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清晰的話語精準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卻引起所有人轉眸注視。
一身魅惑傾城,公子妖嬈的唐明月蘭芝玉樹一般地站在人羣之外,卻因爲出色的容貌,大有一種鶴立雞羣之美豔。
他嬌豔地笑着,似乎在明目張膽地告訴所有人:沒錯,剛纔那句話就是我說的。
臺上,餘燼清雅的笑容已經漸漸收斂,溫和的眸子裡綻放出凜冽的寒光。可以看出,從來不怎麼喜形於色的他,終於發怒了。
“唐家主,飯可以亂吃,但話可不能亂說!否則,哪天舌頭就沒了。”話語裡甚至不需要遮掩的兇狠和警告,讓大家清清楚楚地明白。無論餘燼怎樣待人謙和知禮,都只不過是他的保護色而已。真正的他能在京城混到這種地步,可不是說的玩的!
最關鍵的是,蘇錦是非常的受他重視。
誰知,那唐明月眼底毫無畏懼,甚至敢直接同餘燼的雙眼對視,“二爺是認爲我是在扯謊麼?”
“自然。”餘燼冷眼瞧着他,“我家小錦,可還未曾婚配許人。”
此話一出,那些本來就對蘇錦蠢蠢欲動的人,就更加的躍躍欲試與期待了。
而譚斯年攝人的目光也同樣要凝成了實質。
“二爺,做人可是要將就言必出,行必果。”唐明月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掃過,“大家恐怕都知道,我同沈家‘少主’訂了婚。”他故意加重了‘少主’兩個字的讀音,也瞬間讓二爺知道了他要拿什麼做文章。
果然,“可惜,我被沈家人矇蔽了,魚目混珠。如今沈家名正言順,血統正宗的少主出現了,我們的婚約自然還算數。”唐明月望向蘇錦,滿目愛意和癡迷,讓人毫不懷疑他對她的真心有多少,“而且,我們兩個人還是青梅竹馬,自然再合適不過了。”
這一段話信息量挺大啊!
大家不約而同地相互對視。
唐家現任家主承認了蘇錦沈家少主的身份,那是不是代表唐家站在了餘二爺這一邊,準備和現任沈家家主對抗了呢。
而且,唐家主和蘇錦是青梅竹馬,那感情肯定深厚,訂婚也說得過去。
於是,大多數人都相信了唐明月的說詞。
“屁!大嫂她……”秦俊陽一聽唐明月這狗屁理論,登時就要跳起來和唐明月反駁。他最知道在江城發生的種種事情,他唐明月哪來的臉這般理所應當?再說了,就算唐明月臉皮厚,那蘇錦也不是他的!那是他大哥的!
“坐下!”譚斯年拉住要張牙舞爪的秦俊陽,平平淡淡的兩個字就讓秦俊陽瞬間啞火。
不過秦俊陽依舊覺得不服氣,“大哥,你攔着我幹什麼!我非得揭露唐明月那張虛僞的臉!”
譚斯年淡淡地看向他,“今天是她的主場,我們不需要添亂。”
無論鬧成什麼樣子,最後難看的肯定都是蘇錦。他們現在站出來,只能讓局面變得更加糟糕。
他相信蘇錦和二爺可以解決問題。
唐明月挑釁地轉眸看向餘燼,彷彿篤定他不會否認蘇錦沈家少主明正言順的地位一樣。
可以說,他真的把局面推向了風口浪尖。如果蘇錦現在否認了自己沈家少主的地位,就算她日後真的當上了沈家少主,也是自打耳光。
如果她不承認,她又有什麼資格搶奪沈家。
這種兩難的境地,如今,又是他親手賜予蘇錦的。
餘燼剛要說什麼,蘇錦就虛攔了一下,而後向前略微邁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唐明月。
或許那雙眼太過明亮,也太過熟悉,讓他彷彿就像是跳樑小醜一樣滑稽可笑。
唐明月微微錯開了眸,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
“唐家主,你不覺得很可笑麼?任誰承諾你什麼,你就必須當真的討要麼?”蘇錦眉梢挑起,眼底的冷意和漠然不曾掩飾,“那好,我現在許諾你和外面的乞討者擁有婚約,你現在就去履行吧。”
“我沒有同意的許諾,與我何干。”唐明月顯然還沒有發現蘇錦話語間設下的圈套。
“哦?原來唐家主還知道這個道理呢。”蘇錦言語之中的諷刺毫不掩飾,“那麼同樣,我沒有同意的許諾,又與我何干?更何況,我的婚姻除了我自己,只有我的父母和舅舅可以干預,至於其他人,很不好意思,我不認識。”
什麼叫做四兩撥千斤?
