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大清早,鳥兒就落了枝頭,歡快的嘰嘰喳喳的叫着,好不熱鬧。
邵堰一覺醒來,屋裡連個人影都沒有,他剛一動,絳月立刻進屋了。
他揉揉腦袋,感覺身上好像輕了很多,連左腳都不那麼疼了,總而言之是神清氣爽。
“絳月,陳公子呢?”
“在廳堂吃飯”
“扶我過去”
走廊外,一溜邊種的青竹,現在正青綠的厲害,幾隻黃鶯鳥躲在裡面嘰嘰喳喳跳來跳去,甚是可愛的,空氣中瀰漫着春日的清香,
他擡頭看黑灰的屋檐,心裡默默盤算不知何時才能再重新掛上那一溜紅線金邊的銅鈴鐺呢。
廳堂對着小院,院子不大,假山,池塘,綠竹,一眼望去,甚是清爽。
“管家,我的飯呢”邵堰坐在陳桓洛對面,吆喝,笑眯眯的看着他,“怎麼樣,對我這丞相府還算滿意嗎”
陳桓洛眼都不擡,冷淡吐出四個字,“府不合人。”這府宅和住的主人是一點都不搭,再好也沒用。
管家給邵堰端上一個大碗,裡面盛着雞肉粥,還切了兩個皮蛋,盤子放着兩個驢肉火燒。邵堰不愛吃素,所以早上的的清粥也做成肉粥,那米都是用熬雞湯的清湯煮出來的米呢。
邵堰瞄一眼陳桓洛碗中清碎的小菜混着潔白的米粒,清清白白特別好看,聞着將特別的清香,他一撇嘴,還沒開口,管家就忙說,“這粥是陳公子自己做的,大人吃自己的就行”
陳桓洛點了下頭。
邵堰立刻不願意,“我沒說管家你怠慢了客人,我只是想說,陳公子,你爲什麼不給我也做一碗,本官是傷者,不易吃葷腥,你不知道嗎”
管家心想,頓頓都要吃肉,也沒見大人說過什麼啊,他知道邵堰故意爲難這陳公子,也就不再開口,看着他家大人是個什麼意思。
陳桓洛擡一擡眼皮,“十兩”
“什麼?”
“做飯錢。”
邵堰朝管家一揮手,“給他,以後你乖乖給本大人也做上飯了。”
陳桓洛喝完粥,放下碗筷,冷笑,“一頓飯,十兩。”
邵堰立刻叫起來,大手一拍桌子,“尋常百姓一個月才能掙得十兩銀子,這就一頓飯你就要十兩?這不是要餓死廚娘嗎”
陳桓洛起身就要往外面走,邵堰連忙攔下,“別說不過就走啊”
陳桓洛退後一步,錯開他,斜眼看他,“丞相大人吃不起就算了,陳某告辭”
“別別,吃啊,當然吃。”邵堰賠笑,把他拉住。
“今日沒空,大人改日再說吧,告辭”
邵堰跳一大步,蹦到他面前,攔住他,“怎麼一句話一個告辭,你什麼人都不認識去哪兒啊”
陳桓洛皺眉看他,“你怎麼知道我誰人都不認識?”
邵堰摸摸腦袋,假裝清嗓子,“我這不是猜的嗎,你要去哪兒?”
“出診”他被皇帝赦令的條件就是要去幫助城中大夫診治百姓瘧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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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中午,晚時還回來嗎?”邵堰一隻腳踩在另一隻腳背上,雙手掐着腰保持平衡,樣子看起來特別逗。
陳桓洛又走一步,錯開他,“不回”
“絳月,攔住他”
反了你了,邵堰的確是不知道陳桓洛的去處,他前世晚了兩年才與他相識,現在對他而言,陳桓洛就是個不確定數,他生怕他見了什麼人,再遇上什麼事。
他倒是不怕別人害他,就怕他家洛兒這性格,動不動就下毒害人,可是不得了。
陳桓洛扭頭瞪他,眼中流露出幾分不耐,他忍了忍,說,“丞相大人,還有何事要吩咐”
邵堰蹦到他面前,踩住地上的小石子晃了晃,陳桓洛一動不動,任憑他自己站穩,邵堰故意裝的傷心,“本大人都快摔倒了,你也不扶着”
陳桓洛凝眉,臉上浮現出不耐煩的神色,有種只要他再說一句廢話,他轉身就走的意思。
“好好,我不說了。那你總要告訴我,我要是有你需要醫治的病人時去哪裡找你吧”
陳桓洛挑眉,他想起來個事,他原本在大醫館中抓藥,住在大醫館裡,現在那裡定是回不去了,住在客棧的話,不是個長久之計,如果現在就買下一棟宅院,他也根本就拿不出來那麼多銀兩。
邵堰一看有門路,立刻一派正經的給他分析,“陳公子就先住在我這裡,我這裡院子大的很,你先住着,然後慢慢再找合適的宅院。況且,我都忘了說,你答應替我醫治的一百個人,我都會按照大夫的診費給的,陳公子以爲如何呢”
陳桓洛默默的看他,看的邵堰心虛,半晌後,他才遲疑的答應了。
陳桓洛離開後,邵堰就立刻讓人換上衣裳進宮去了。
將案子前前後後稟告皇帝之後,邵堰盯着面前的珍饈御膳,老神在在說,“那臣就先回府用早膳了”
辰修齊早就注意到了他看着他的御膳好久了,笑眯眯的揮手,“來,邵卿,過來,跟朕一同用膳吧”
“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早些年經常陪皇帝用膳,先皇自他少年時便重用他,甚是喜愛,常招進宮中陪皇子玩耍。
皇帝嘆了口氣。
“皇上有心事?”
