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嘯不動不搖,長身泰立穩如山嶽。
站如鬆,靜如鍾。她不動,周圍的人卻突感身上壓力陡增。
一直留意着的易銘,眼角一跳,瞳仁微張。
霎時,靈芝公主感覺對方的氣勢比蒼狼六皇子還深沉還強勁,隱隱的還有股令人想要臣服的威壓感。
“你,是誰?”將對方從頭到腳的又看了一回,心底有些驚疑。
天空中的兩隻魔獸還在撲騰,有羽毛飄飄灑灑的飛落。
隔着黑紗,看着對方眼中的驚疑,水嘯淡淡的笑了,輕輕的擡手,修長的手指一揚,捏住一片灰色的羽毛,再輕輕的一彈指,灰羽化爲一段一段的飄走。
“看來你們沒將我的話放心上,既然如此,本公子自己決定。”聲音輕輕的,比拂過樹梢的微風還輕幾分。
周圍的人看着被彈斷成截,當飄至空中突的化爲粉末的灰羽,暗中一凜,心頭大亂,一個個不敢出聲,皆屏息以待。
“你敢拿本公方怎樣?”靈芝公主握劍的手一緊,卻壯着膽兒扛上。
易銘沒說話,視線靜靜的落在黑紗遮面的人身上,一遍遍的巡迴。
敢怎麼樣?
嗯,這個,好似的想想。
看看,水嘯蹩眉,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不可否認,耀月的公主確是個美人,可惜,奈何她自己是個女女,不是真男男,生不出憐香惜玉的那種憐惜感來。
“飛飛,進來!”懶得跟人說話,黑紗一動,人隨之轉首望向一角。
那一角正是面南背北的通道,一聲輕快的嘶鳴聲,應音而回,其聲正在人羣之後。
屋頂與地面上的人,表情突變,在傾刻間,視線一轉,也跟着轉移。
聽到身後的嘶鳴聲,擁擠在道上的彷彿受到了某種牽引力,一個個自動自中間向兩邊後退,不消片刻,讓出一條近一丈寬的路。
衆人的瞳孔驀然爆漲到了極致。
那裡,在人羣之後方相約百丈的地方,俏生生的立着一匹高昂着頭的小綠馬兒,它四足平立,一派泰然。
小馬兒身兒,一位藍袍華髮的老人負手悠然而站,他的背後,站着穿紅、黑兩色衣袍的二列人。
衆學生一瞧,心裡突突的狂跳,那可是紅黑執事跟大長老啊,連大長老都驚動了,這事大條了!
一霎時,人人噤若寒蟬。
“是,是你!?”靈芝公主嚇得一個寒顫,差點咬傷舌頭。
屋頂上獨佔一方的九人,神色亦微變。
水嘯鳥都沒鳥對方。
小綠馬見人羣讓開,揚揚鬃毛,得噠得噠的奔向主人,一下子越過百餘丈的距離,踏上兩邊有人羣夾道歡迎的康莊大道。
大長老茶憂雪帶着紅衣黑衣執事,慢悠悠的隨後而行。
一干學生雙目圓瞪,眼珠爆凸。
飛飛跨着歡快的步伐,飛奔到主人身邊,搖頭晃腦的撒嬌。
大長老帶着二行執事,緩緩步入戰圈。
“長老,請您老稍候,等本公子將私人恩怨處理完,您老再例行公事好啦。”水嘯撫撫小馬兒,安慰一下,向着來者打招呼。
“小音醫,你隨意就好。”茶憂雪嘴角暗暗一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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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意又如何?反正不管同意不同意,這位小祖宗都會我行我素的處理自己的事,今兒能主動打個招呼,那已經是相當給面子了,他順着就行。
老實說,茶憂雪對於眼前的這位,感到相當的無奈。
這人太能折騰,隨意的張個口,弄得學院近一半院士三天三夜沒閤眼,硬是將二百來的名冊全部搬出來,重新整理過。
更重要的是,這人就是一個惹禍的源頭,但凡他出現過的地方,稍後定會因牽扯到他而一言不和大打出手的事是比比皆是。
而每當他有所行動時,學院來必有信鴿外出,這近一個月的時間來,進出信鴿總次數比以往一年的總合都要多。
身爲管理安全的刑事院,爲這事倍感頭疼,雖然很想去將人揪起來教訓一頓,讓人收斂,可惜,都是有心沒膽,這人,甭說院長放任不管,就連老院長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副院士是敢怒不敢言,他們能如何?
