬下有嚴格的規定,能出現在他面前的都是親衛而不是護衛!
僅僅一字之差,卻令他發現了端倪。
果然,下一秒通訊就被切斷。
在一陣猛烈的槍聲和震盪後,書房的大門赫然被人破壞掉。
眨眼間的功夫,五六個武裝精良的人就衝了進來,帶頭的人眸色幽深,表情肅穆,就像是一個隨時在爆炸邊緣的炸彈一樣!
譚斯年帶着自己的手下闖進來,把屋子裡的情況盡收眼底。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更加不爲樂觀。
“歡迎你們~”泊爾站在牆壁前,表情輕鬆而愜意,彷彿對自己莊園被侵佔,書房被人闖入一點感覺都沒有。
然而,就在他的手上。被捆住的蘇錦脆弱的脖頸被他鉗制住,那精緻的手槍也抵在蘇錦的太陽穴上。只要他手上一發力,蘇錦必死無疑。
被泊爾鉗制的蘇錦也萬萬沒想到,破門而入的人不是她計劃內的聽絃,而是譚斯年。
當她觸及到了譚斯年似乎包容了所有情緒,深淵一般漆黑濃郁的眼睛時,那種心虛愧疚的滋味幾乎瞬間淹沒了她。
她又食言了……
她再次沒有告訴譚斯年自己會身處險境,也再次讓自己狼狽受傷。
譚斯年的出現讓她百感交集。甚至幾乎要忘了自己的小命還掌握在泊爾的手裡。
直到自己呼吸急促,喉嚨刺痛,忍不住喘息起來時,她才緩過神來。
而譚斯年表情更加危險,他越是沒有表情,就越是駭人。
泊爾就像是和朋友開玩笑一樣,又鬆開了一些手,對譚斯年一笑,“不好意思,有些緊張了。”
“放手。”譚斯年僅僅吐出兩個字。這兩個字卻讓所有人聽出他內心壓制的怒火,毀天滅地的低壓。
泊爾輕輕一笑,“你們不請自來到我這裡做客,還命令我。譚先生,你真是太失禮了。”
作爲懲罰,他又捏緊了手,蘇錦的臉瞬間漲紅一片。
譚斯年握槍的手發白,犀利的眼盯着泊爾,似乎隨時都會狠撲上去,扭斷他的喉嚨。
“來者是客,來。讓我們心平氣和的聊聊天吧。”泊爾逗弄似的再次鬆了鬆手,雖然他臉上在笑,可是那笑根本不達眼底,“我很是好奇,譚先生怎麼能找到我的書房呢?”
這的確是他最大的疑問。這間書房是他整個城堡最大的秘密,包括唐明月,都不知道這間書房的秘密。
哦,說到了唐明月。他早就被他一槍托打暈了,此時正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譚斯年看了一眼蘇錦精神狀態和位於腿部的傷口,確定她沒有生命問題後,這纔開口和他周旋,“你這間書房設計的的確非常逼真,讓人完全以爲這應該是高樓層的位置。不過……”
他掃了一眼那特意用窗紗半遮半掩的窗戶,“假的就是假的。很不巧,我也擁有一個位於地下的建築。”
此話一出,蘇錦眉頭一皺,似乎有些不解。
地下?難道這間書房並不是位於高樓層的?
忽然間,她想了起來,書房外的走廊貌似一個窗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