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爽的男聲入耳,水嘯緊握着的拳頭悄然鬆開,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面具男的衣襟,努力的睜大眼看人一眼後,放心的合上眼皮。
“不要……離……開。”細細的一聲囑咐聲,幾近不可聞。
抱着水嘯的面具人微一怔,低頭看看懷中神色平靜的少年,眼裡劃過一絲疑慮,靜默一刻後身形一動,旋身360度,徑自折向裂縫的另一端。
身如輕風拂過,轉瞬即逝。
一陣晃閃,面具男便轉了數重彎,在轉至最爲大的一處彎道時,身形一折,折向左側的一處山溝,在到達山腳時更隱入一片樹林中。
日落日升,新一天又悄然來臨。
水嘯的意識突然醒了,就彷彿是被人淋了桶冷水,又如被人什麼突然擊打過似的,是在傾刻間身軀與神識都清醒過來,甚至沒有任何的前奏。
人驟然有了意識,她猛然睜開眼,隨即視野裡出現一片由石塊砌成的天花板,距離很近,僅約相距二丈餘。
同時,感覺背部有些涼意。
如觸電般,水嘯一個魚挺,翻身爬起,睜着美麗的大眼快速巡視起自己所住的地方。
這是間很小的石室,約七八個平方,壁面用石塊鑲砌而成,她正坐一張石牀上,其石牀在靠左的一方,也是一張真正的用石雕成的牀,不是玉製;
牀的對面,一張二尺寬的長石桌緊靠着石壁,桌前是有幾方圓形石凳,一顆乒乓球大的小珠子靜靜的躺在桌面上,發出淡淡的光芒,照亮整個石室。
除此外室內再無他物。
人呢?
沒有找到人的蹤跡,水嘯略帶驚訝的蹩起眉,稍一頓後,摸摸胸口還藏得好好的一團,立即去召飛飛。
隨着她的接引,一點綠光一閃,飛飛的身形出現在石室內,他四足着地,神清氣爽,眼眸明亮。
還好還好,沒有後遺症。
看着精神抖擻的小綠馬,懸着的心放算落地,水嘯長長的噓口氣,如果飛飛因此而有什麼不妥,她將一輩子難以釋懷。
飛飛一眼瞅到主人,腳不沾地的奔上石牀,低下頭,腦袋扎進水嘯的懷裡,使勁兒的磨蹭。
水嘯摟着撒嬌的小綠飛,輕輕的眯起眸子。
窩在她懷裡睡覺的小叮噹,被蹭得再也呆不下去,拱着身子,自衣服內鑽出來,眨巴眨巴大眼,哀怨的瞅瞅,又縮成一團藏起來。
水嘯發覺小叮噹的動作後,低頭笑笑,拍拍飛飛,跳下牀,拉開與泥土顏色相似的木門,緩緩步出石室。
當門開後,她又怔怔了。
門外是條通道,約有十丈來長,道的四周都是綠葉,天棚是由綠藤繞成,地面亦是藤蔓,左右二側的藤條繞成樊籬,葉片密密麻麻的交疊在一起,鑲得水泄不通。
藤蔓鑲鋪的極密,只有偶爾有地方露出點灰色的藤條節彎,讓人能分辯出四周是由藤組成,不是泥土或才樹木,四周並沒有參差的枝節伸至通道,上方也沒有枝條垂落。
綠色植物的氣息,清爽宜人。
隨着人站到室外,一抹淡淡的香味也隨風鑽入了鼻子內,那種香味很淡,時有時無。
嗅嗅空中的香味,水嘯回手關上門,踏着綠色向外行去,一邊走一邊觀賞着這由是具自然的景緻。
飛飛跟在後面,蹄子踏着葉片尖浮空而走。
走到綠色通道的那似天窗一樣的出口處時,水嘯跳到飛飛背上,由飛飛揹着飛出後,再往下看,便看到有一塊糾纏成塊的綠色翻在一側,如果蓋上那一塊像正好可掩上通道。
其通道所在的地方,則是一片連綿數裡的藤蔓,有些藤纏在林時的樹木上,一部分爬地。
陽光透過樹梢,照着綠葉,晃出點點碎碎的光點。
這還真是個隱秘的地方,如果不知情,相信誰也想不到一叢藤蔓中還隱有乾坤。
默默的笑笑,水嘯凝眸望望頭頂,追遁隨風飄散來的點點清淡味。
穿過無數樹叢,行出約一里時,終於找到了源頭,那裡,在一處臨近溪邊的地方,一個人正在煮粥。
其地也不算平,樹略稀一些,地面長着綠苔蘚,還有些石頭,其右邊五六丈處一條奔騰的溪水流淌着向下方而去。
幾塊石頭搭成成三角形,上面放着一隻瓦制煲,下面燃着小火,煲蓋傾斜,冒着一股熱氣,還有清淡的白粥香味。
一個長相清秀,脣紅白麪的男子正以悠閒的姿勢坐在一邊,守着清粥。
飛飛正在停左側面上方,水嘯居高臨下般的望着下方摘去面具的男子,一抹暖流劃過心間,眼眶微熱。
這人,她認識,正是那曾經到過水宅的安家鬼才安若閒。
當時她因催眠,感覺出現遲滯,直到落入他懷裡,聽到他的聲音時才認出是他,她也纔敢去除戒心。
爲何爲對他生不出戒心,她也迷茫。
望着無論是對水十九還是對自己都沒有殺意的人,水嘯有些感動。
“醒啦?”安若閒一點也不意外,擡頭笑吟吟的打招呼:“過來坐,吃的很快就好。”
他的笑容很真誠,眼眸中也找不到虛僞的影子。
這人,是不是對誰都這麼親切?