前思後思之後,刑事院的執事們就只有一個想法,遠離三絕院,若有那小祖宗在的地方,儘量置身事外。
很遺憾的是,這次避無可避。
紅衣黑衣執事,原本是恨不是將自己藏起來的,這會兒聽到那話,心裡又咯噔了一下,一時滿心的疑問。
這小祖宗,怎麼這麼好說話兒?
紅黑衣執事悄悄互視一眼,雙趕緊的繃着臉,保持着嚴肅的表情,只用眼角餘光偷偷勘察。
然而,靈芝公主就沒那麼的定力了,當場小臉慘白,握劍的手直顫。
“閣下,我們不知道是你的魔獸,我們關非有意而爲,還請見息怒!一會易銘登門謝罪。”易銘在臉色變幻一陣後,當機決定先示承認錯誤。
現在才認錯?
好似太遲了哪。
“知錯得太遲,一線香時間已過。”冷嗤一聲,水嘯向着某處指指:“乖寶貝,那個礙眼,解決掉。”
“我……”易銘胸口一滯,剛想再解釋,瞧到那動作,頓時話頭突頓。
水嘯手指所指,正是他的魔獸。
飛飛大眼一瞟,瞧到獵豹子,慢悠悠的擡足。
被那一瞥,體型龐大的獵豹竟似只小貓兒乖順的四肢伏地,垂着頭,隨着飛飛的接近,瑟瑟發抖。
小綠馬近前,居高臨下的瞅着低頭髮抖的豹子,正當衆人面面相覷時,前蹄一擡,重重的印在它的腦頂上,其蹄之底,正指長着晶核的腦心。
豹子的頭,重重的砸磕在地面上,屁股拱起,四肢胡亂的亂抓亂撓,“唰唰”幾下,灰末飛揚中,硬生生的將石板劃出幾條深溝。
可是,無論它如何掙扎,被按着的頭卻難動半分,嘴裡鮮血直流。
嘶-
衆人眼角一跳,狂咽冷氣。
稍稍一刻,飛飛一鬆蹄子,又一彈腿,“嘭”的一足將豹子給踹得飛離地面,倒翻着向後方一株大樹杆上撞去。
幾數雙眼睛跟着一團漂移。
一聲重響,豹子撞上樹軀杆兒,一個回彈彈落着返回,又重重的摔落地面上,只有四肢亂顫的份兒,而那近一人合抱的大樹一晃,咔嚓一聲,自被撞處斷裂,向着一方傾倒。
“媽呀-”
“快跑!”
站着一羣霍然回神,發出鬼哭狼嚎的尖叫聲,紛紛潰逃。
魔獸一招被蹄死,身爲主人的易銘,只傻傻的釘立着,連話都說不出來。
小綠馬跺跺蹄子,沒人事兒的回到主人身邊。
“你呢,自己動手還是讓本公子動手?”伸手拍拍小綠馬兒的小臉,水嘯閒閒的看向靈芝公主。
“我我……我不要……不要……”臉色煞白的靈芝公主,嬌軀一抖,劍尖叮的一聲垂擊在地面,鬆手將雪貂丟向後方。
雪貂身子一躥,騰空向人羣頭頂逃躥。
它已經預知危急,自行逃命。
“飛飛,殺無赦!”水嘯沒有動,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飛飛一睜藍眼眼,四蹄一跺地在,身如一團綠雲“嗖”的飄起,呼嘯着自靈芝公主頭頂掠過,在眨眼間搶到雪貂前方。
隨即,不見他有何動作,身軀竟瞬間折轉,一隻前蹄一彈,輕飄飄的彈向迎面飛來的雪貂。
出足很快,很輕,那動作,就像是人在彈衣衫,輕輕的揚了揚而已。
那蹄子快如閃電,一晃便準確無比的彈擊在還沒來得扭身的雪貂鼻尖上,輕輕的一聲碰觸聲中,雪貂以倒翻的方式,打着跟斗向地面下落。
沒有慘叫聲,只能看見雪貂在翻跟斗時,四肢在抽蓄。
滿場人張着嘴,發出半點聲音來。
飛飛輕盈落地。
稍稍一刻,雪貂“啪噠”一聲掉地,身軀側翻,生命的氣息逐漸微弱。
“雪雪,雪雪-”靈芝公主腿一軟,竟站立不穩,跌跌撞撞的撲向雪貂落身處。
“卟”飛飛甩個響鼻,一扔蹄,又是一彈,一腳將雪貂躥飛,其雪貂“嗖”的擦着靈芝公主飛過,摔落到水嘯腳下。
他自個衝着人呲牙咧嘴的一番,小屁股一扭,雄糾糾的甩着鬃毛,幾個蹦躂又回到自家主人身邊。
神色!
