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嬰洛留了三個妾室在聽雪居用晌飯,看着上來的飯菜,三人俱是愣了。
葷菜裡只有丁點油星,素菜卻是沒有一絲鹽味,那湯更不用提,裡面只漂着幾點綠色的葉菜……
董氏撅起了小嘴,一副委屈的模樣:“夏主子明擺着就是嫌棄賤妾叨擾,賞咱這種吃食……”
林氏想起之前董氏故意討好夏嬰洛將自己賣了的事,這時不由得落井下石。
“就你是個愛擺譜的,沒瞧見夏主子吃的也與咱們一樣?”
董氏與巧氏擡頭和夏嬰洛前面看去,發現她面前的菜也與她們別無二致,只不過比她們多上了一道涼菜。
董氏苦了臉:“夏主子這的廚子也太節省了吧?王府還不至於連點鹽都用不起。”
林氏哼了一聲,“你也不看這院子是誰管事?”
董氏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樣:“夏主子脾氣真是好,像她這般託大的奴才您也能忍?”
夏嬰洛兩隻手因爲有傷,所以用筷子比較費力,曉雲便在一旁幫她夾菜。
“那是姚王妃賞的人,難不成還能將她趕出去?”夏嬰洛自幼便在夏府過着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所以這種菜對她來說並不難下嚥。
三個妾室平日錦衣玉食,卻是忍住不這種飯菜,一個個大眼瞪小眼,乾嚥也咽不下去。
有心想離開但吃了一半便跑了也不合規矩……
三人進退兩難,夏嬰洛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還不時的勸她們多用些。
董氏苦着臉,巧氏低垂着頭光喝湯,林氏的臉也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風若狐突然自門外進來。
三名妾室頓時兩眼放光,紛紛起身請安。
夏嬰洛也大大方方的福禮問安。
風若狐瞥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微微皺了下眉。
當着外人面,夏嬰洛做足了溫柔體貼的模樣,輕聲道:“爺可是還沒用飯?”
風若狐點了點頭,夏嬰洛便讓曉雲添了一雙筷子,又新盛了碗飯。
三名妾室拼命的向風若狐拋媚眼,只希望這位爺能擡頭看她們一眼,最好晚上還能去她們院子……
但風若狐只顧低頭吃飯,那些媚眼全都浪費了,倒是把夏嬰洛看的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暗笑這小公爺豔福不淺,身邊有這麼多美人陪着,卻不懂憐香惜玉。
她正想着出神,突然風若狐將筷子‘啪’地一聲擲到桌上,嚇了她一跳。
“來人!”風若狐喝道。
門口進來一名侍衛,拱手道:“爺有何吩咐?”
三名妾室面面相覷,俱都不知出了什麼事,夏嬰洛也是滿腦子的莫名其妙。
“將今天做菜的廚子拖出去斬了。”風若狐板着臉,語氣絲毫也不像開玩笑。
夏嬰洛眨着眼睛,怎麼回事?當真這就要殺人?
林氏她們顯然之前已多次見識過這位爺的手段,這時嚇的面色蒼白,站在那裡既不敢坐也不敢走,全都縮在一塊。
那侍衛剛要轉身,夏嬰洛突然道:“慢着!”
屋裡衆人誰也沒料有人敢在這時插言,俱都向她投去驚訝的目光。
風若狐也是一愣。
“爺要殺人也要先立個明目吧?”夏嬰洛淡然的看着風若狐,這屋裡現在敢正視他眼睛的人也只剩下她了。
風若狐頓了頓:“爺要殺人不需向任何人解釋。”
夏嬰洛微微一皺眉,她所瞭解的風若狐縱然嗜殺無情,可卻不是濫殺無辜,但現在三個妾室俱在眼前,有些話她倒不好開口了。
風若狐好似看出她的顧慮,突然轉向一旁站着的三個妾室。
“坐下!吃飯!”
三人齊唰唰地坐下,手拿筷子僵硬的夾着菜,連頭也不敢擡。
夏嬰洛瞧着她們的頭都快低進碗裡去了,這時也沒人敢說菜難吃了,不過想必這會她們也吃不出菜味來了,個個如同嚼蠟一般。
風若狐這才滿意的轉過頭來,望着夏嬰洛,眼中深意凸顯。
“這種菜……你也吃得下去?”
“如何吃不下去,反正到肚子裡俱都一樣。”夏嬰洛不慌不忙,用手艱難的夾了幾根素菜,“婢妾要求不高,能活下去便可。”
風若狐看着她拿筷子的手,沉聲道:“你可知我要殺的是何人?”