“你對誰都這麼友善麼?”水嘯無語的揉揉額心,自飛飛背上跳落,大大方方的坐到他身邊。
飛飛跟着飛落,浮站到主人身後。
“你是說我沒有乘你之危,殺人奪寶麼?”眨眨眼,安若閒氣定閒悠的摸摸下顎:“你說,多交一個朋友好,還是給自己樹立個敵人好呢?”
敵人與朋友,僅一線之差。
“如果能成爲朋友,自然多交個朋友好,只是,你確定你的選擇正確嗎?”聰明人一點就透,水嘯也明白他的意思,同時也好奇。
結交朋友好比投姿,也是項有風險的活,結交音醫者則跟投資股票相似,風險更大,畢竟誰也無法預料到音醫者能不能成長到足夠強大的一天。
水嘯不以爲就憑她現在的這點料,有價值值得人提早押寶,而何況,如果他當時動手,早早將她扼殺掉,也不會多一個敵人,這人都死了,敵從何來?
“我從來憑心而定,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確定我們不會成爲對手,”安若閒別有深意的瞧一眼人:“若論私心,以你的價值遠遠的超過你身上所攜的異寶,更值得我爲家族先一步做出決定,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自然會選讓你欠我人情。”
在看水嘯的時候,他的眼裡有一抹異樣的情緒劃過,那異色一閃而逝,快得令人根本無法察覺。
這人,怎麼就麼直接呢?
“就我這點實力,你也不怕賠本。”被那直白的表式弄得一怔,水嘯愣神後又禁不住訕笑。
“你很強,強到足夠令大陸震驚。”安若閒沉默一下,露出一臉的謹慎:“跨邁等階的交戰,大陸從來不缺其例,在被催眠的情況下,以知天境獨對高出四階六階的二位對手,你是第一個。就算他們不給你時間,相信你也能脫險。你是了不起的曠世之材,也將會是音醫中最優秀的一位。”
世俗人的眼裡,識天境是最高境界,其實不然,在更高階人眼中,識天境只是邁上更高境界的一個分界線,也是一個起始點。
這評價,還真是高。
“別將我捧得太高,從天摔下來的滋味的可不好受。”水嘯聳聳肩,心中一陣爆汗。
“實話。”安若閒認真的盯着人的眼:“你真的無法抵制龍舌蘭與蛇毒相碰後產生的催眠毒素?”
“不能。”搖頭,音醫不是萬能的,那是種特別的毒,就像人的正常睡眠一樣,如果沒有相應的解藥,樂音只能拖延一點時間,也並不能將其化解。
想一想,水嘯忍不住多嘴:“你一直在此谷等龍舌蘭開花?”
“自去年九月至今,一直在。”側眸觀察一回,安若閒暗暗搖頭,幽幽而應:“不過,等蘭花是其次,我在尋一個人,一個很招人疼的小孩子。”
去年九月?
那她入谷時豈不也沒逃過他的眼?
“尋人,那個人,該不會是姓水吧?”水嘯本想就勢靠到一邊的石塊上的,在聽到那句時,立即又坐正。
“你怎麼知道?”安若閒迅速回眸,微微眯眼:“其實,我原本就很想說,你很像我要尋的人,身形氣息都極像,如果你身上沒有梅花香味,眼眸變黑色,我會認爲你就是長大後的他。”
她,本身就是那個人呀,又怎能不像?
