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哥有什麼反應?”千金低聲詢問陳氏,並不敢讓餘氏知道這件事,怕她受刺激之後,好不容易有好轉的身體又垮了。
“他還能什麼反應,就是喝着酒,一言不發,花兒則哭的眼腫鼻子紅,看着也可憐,”陳氏想起那個家,搖着頭嘆息說:“要我說啊,那柳氏也跑不了多遠的,她一個婦人,身上就帶着那麼點銀子,能有什麼出路?”
若是黃花大閨女的,說不定還能被人看中,過上好日子。可她那副樣子,能混的下去,就算不錯了。
“我管她幹什麼,”打一開始,她就不喜歡陰沉的柳氏,就覺得跟她混一起,那成天就是頭上扎着一把刀子,危險的很。“她既然出去了,就別想回來了,”相信周泉也會這麼想的。
“是啊,你二哥也是這麼罵的,”對於這一點,陳氏頗爲贊同。
“花兒什麼都不會,我二哥就知道喝酒,這樣下去,這日子就別過了,”千金想起最讓人頭痛的,忍不住埋怨起柳氏了。“她倒好,跑了就什麼都不管了,也不想想花兒被她寵的連個火都不會燒,就不怕他們吃不飽,心是真的夠狠的!”
“就是這麼說啊,大家都在議論,說花兒被她教成那樣,簡直就是害了她,”那些人,說的話比她說的更難聽呢。
“她那兩個孩子,都是被她一個人害的!”想起柳氏,千金就覺得自己有滿肚子的怒氣。
千金跟絹兒商議了一下,覺得不能不去管周泉跟花兒,就讓柳媽過去教花兒做飯,一些一個女人基本會做的事。可是,就算千金盡力去安排好了,也彌補不了花兒快要成親的年紀還不會做飯,不會縫縫補補,於是,過了正月初八之後,她被退親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千金跟絹兒正在各忙各的,等知道消息後,已經阻止不了什麼了。
過年時,絹兒忙着山上的雞鴨買賣,人家知道養的雞鴨產出的蛋好,就要買雞鴨,於是生意好的,絹兒都快不着家了。而千金,因爲海里養着的海帶跟紫菜,開始自己的忙碌,當然,這一次,她是帶着塗塗去海邊。
若是風大的話,就讓周梓木帶着塗塗去蓋屋子的地方,絕對不會再把他一個人扔家裡了。
“花兒,”千金跟絹兒踩着昏暗的光線進屋的時候,見到花兒靠在牀頭,一臉的麻木,而周泉不知道去了那裡,家裡冷冷清清的,那裡還像是個家啊。
“花兒,說說話,我是你絹兒姐,我跟小姑來看你了,”絹兒上前輕輕的推着她,一臉心疼的喊着。
對於這樣的事,她是心裡最有感觸的。女人的要求,真的很少,就如小姑說的,敏兒不管過的怎麼苦,就是像要個家,有個能住的地方,有個能爭吵的人,有個能暖被窩的人,其餘的,是不是吃山珍海味,都不重要。
可是,爲什麼就那麼簡單的要求,都得不到呢。
她還好,雖然和離了,可是還有個兒子,還有小姑,以後還有阿秋,她並不後悔。可是花兒呢?她還沒成親就被退婚了,還有一個逃跑的娘,一個爛醉的爹,誰還願意娶她呢?
更何況,整個村都傳遍了,說她不會女紅,不會做飯,娶個傻子也不能娶她——娶了她,就是當成大小姐供着。
花兒聽到聲音,麻木的擡頭看着絹兒,雙眼眨也不眨一下,眼裡充滿了絕望跟哀傷,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有。
千金看到她那樣子,在心裡嘆息了一聲,想着爲什麼女人的命運就得如此多舛呢?