這就是了。
蘇錦並沒有在什麼少主不少主的地方糾結,反而找到了最準確的暴擊點,穩準狠的出擊。
婚約?抱歉我本人不知道,也沒有同意。
許諾?不好意思,我和沈玉芝不認識。
直接從根源處和這個婚約拋開了關係。
且用事實告訴唐明月,既然你自己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憑什麼約束他人。
“漂亮!不愧是我大嫂!”秦俊陽高興地打了一個響指,表情愉悅。
可下一秒,他就大罵一聲,“不要臉!”
原因只是唐明月表現出了這樣的神態和言語:
唐明月渾身瞬間被一種深愛而求不得的悲愴和難過所包圍。那雙深情的桃花眼裡滿是受傷。甚至原本健康的面龐都略微蒼白起來。
“小錦,我真的很愛你,可是你……”說着,他就捂住自己的心口,就像是被蘇錦的無情所打擊了一樣。
還沒等蘇錦說什麼,他馬上又故作堅強地露出一個微笑,“沒關係,我知道你肯定是因爲過往的事情還對我生氣。小錦,我告訴你,我是一定不會放棄的!就算你不原諒我,我也願意用真心祈求你的寬恕。只要你開心快樂,我就足夠了。”
他把那種情深不悔,甚至願意披肝瀝膽表現自己真心和決心的模樣表現的淋漓盡致。
甚至讓一些淚點比較低的女人紅了眼眶,認爲蘇錦不識好歹,鐵石心腸。
蘇錦一直都靜靜地看着唐明月如此這般,“說完了嗎?”
唐明月對蘇錦的態度有些摸不到頭腦,不過還是一臉深情地點點頭。
“那該我說了吧。”
蘇錦倏的一笑,那笑容卻不含任何溫度。
“你說你愛我,那麼請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在我的宴會上鬧得難堪?你說你愛我,那又什麼步步緊逼,咄咄逼人?唐明月,讓我來告訴你吧!這個世界上你誰都不愛!你不愛我!也不愛藍姨!你只愛你自己!”
“藍姨的去世恐怕並沒有讓你得到悔改,反而開始變本加厲,怨天尤人起來!”
“別提我母親!”唐明月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比剛剛看起來顯然更加真實了。
“是不想提,還是不敢提?”蘇錦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自欺欺人的傻瓜一樣,“你午夜夢迴的時候,會不會被驚醒!藍姨會不會叱罵你這個不孝子!唐明月,你以爲你現在破罐破摔是因爲生無可戀了麼?!不!不是!你是在逃避!逃避你自己所犯下的錯!”
“夠了!”唐明月突然爆發一樣的喝止蘇錦的言語,“你憑什麼可以站在制高點指責我!蘇錦,如果不是我母親見到了你,她還會撐下去的,也就不會……”
“你捫心自問,藍姨爲什麼要見我?唐明月,你果真已經是非不分,就只盼望把責任都推到其他人的身上萬事大吉麼?”蘇錦現在連失望都已經不復存在了。現在這個唐明月,恐怕早就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
二人你來我往之間,暴露出來的一些秘辛讓旁觀者都在深思。
唐明月也更沒有發現,因爲他和蘇錦脣槍舌戰之間,他剛剛所表現出來的一往情深已經遭到了大家的深刻懷疑。
唐明月雙眼失神。
他好不容易矇蔽自己的事情,就這樣又重新被蘇錦血淋淋的挑了出來。
看着唐明月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蘇錦內心毫無波動。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唐明月一而再,再而三而挑戰她的底線,她也不可能對他心軟。
“舅舅,我們開始吧。”蘇錦回眸,又是那個得體優雅的模樣。
餘燼牽住蘇錦的手步入舞池,這回唐明月卻沒有再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因爲他此時看上去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
舒緩的舞曲響起,蘇錦和唐明月穿的都不是禮服和西裝,一個是一身華麗的交領襦裙,一個是儒雅謙謙的長褂。可是兩個人跳起舞來卻沒有半分的違和感。
大家竟都不知道,原來幾乎不怎麼參加宴會,且從來沒有在人前跳過交際舞的二爺舞技竟然這麼好!