他很神色。
目瞪口呆的一干人,看着神氣的小馬,眼珠都快掉滿一地了。
有其主必有其魔獸。
小祖宗行事隨心,身邊的魔獸也是這般的……這般的有個性!
茶憂雪瞅着那一副雲淡風輕模樣的主僕二個,抑悶了的想吐血。
那邊,靈芝公主撲空,衝出數步纔回身,看着躺地不起的雪貂,眼眶一下子通紅,脣瓣也變得慘白慘白的。
“敢動本公子的小魔寵,殺無赫!”冷睨一眼,水嘯擡頭:“龍驚雲,天上那隻扁毛蓄生,有沒在其中?”
敢傷小叮噹者,下場只有一個:死!
甭管小傢伙是自願還是被動,傷讓小東西見血,非死不可,哪怕是耀月皇家公主的魔獸,也絕無倖免之例。
這,是她不可觸的底線。
“回大人,沒有。”微微一怔,龍驚雲喘口氣,望望對面的人,緩緩回話。
“算它走運。”也不管是真是假,水嘯踱步到獨自退至一處的小鹿子面前,將其好一頓打量。
雪嵐握着被踩的不成樣的面具,垂微着頭,不出聲。
“剛纔爲何不還手?”對這隻小鹿子,她還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心態。
你說,都跟着從大門進來了,還會讓人欺負,這能說是過去麼?好歹是藉着她的名頭進來的,總得有點強勢纔對嘛,瞧瞧這被人揍成了什麼樣兒?簡直太丟她的臉了!
“他們人多,打不過。”雪嵐一個驚嚇,飛速的擡頭看一眼,又垂下。
“他們經常欺負你?”這叫什麼?人多就不還手?水嘯真的很想拿斧子將他的腦袋劈開看看裡面裝的是豆腐渣還是草。
“嗯。”被圍攻了數次,雖不是一批人乾的,但是,應該也算是他們吧?雪嵐想了想,“誠實”的說實話。
砰-已經捱過一頓飛腿招呼的人與人羣中的某些人,嚇得差點閉過去氣。
還好還好,所幸沒有去湊上一腳。
沒摻份的人,暗暗的拍着胸口,爲自己的明晳保身而感到無比慶幸。
真是隻令人頭痛的小鹿子啊啊……
“記住,你是跟本公子自大門走進這學院的,用不着忌別人,以後不管是誰,給我狠狠的打回去,打到他服打到他認錯爲止。”水嘯無奈,真的很無奈。
他哪敢?
雪嵐自嘲的撇嘴,沒敢應。
“有沒去自薦給人當侍從?”哀其不爭,怒其不搶,水嘯這會總算理解蓸雪芹同志對《紅樓夢》中迎春的描述是啥意思了,她都表態了,人家沒反應,這簡直是太坑爹了。
“有,三絕院。”頭垂得更低。
“可會洗衣作飯,打地剪花枝,可懂採買?”感情也是自己的粉絲?水嘯摸摸鼻子,有點無語。
“會。”這次回答的異常響亮。
“行,一會兒去三絕院露個臉。”總算還比較滿意的水嘯,淡定的拍板。
這就行了?!
雪嵐怔了,圍觀的人傻了!
“河氏中那位自薦者是誰?”回頭,水嘯沒望河家三兄妹,視線越過三人。
有時,要做到相見如陌路比相認更讓人心痛。
可她必須捨棄一切的牽掛,這水十九的表哥表姐近在眼前,也唯能視陌路,不過,她很欣慰,至少她名義的那位二表哥如今活得好好的,表姐也活得好好的。
至於綠萼,只有從別的渠道去探聽下落。
“小女子河可盼。”河可盼慢慢的跨前一步,就算已經努力的保持着鎮定,可聲音中還是透着絲絲緊張。
血緣,真是個奇特的東西。
竟能讓人如此執着。
“那隻鹿子會的,你可會?”瞧到果然與猜測中是同一人時,水嘯默然苦笑。
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昔日的河家嬌女也變得如此清冷,自己卻是根源,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隧人心願,讓人到自己身邊來。
“會。”
“龍驚雲,就你們三個吧,一會去三絕院,明天將名冊將與院士,”微嘆一聲,手指揚揚,聲音蕭索:“再將與這此相沾親帶故,九族之類的所有人直接劃掉,其餘人的留作等選,或許哪天本公子心情好,看誰順眼會再挑幾個去三絕院幫着打掃院落。”
“是!”龍驚雲先是一怔,隨即喜色於形。
這這……
天啊,錯失良機!
