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氏厥了過去,一直沒怎麼出聲的連朵兒就立刻撲了上去,放聲大哭起來。蔣氏也要上前,卻被周氏一個冷冷的眼神給定在了當地。
“讓她裝死!”周氏惡狠狠地道,“誰也別看她,越看她還越得了意了。”
古氏就那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連守仁和連繼祖坐在凳子上就也有些不自在起來,想要起身看古氏,卻又害怕周氏。
古氏只穿着一身夾衣,這個天氣,屋內的地上什麼也沒鋪,那可不是一般的涼。別說古氏厥過去了,就是沒厥過去,就這樣躺在地上時間長了,身體也受不了。
周氏是恨不得古氏就死了的,古氏是真昏迷還是假昏迷,她根本就不在意。能讓古氏多受些苦,她就高興。
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連守仁、連繼祖和蔣氏也無法在明哲保身、置身事外。雖然這個時候上前,很可能會讓周氏將怒火發泄到他們的身上,同時還可能讓周氏追究古氏逃走,他們是不是協同犯,但是,如果現在不管古氏,古氏這條命是否能保得住就難說。
這其實就是在同意和不同意休掉古氏之間做出選擇。
“爹,娘,要不,就先把人弄起來,有啥事再慢慢說?”連守仁終於開了口。
“是誰不讓她起來的?”周氏瞪着連守仁罵道,“我說多少遍,讓她起來,別弄臭了我屋子這塊地。是她自己個死乞白賴地不起來。”
“老大,你是覺得這個婆娘還沒把咱家糟蹋夠?你這是還捨不得她是咋地?你還想留着她,是不是等她把我和你爹都害死了,你就稱心了?!”
“娘,爹。”連守仁急的連忙分辨,這分辨卻是衝着連老爺子。而不是周氏。“……好歹也是一條人命,這麼着,這人肯定就不行了啊。”
“你還知道啥人命那?就你這個老婆金貴,是人命。你親妹子那就不是一條人命。是狗命?……以前蔓兒那也不是人命?”不等連老爺子發話,周氏又搶先質問道。
連守仁往連守信和連蔓兒那邊看了一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爺,”連繼祖被蔣氏在背後推了推,走到連老爺子跟前,“好歹……這麼些年,咱老連家。不能就這麼看着……”
連繼祖說到這,低頭看看躺在地上的古氏,面露不忍之色。
“把人給弄起來吧。”連老爺子打了個唉聲,說道。
有連老爺子這句話,連守仁、連繼祖和蔣氏一起上前,將古氏從地上給拉了起來。古氏全身癱軟,被幾個人掐人中、抹後背的,半晌似乎也沒醒過來。
蔣氏就往炕上看了一眼。想要將古氏弄上炕,暖和暖和,但看看周氏。卻不敢這麼說,只暗暗地給連繼祖使眼色。
“要不,要不……”一邊有媳婦催促,同時又感覺到周氏的威壓,連繼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要不,還是請個郎中來?”連蔓兒的目光在屋內衆人臉上一一掃過,就輕聲提議道。
只是提議,卻並沒有直接招呼小喜進來吩咐。
“好……”蔣氏面露感激,一聲好衝口而出。
“叫啥郎中,讓她裝。她還裝出功勞來了。”周氏立刻就道,“咱莊戶人家,誰不皮皮實實的,動不動就請郎中,當她是哪家的貴夫人那?她也配!”
“你有那錢,你幹啥不好。給她花,你還不如給小貓小狗。給小貓小狗還能衝你搖搖尾巴,你給她花,你還指望她回頭能念你的好?她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以前咱家裡哪件事不是她背後調理出來的。”周氏又扭頭對連蔓兒道。
“這事你們別管,有好心,也用不到她身上!”
周氏這樣說,連蔓兒自然不能反駁,也就不再說話了。
蔣氏這個時候就從外屋端了一碗熱水進來,要給古氏喝,可是古氏緊抿着嘴,那水順着她的嘴角往下淌,根本就灌不進去。
蔣氏就哭了。
“裝,接着裝。你們把她放下,讓她躺地上,看她能裝到啥時候。”周氏就指着連守仁幾個道。
連老爺子就乾咳了兩聲,衝着連守仁揮了揮手。
“先把人弄你們那屋去吧,好好看着。”連老爺子說道。
連守仁、連繼祖,蔣氏和連朵兒就七手八腳地將古氏連扶帶抱的出了東屋,直往西屋去了。這個過程中,古氏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這婆娘奸着那。”周氏盯着門口就罵,“以爲這樣就能糊弄過去了,就能賴在我們老連家了。她想的美。有能耐她一輩子別醒過來。”
不管古氏是裝的還是真的,周氏的心腸一點軟化的跡象都沒有。
周氏,從來就是一個心硬的人。
連老爺子坐在炕頭,木着一張臉,一言不發。
周氏就扭頭看了連老爺子一眼。
“咋地,你還想留着那婆娘?她啥樣人,咱是誰不知道是咋地?留着她,就是留個禍害。”
連老爺子就打了一個唉聲。
連蔓兒這個時候也看向連老爺子,周氏是下決心要休掉古氏,甚至放棄了繼續留古氏在身邊折磨的計劃,那麼連老爺子那,他是怎麼想的,這古氏,是休還是不休。
怎麼看連老爺子這個樣子,這個答案有點玄那?