她來到這裡,就證明她還是放不下花兒,對她也是有憐惜的,就坐到她身邊,輕輕的擁着她的身體安慰道:“小姑陪着你,想哭就大聲的哭出來……哭出來就沒事了,知道嗎?”憋着,遲早要憋出病來的。
被千金擁抱着,花兒覺得自己身體突然有了一絲的暖意……自從媒人走了之後,她就覺得自己好冷好冷,愣的就如掉進大海里,怎麼掙扎都擺脫不掉……眼淚,一滴滴的滑落,滴落在千金的手背上,灼痛了她的心。
那是一顆無助的女兒心。
“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拍着她的背,她輕聲的說道,就如一個母親安撫着一個受傷的女兒似的,讓人覺得安心。
“嗚嗚……,”終於,花兒哭出了聲,裡面蘊含了無助,絕望跟一絲絲的恨意。“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到底哪裡做錯了?”她不明白,一直想不明白。
“不是你的錯,是他們不知道你的好,”千金安撫着,心裡也心疼她所受的委屈。
不會做飯,不會女紅,那真的不能怪她,那是柳氏要求的,她能有什麼辦法呢?她沒有柳氏那種攀比的心,只有一顆待嫁女兒心,最後還是被傷的千瘡百孔的。
花兒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拼命的留着,很快就打溼了衣服,但她全然不顧。“我想學做飯,想學補衣服,可娘不讓,她不讓我做這些,說要把我教成一個真正的千金小姐……她說小姑是空有千金的名,是乞丐的命,讓我絕對不能跟小姑一樣……,”
對花兒來說,現在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所以她急切的發泄着,怕再不說出心裡的恨意,會崩潰掉。
“小健不願意去學堂,她非要逼着,我想學做飯,她偏偏不讓……她爲什麼要這樣?”花兒想起了很多的事情,突然抓着千金的手,惶恐的問:“小姑,我娘是恨我們的嗎?她是故意這麼做的,是不是?她不想讓我跟小健過的好,對不對?”
爹說,娘是不想嫁給她的,心裡是懷有恨意的,所以最後她會逃走,會不顧一切的離開她跟爹……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想他們好過……。
手,被花兒抓疼了,可是千金沒有叫出來,她也沒有反駁花兒的話,也沒有贊同她的話,只是輕聲的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唯有不是的兒女……花兒,不管你娘曾經做過什麼,你要想的是現在,你要怎麼過,怎麼活,知道嗎?”
“呵呵……我要怎麼過?我要怎麼活?”花兒一聽,放下千金的手,很是無助的說:“爹成天就知道喝酒,我怎麼說,他都不聽,娘還把家裡最後的銀子帶走了……家裡連吃的都沒有了,爹把家裡的糧食拿去換酒喝……,”
“你爹在哪裡?”千金想起喝的醉醺醺的周泉,很是頭痛的問。
“不知道,”花兒搖着頭,哭泣着說:“媒婆來的時候,家裡就我一個人……誰都不在,都不要我了,小姑,爹孃都不要我了,是我害死小健的,是不是?娘恨我,爹怨我,他們都不要我,對不對?”
“你別想那麼多了,健兒是在跟你娘作對,才走上這一條路的,那根本跟你無關,”抱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花兒,千金低聲的安慰着說:“你爹是因爲健兒的死,才變得那麼頹廢的,等會兒小姑去找他好好的說說,你別胡思亂想了,知道嗎?”
“小姑,我陪着花兒吧,”絹兒一聽,立刻說。
“嗯!”對於這一點,千金沒有反駁,只是心裡在徘徊着,該怎麼說服周泉清醒一下。他是沒了兒子,可是還有個可憐兮兮的女兒,若是連女兒都不管,以後就真的無人養老了。
花兒雖然被退了親,但只要周泉能清醒過來做事,賺些銀子,再給花兒招個女婿,還是可以的。
千金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周泉去了那裡,只能挪步去找周梓木。今天,塗塗被周梓木帶走了,她去跟周梓木說的時候,也可以把孩子帶回來。
這小傢伙,天天出門之後,成天玩的興奮,讓她很是擔心把他的性子給帶野了。
好在,上次的綁架沒有給他造成什麼陰影。雖然開始幾天有些抗拒陌生人,但因爲周梓木天天帶着他出去,所以現在根本不怕幫着蓋屋子的人了。
“忙完了嗎?”周梓木看到她的時候,就把髒兮兮的塗塗抱起來交給他,免得小傢伙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又到處亂跑,抓都抓不住。
“嗯,”千金點點頭,抱住不安份的塗塗,思索了一會兒說:“木頭,你能不能去找找我二哥,跟他說說,讓他清醒一下……,”
“出什麼事了?”周梓木很是疑惑的問。他知道千金心裡一直惦記着花兒跟周泉,但從未開口讓自己去說,就有些不解了。
“花兒被退親了,我二哥什麼都不管不問,成天喝着酒,這會兒都不知道喝醉躺在哪裡呢,在這樣下去,這個家就真的四分五裂了!”她可以不管,可是怕瞞不住餘氏啊。
若是周泉有個不測,花兒再出事,餘氏恐怕會被打擊的一命嗚呼了。她好不容易纔讓餘氏活下來,現在纔有好轉,她不能再讓餘氏有一點點的刺激了。
周梓木看着她好一會兒,覺得千金很是束手無策,就伸手拍着她的肩,安撫着說:“你帶塗塗回去,我去跟你哥說,會讓他清醒過來,面對這一切的,”
尼瑪的,突然覺得,跟千金一起的姑涼們,沒一個是正常幸福的,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