辰修齊搖搖頭,又點點頭,說,“瘧疾已經傳到了都城,朕待在皇宮中不知百姓疾苦,心有愧疚。” щшш .ttκǎ n .CO
“在其位,行其重,皇上不必過分自責。”
皇上咬着玉箸,還是年少的模樣,眼睛又大又圓,說話時喜怒哀樂極易顯在臉上,邵堰看時總覺得少了幾分威嚴,總能讓人心生憐意。
“朕接到塢北侯爺家的公子榮靈均的書信,說是過幾日便會到達都城來,是想在此停留幾日。”
邵堰默然的看着面前的金勺玉箸,的確是到了該來的時候了。
“皇上派人接近宮中玩耍幾日便可。”邵堰老老實實的回答。
皇帝撇嘴,“怕是不成,朕那兄弟自幼喜愛遊歷江湖,他如今來京都怕是奉了塢北侯爺的命令,朕估摸着是塢北侯爺想讓家中的二子來都城修的一官半職”
邵堰頷首,上輩子塢北小侯爺的確在都城待了許久,但不知後來因爲何事而黯然離開,他走的那日,皇帝微服只帶了他去送行,但最終也沒有多說幾句。
皇宮高牆外,又是一日暖陽高照。
生病的人排隊在藥鋪前領藥單去抓藥,大醫館中開設有多個看診的攤位,醫館中咳嗽聲不斷入耳。
陳桓洛的診位前明前要比其他人的少了些許,這年輕大夫冷着臉坐在那兒,一聲不吭,半晌才冰涼的吐出一個字,讓病患絲毫沒有感覺到春日的溫暖。
與其他大夫不同,只進行切脈,陳桓洛那是銀針桌上排成排,不管你什麼病,都上來先紮上兩針再說,他剛好得空研究其他病症,不僅僅是瘧疾而已。
經他手的病患藥方都過於簡潔,種類要少了些許,而且熬出來都是極苦的藥汁,不過這藥效卻是好的不少,陳桓洛的針下在穴位上,通血脈,開氣血,雖然一時疼痛難忍,但比起僅僅喝藥要好的快的多。
“來,容奇,這是醫館,我扶你進去。”
“謝謝公子”
榮靈均挑了最少的隊伍排隊,他剛到坤乾國的都城,隨身伺候的奴才就病倒了,只能先行看了再說,莫要把這傳染病再帶到皇宮的好。
“手”陳桓洛不耐煩的吐出一個字。
榮靈均看這年輕的大夫只是微微一切脈,就立刻取針要扎手腕處,發出疑問,“這是瘧疾,我見過,不需要扎針,大夫”
陳桓洛眼皮都不擡,銀光一動,針身沒入一半,容奇疼的大叫一聲,眼淚汪汪的看着他家公子。
榮靈均看了幾眼其他大夫的診位,“他得了什麼病,需要扎什麼針,你總要告訴我,再行鍼”
“不治就去別處”,陳桓洛微微轉動針身,容奇叫的更是厲害,他不耐的擡頭,“小聲點,吵”
陳桓洛低頭取針,提筆,寫字,一氣呵成,最後一個字剛剛落下,手便立刻被人按住,榮靈均拿起來,皺眉看着他的藥方,將他剛剛從另外大夫那裡取來的對比之下,竟然少了好幾種藥材。
“你真的是大夫嗎,我家小廝得的是瘧疾,爲何你和那位老大夫開的藥方不同?老大夫也並沒有行鍼”
陳桓洛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擡眼面無表情的看他,“我說了,不想看,可以走”
“你這人怎麼這樣,身爲大夫,就應該有職責爲我解答這些疑惑。”榮靈均擋住他的路,與他對視,才堪堪發現這人的眼睛冰涼無意,眉宇間皺起的輕折盡是不耐煩,生的一副清秀容貌,偏偏冷的驚人。
陳桓洛微微側頭,錯開擋路的人,兩三步走到剛進門的邵堰身邊,冷聲說,“你解釋。”說完便自己出門,徑自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