“這事一會再說。”連老爺子一邊說着話,一邊就將宋家給的那一包銀子推給連守信,“老四,宋家的這包銀子咱們不能收。剛纔沒辦法,人家那話說到那了,我暫時收下來。現在,我把這個錢給你。”
“爹,這咋行?”連守信連忙拒絕,同時不免看了一眼還留在屋子裡沒走的連守義和何氏。
“老四,你先別忙着推。這錢給你,是有說法的。”連老爺子就道,“咱不能拿人家老宋家的這個銀子,這錢你拿去,你們和老宋家那邊有禮往,你想啥法,把這個錢給他們送回去,就去了我這一塊心病了。”
連老爺子這麼說,這倒讓連守信一時有些無語。
“爹,”連守義見連老爺子要把銀子給連守信,然後送回宋家,就有些急了,“這銀子是老宋家自己個送給咱……不,你們二老的。人家老宋家,那是家財萬管的人家,這些銀子,在人家那根本就不算個啥。這錢人家給咱了,咱再直接給人家還回去,那叫個啥事?”
“這不眼瞅着要過年嗎,等過年,咱也往他家送禮,這不就禮尚往來了嗎。他們有錢的人家就多出點錢,咱這日子過的不好的,咱……咱這心意可比他們一點都不差。等咱好過了,咱都加倍回給他們。”
“爹啊,你老也得爲咱這一家大小想想。眼瞅着過年,咱家是要啥沒有啥,這些錢,咱爭當用啊,人家給咱送來,就是這個好意。咱……咱不能讓人家這心意白搭不是。”
“老四跟老宋家有來往,老四他送他自己個的。這不,老四不也沒把老宋家送他的東西都給咱送來嗎?”
“二哥,”連守信就被氣笑了,“你這是着啥急,你還怕我貪這二十兩銀子?”
“不,不是。”連守義馬上就咧開嘴笑了,“老四,我咋能那麼想你那。誰不知道,你現在是大財主了。別說二十兩,就是二百兩,二千兩,在你那也都是小錢。你哪能要這個錢那,你不但不能要這個錢,你肯定還打算再多拿出來……”
“老二,你說啥那?”連老爺子出聲打斷了連守義的話。
“老四,你看咱爹還不好意思讓我說。老四啊,哥這些話不說,你也明白是啥個意思,是吧。”連守義就嘿嘿笑了兩聲,說道。
“你閉嘴,這屋裡沒你說話的地方。”連老爺子厲聲喝道。
連守義又嘿嘿笑了兩聲,這纔不說話了。
“老四,你看着了吧。這錢我是決不能留的。”連老爺子就又打了個唉聲,扭回頭來,對連守信道,“這錢是禍害啊。”
“打這些銀子一落到這炕上,你看見沒,他們就都算計上了。都算計着咋花這個錢,就不想想,這個錢是咋來的,花着這錢心裡踏實不踏實。”
“這個錢我要是留了,花了,這以後,等家裡沒錢了,這幫王八犢子們又得想道兒。他們能想啥道兒,就是把臉皮踩腳底下,不是往縣城人家老宋家去討要去,就是往別的親戚那去討要。我丟不起這個人!”
“老四,我是想明白了。咱們老連家這腰板要直起來,還是得靠自己個。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就捧多大的飯碗。這個好吃懶做,總指望別人的脾氣,不能再慣着了。”
“這個錢,老四,你拿回去,想法子替我還給宋家。”
屋裡頓時安靜了,只聽見凳子腿磕地的聲音,那是連守義和何氏焦躁不安,卻又不敢說話。
連老爺子能想到這銀子來的不光彩,而且是禍害,要還給宋家,不能再助長了家裡人好逸惡勞的惡習,這是他明白。
不過,將銀子交給連守信,這樣真的妥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