一干人跺腳,一部分直想捶胸頓足。
屋頂上獨處一方的九人,嘴角**。
“音醫叔叔,我呢我呢?我要去當你的侍叢,我也會掃地做飯。”被人遺忘的小姑娘,不甘落後,毛隧自薦。
呃……
水嘯差點嗆着,那小姑娘還沒掃把高,也說會掃地?人沒竈臺高,會做飯?幫倒忙還差不多。
衝着那聲“叔叔”,水嘯瞬間又樂了,親熱的拉過夏至小姑娘的手,悠悠的走向大長老那一邊。
“爲什麼想給我當侍從?”終於長了一輩了,不再是帶小字的稱呼了。
“你很像我的水十九叔叔,很親切。”小娘娘興奮的眯起眼兒,腰板挺的筆直,令周圍的人嫉妒的紅了眼兒。
童言無忌。
水嘯愣了,她知道自己的氣息無法改變,可是,應該不至於連個小孩子都那麼認爲吧?
再看看,周圍人的眼神也變得莫測起來,頓時倍感頭痛:“原來你是北溟靜王府的小郡主,難怪你這麼喜歡親近水木天賦者。你目前太小,我給你留個位置,等再過幾年你長大些再去三絕院。”
九方學院的入學年齡最小限制是十歲,最大是三十六歲,夏至小姑娘剛剛達標。
“好吧,叔叔們都這麼說,那我努力的長大好了。”被潑了盆水,夏至沮喪的哮起嘴。
水嘯暗笑,與跟在後面的飛飛走至大長老身旁不遠,站定,決定看熱鬧:“長老,本公子的私事處理完畢,您老隨意。”
咳,什麼叫隨意?
茶憂雪無語了,這小祖宗明明白白的將一半人點了名,擺明是讓這些同樣是事主的人置身事外,他還能隨意處罰麼?
“你們一幫小子聽着,今天既然小音醫懲罰過了,本長老也不再追究,以後誰再敢私自動用魔獸參戰,所有人全部除名。”暗暗的甩個眼刀,大長老只好捉替罪羊:“你,你,你們,將這裡收拾好,將場地場地清洗乾淨,不可留一點血腥味。”
動不得小祖宗,其他人只好受委屈了,萬峰一轉,那視線可就毫不留情的劈到靈芝公主與易銘一干人身上。
“……”靈芝公主,易銘與相關人,還有無干的圍觀者,一個個眼一鼓,瞪成了鬥雞眼。
這叫什麼?
偏坦,赤果果的偏坦!
怨恨聲片片,只不過全部響在各人的心中,沒敢嚎出來。
這幫小兔仔子,還敢有異議?
茶憂雪極感興趣,想瞧瞧一幫小子們的勇氣自何處而來,一雙眼睛唰唰的掃向衆人。
“怎麼,不服?”他沒意見,紅衣執事們不爽了,一人立即繃緊了臉:“這學院之內出現魔獸只會是本院人所屬,不是同輩即爲院士所有,而你們竟敢意欲私自捕捉,你們當這九方學院是什麼地方?追根究底,這是禍源出自你們身上,大長老不追究你們,你們還覺委屈?”
“不服,可以,大門在哪邊,好走,不送。”一位黑衣執事立馬接上一句。
天才!
多有氣勢。
水嘯樂了,笑得臉上肌肉直抖、
被斥責的人,驚得冷汗直流,慌惶認錯:“學生有錯,自願認罰。”
“知錯就好,再加打掃北區半月。”茶憂雪淡然的收回視線,很淡定的丟下一句,視線又嗖的掃向屋頂:“那邊十缺一的小子們,給本長老滾回去靜修,三個月若敢出現在修習院外,後果如何,你們自己清楚。”
完了!
一羣人一抹額角,頓時無語了。
他們這是招惹誰了?
“是,大長老,學生們這就滾。”九人訕訕的垂下頭,行個禮,身形一晃,乖乖的撤離。
“飛飛,我們回去等着晚餐吃去。”目送躺着中槍的九人踩着人肩遠遁,水嘯眨巴眨巴大眼,放開小姑娘的手,也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