蘇錦就如同一頓火紅的罌粟,在舞池中央吐露她的芬芳和美麗,玲瓏的身段和柔軟的腰肢,都讓人挪不開眼睛。
和她配合的餘燼卻不顯任何超越親情的東西,每一個動作都透着對蘇錦無限的保護和慈愛。讓所有人知道,二爺用心對待一個人,是多麼的美好。
“得虧二爺現在都人到中年了!他要是再年輕個十來歲,恐怕整個京城男人的風頭,都被他搶光了。”秦俊陽頗有些感慨,因爲他看到許多懷春的少女看向溫雅的二爺時,都紅了一張粉面。
姜無涯搖搖頭,打趣道,“那是你不夠自信!我們秦小霸王怎麼着也能勾搭幾個母愛氾濫的少_婦!”
“一邊去!”秦俊陽推了推姜無涯,“小爺我可是正經人!”
“對對!你是正經人,正經起來不是人!”
二人不愧是好兄弟,互相拆臺起來毫不留情。
“那個叫做譚斯年的,也不怎麼樣。”在跳舞中,餘燼俯身在蘇錦耳邊說道,“剛剛他都沒有挺身而出。”
蘇錦‘噗嗤’一笑,明亮的雙目打趣地看着自己用這麼‘惡劣’手段挑撥他們之間關係的舅舅,“如果他要是真的跳出來了,恐怕他能被你直接掃地出門!”
連那點眼色和頭腦都沒有,怎麼可能不被討厭。
“舅舅。”蘇錦神色間多了幾分無奈,“他真的很好,您就別費心思給我換人了。”
“他對你好是應該的,我外甥女這麼優秀。”就像父母看自己的孩子一樣,怎麼看都覺得好。
蘇錦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明白餘燼雖然對譚斯年頗有怨言,但從未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有些只不過是簡單的刁難,譚斯年如果應付不了,那她真的可以懷疑一下自己的眼光了。
“你喜歡他可以,我不喜歡他是必然的。你是我們沈家未來尊貴的女王,誰把你的心偷走,我們都會同仇敵愾。”或許是真的感受到了蘇錦把他當成親舅舅,餘燼說話也不再拘謹,“他必須要有這個覺悟,也必須要知道,你時時刻刻都是有人保護的,他絕對不可以傷害你,也絕對不能憑藉你的寵愛而肆無忌憚,”
“怎麼感覺像是後宮爭寵一樣。”蘇錦忍俊不禁。
餘燼看着她這副對譚斯年百般信任的模樣,終是無奈地嘆一口氣。
與此同時,這第一支舞結束了。
蘇錦身後那略略隱含醋味的視線也終於緩了緩。
是的,從一開始,某人的視線就從未從她身上離開過。
蘇錦一走出舞池,就迎來了許多青年才俊的跳舞邀請。
今晚的蘇錦無疑就是宴會的主角,能和她跳上一舞,那是所有人的榮幸。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那些邀請蘇錦的年輕人都感覺到脊背發涼,就像是被什麼危險的東西盯上了一樣。
當然,首當其衝感覺到愈加濃厚醋意的,是蘇錦本人。
蘇錦笑了笑,自然婉拒了所有的邀請。不僅僅是因爲某人吃醋,更是因爲她真的不太喜歡跳什麼交際舞,如果不是必要,這個開場她都不想跳。
她剛想去和譚斯年他們打個招呼,就被餘燼直接叫走。
蘇錦無奈地對譚斯年等人笑了笑,只能先行去了餘燼那邊。
譚斯年雖然理解,但是心頭還是有些酸酸的。
而且,他知道,他家丫頭還會越來越耀眼,吸引越來越多人的注意,還會越來越忙,陪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不過,他更加與有榮焉,因爲他的丫頭就應該這樣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