“只不過是幾個其他院裡的眼線罷了,爺犯不上動怒。”夏嬰洛將夾起的素菜放進風若狐的碗裡。
風若狐端起碗來居然將那菜吃了。
門口站的侍衛見此情景心中暗暗吃驚。
以前他從未見過有人敢當衆拂逆小公爺的命令還能安然無恙的。
可這位夏主子卻絲毫沒有畏懼之色,而且三言兩語就將小公爺的脾氣給捋順了……
侍衛站在門口遲疑着,留也不是,退也不是。
風若狐揮了揮手,侍衛這才悄然退開。
三個妾室這時已然飛快的將面前的飯菜全都強塞到肚中,剛剛想喘口氣便聽風若狐冷冷道:“沒事就都回了吧。”
三人沒有絲毫猶豫,齊齊福禮然後步履僵硬的退了出去。
夏嬰洛看着她們那副丟了魂的模樣不由得心中暗笑。
纔剛剛出了院子董氏便一下撲在路邊的樹叢裡嘔吐起來,林氏也是面色蒼白,不住的拍打着心口。
巧氏嘆了口氣,“小公爺今兒看樣是要歇在聽雪居了,我們都回吧……”
其他兩人默默點頭,各自回院暫且不提。
聽居雪內,夏嬰洛總算等到三個礙眼的妾室都走了,這才放開架勢用起飯來。
只因她手傷了,夾菜的動作甚是難看,不時還會將菜掉到桌上。
風若狐在一旁忍了半天,最終還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將她的筷子奪過去。
“張嘴!”
夏嬰洛愣住了。
這是……這是要做什麼?
小公爺拿着她的筷子,夾着菜……
屋裡服侍的幾個丫鬟見此情況也全都驚的呆立當場。
紅棗第一個回過神來,忙向其他人使眼色,丫鬟們紛紛離開。
等夏嬰洛轉過頭來想叫人幫她夾菜時卻發現,那些人早就跑了,就連屋門都關上了。
“張嘴!別讓爺說第二遍!”風若狐黑了臉。
夏嬰洛無奈,只得乖乖張嘴,由着風若狐喂她吃了半碗飯。
“那些人爺先不要動。”見屋裡這時沒人夏嬰洛解釋道,“您縱然殺了一個,那些人還會送來其他人……”
風若狐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飯菜,“這種飯菜你當真能咽得下去?”
夏嬰洛臉上露出淡淡微笑:“在夏府時我吃過比這個更差的……”
風若狐呼吸不禁一滯。
夏嬰洛繼續道:“我知爺您是爲我着想,但如果我只會躲在您的庇護之下,如何能成爲您的助力?
既入王府,我便是要爭出個委身之所,不求別的,但求高枕無憂足以!”
高枕無憂?
風若狐的眸子驟然收縮。
這四個字對他來說只是奢望。
自他的母妃過世之後,這個王府對他來說,已經再無容身之處。
縱然他依靠着威名拼出一個清水居,但那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卻無人可以知曉。
現在夏嬰洛卻突然說出這四個字。
“好!”風若狐沉默半晌,再次開口時卻帶着一絲沙啞:“爺就等着那一天,借你高枕無憂之所予以安身!”
他烏黑的雙眸散發出炙熱的溫度,那種眼神讓夏嬰洛突然生出些不安。
風若狐那雙如深潭般的眸子,閃耀出琉璃的光彩,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半拍。
“我累了……爺今晚去哪院歇着?”夏嬰洛忙起身,試圖驅散這有些曖昧的氣氛。
風若狐身上彷彿突然多了些危險的氣息,他緊緊盯着她,就像一隻猛獸癡迷的盯着自己的獵物。
夏嬰洛不禁打了個寒戰。
但她剛剛準備抽身後退,身體卻被對方順勢拉到了他的懷中。
灼熱的雙脣一下便將她覆蓋了。
“嗚嗚……”夏嬰洛扭動着身體,試圖掙脫出來。
但她的這個舉動卻像獵物的最後掙扎,反正引發了他最原始的衝動。
夏嬰洛只覺大腦裡一片空白。
她不知自己應該如何纔好,雖然之前說過的,兩人只是爲了合作纔在一起……
可是對方的心卻比她更早的迷失了。
而她還未做好準備……
前世的誓言彷彿仍縈繞在她耳畔:如有來生,我夏嬰洛發誓,定不再做那癡情之人……
她的身體驟然變得僵硬起來,雙手攥得緊緊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風若狐覺察到她的變化,劍眉一蹙,雙手力道減弱。
夏嬰洛猛地自他的懷中掙脫開,胸口急促的喘息着,眼中似有恨意。
“小公爺!您一次次無視與我的約定,這是做何道理?”
風若狐雙手扳過她的肩,逼她對視着自己,“你當真什麼都感覺不到?”
“……感覺到什麼?”夏嬰洛別過臉,不看他的眼睛。
風若狐的臉色‘唰’地變成一片慘白,“你究竟想逃避到什麼時候!”
他怒氣衝衝,抓着她肩膀的手逐漸用力,夏嬰洛覺兩肩痛的像要斷掉一般,可是她緊咬嘴脣,一聲不吭。
“你爲什麼就不肯承認?你的心裡也有爺!”
夏嬰洛‘嗤’地冷笑一聲:“嬰洛已無心……自是什麼都感覺不到……
小公爺無需浪費心思在我身上,放着後宅如花似玉的新媳婦不理,卻與我這無趣之人爭論!”
風若狐死死瞪着她,眼角的血絲彷彿要溢出來一般。
夏嬰洛的心也不知不覺揪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