確認他所說的人是水十九時,一種名爲感到的東西,瞬間襲上心頭,水嘯心一悸,眼裡泛起酸意來。
在這異世他鄉,一個曾只見過一面的人,竟如此關懷着一個本已毫無價值的人,這又怎麼不叫人感動?
“他是你親人?”抑去涌起的酸意,水嘯幽幽的望着安若閒,莫明的心底有點點緊張。
“他的父親,曾在此谷於我救命之恩,我本想以己之力能護他周全,終究是天不隧人願。”想起那個小小的孩子,安若閒心裡涌起一抹痛意來。
那個孩子,他第一次見時,就想將人捧在手心護着疼着,可惜,天賦招人忌。
原來還有這一層內幕!
“也別太介懷,蒼天自有好生之德,”水嘯恍然大悟,總算明白安若閒當初特意去水宅的目後,心裡也釋然,很哥們的拍拍人的肩安慰一句,又怕人心裡不爽,趕緊的轉移話題:“那些人爲何那般重視龍舌蘭花?是不是還有不爲人知的秘密?”
“有,龍舌蘭在開花後,如果在收花之前加以毒液滋潤,收花後摘下可以做爲煉製‘還魂丹’的藥草,只是,需要收集十次。”默默的抑去心底的情緒,安若閒又回覆那種即嬉笑自如的神色。
回魂丹,可以起死回生,也可以令壽元將盡的人再重活一回,是修武者心中最神聖的聖藥。
回……魂丹?
水嘯猛然記起玉簡書上提到過的最種丹,不禁呆了呆,回神,眼裡一片亮採:“那些人,你可認識?”
“你昨日所見之人俱來自耀月林家,這裡也被林氏一手掌控,其他世家但凡值花開之期接近這裡都會莫名喪生,”安若閒平靜的回視:“我祖上曾在數百前發現此地的龍舌蘭,並開鑿出一處洞窟以觀察,也因此曾數次逃過林氏的手。至於你,很幸運,來得正是關健時期,林氏二人以爲你以會被催眠落入火脈,才放任你接近蘭花。”
咳,還真的是很幸運。
“林氏,跟你熟麼?有沒查到他們收集到幾次龍舌蘭?”水嘯撇嘴,有那麼點無語,再想起最重要的事,心底又泛起點異樣:“可惜,昨天那人可能掉入火坑,如果沒掉下去,也許可以發點小財。”
自另一處地方來的二人,肯定會有戒指之類的,或許會攜有其他寶物,如果能打劫來,說不定還可發現一些其他蛛絲馬跡。
當然,水嘯的本意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搜刮其他東西,最好能找到以前的蘭花,然後全部收歸自己手中。
“如果沒有猜錯,這應該是第十次,”安若閒嘴角輕勾:“我們家跟林氏無交情,林氏與耀月皇室有極密切的關係,你將來行走大陸時小心些,如果可以,儘量別與林家相交,他們的背後支持者極爲可怕。”
咳,第十次?
那她豈不是幹了一件令林氏跳腳的大事?
“這運氣,還真是好,竟一不小心就搶了你大展拳腳的機會。”訕訕的摸摸鼻子,水嘯窘了。
“我不介意。”安若閒一本正經的表態,那神色,真的是十分的大度。
你當然不介意了。
對於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水嘯暗自翻個白眼,在心底毀謗不已,壞林氏好事的是她,他介意個毛?如果換作她,她也不介意。
在二人說話的功夫,火已熄滅。
安若閒瞅瞅苦着臉的人,很好心情的偷笑,一邊隨意的一揮手,擺出一張小木桌,拿出二隻碗,捧過煲,將白粥裝入碗中,給水嘯一碗,自己一碗。
粥,只是白粥,沒有加其他,吃在嘴裡卻有一種很溫馨的味道,從來鮮少吃白粥的水嘯,竟破天荒地的吃了二碗。
吃飽後抹抹嘴,瞧着收拾的男子,心裡有些感嘆,這年頭,願意自己做吃食的男人太少,安家這位大少也可算得上是鳳毛麟角。
好拾物品,安若閒突的頓了頓,臉上閃過一懊惱:“瞧,我忘記說了,我姓安,安若閒,安寧之安,如若之若,閒雲野鶴之閒。”
她知道啊!
水嘯笑笑,當然不便明說,翻身跳上飛飛背上,回眸輕笑:“我去看看昨天的戰場,我的名字就暫時不說,說出來怕你誤會。”
“爲什麼?”安若閒閃身跟在一側。
水嘯突的狹足的一笑:“你想知道也行,我姓水,名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