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衣女子面色微訕,“奴家自小命途多舛,唯有亡父悉心相待,如今亡父故去無銀錢安葬,奴家唯有出此下策,賣身葬父,奴家是沒有辦法了。”演技頗高,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流下兩行金豆子,路過旁人不清楚情況,或是知道情況卻道德綁架的,見此都以爲惡毒小姐欺壓弱苦孝女。
但是道德綁架,對顧長歌卻是沒有用的,她好笑地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睛,笑道:“你既要賣,誰買不是買,方纔那人得了你,難道不會安葬你的父親?”
孝衣女子哭得更厲害了,“亡父一身所求,便是希望奴家能找個知心人,讓奴家下半輩子能無憂,方纔那公子面顯非良人,奴家怎能不顧亡父之願?”
呵,冠冕堂皇……“你既知道不能不顧你父親的願望,那你怎的還賣身葬父?街上買賣,你不知道會有惡霸欺凌?還是說,你假意不願,內心卻是自願被有權有勢的惡霸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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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衣女子口上鬥不過顧長歌,就開始綁架圍觀的羣衆了。神馬她一個苦命的女子,生活逼到這境地,明明是孝道,卻爲何被人如此自責;神馬她與顧長歌無冤無仇,爲何顧長歌要陷害她;神馬顧長歌含着金鑰匙出生,受盡榮華,卻不讓她這等淳樸無辜善良柔弱的小老百姓過活,等等。
漸漸地,愚蠢不經大腦思考的羣衆果然被綁架了,開始自責顧長歌了。不過似乎覺得顧長歌能讓梁鴻宇罷手,定有不凡出身,因此不敢大聲責罵,只是竊竊私語。
齊成染等人來到顧長歌身邊。
因剛纔齊成染的話,齊芫不敢責罵顧長歌,只忍了忍問她,“你既覺得這位姑娘自願被惡霸帶走,那梁鴻宇何等權勢,她卻爲何不願隨他走。”
顧長歌朝孝衣女子撇嘴,“你問她嘞!”
“你給解釋解釋,別讓顧長歌誤會了你。”齊芫對她道。
顧長歌,原是端王府的郡主,如此身份,難怪能讓樑國公府的紈絝子罷手。而這新來的女子能這麼對顧長歌說話,身份定也不低,有她相助,應能一定程度地躲過顧長歌的言語威逼。不過……
這孝衣女子暗暗叫苦,哪有什麼理由可解釋的。
剛纔那梁鴻宇,她是認得他身份的,之所以表示不願被威逼的樣子,乃是因爲她知道,擁有得天獨厚的紈絝子順風順水慣了,一般都不容他人拒絕,如梁鴻宇那樣的男人,女人多了去了,她就是跟他,新鮮勁兒也定沒多久,不若先欲擒故縱,吊他胃口,爲以後撈得更多做準備。
誰知計劃進行到一半,半路殺出個郡主。
不過她當時只管做戲,並未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般而言,能不問緣由直接出手,應是久居閨中,不食煙火的閨中貴女了。這種女子好胡鬧,她們憐惜自己遭遇,最後的結果,應該會將自己帶回府上。
入了世家府門,還能沒有世家少爺,只要她用心勾引,還怕得不到手?
只是,顧長歌卻似乎並不會讓她如願,不但不帶走她,還給她沒臉。
孝衣女子不禁惱恨,果如人們背地傳的不堪,這麼對她一個弱女子,至少明面上是弱女子,她都不知道憐惜;還出門不戴面紗,連她賣身都戴了面紗,她卻不戴;言辭激烈,哪裡有貴女矜持。
孝衣女子無法回答齊芫的話,卻沉浸在自己內心的吐槽裡。
齊芫得不到答案,卻聽顧長歌嘆道:“我知道她爲何不與梁鴻宇走,唉,這俗話說,挑男人也不光看樣貌,看家世,還得看人品,你瞧那梁鴻宇,女人多了去了,她這等容貌準排到街尾去,倒不如選個女人少的跟了,將來專攻宅鬥技術,說不定還能翻身扶正做正房妻子。”
齊芫有些不相信顧長歌說的話,賣身,難道不是戲本子裡說的不圖名分?且看這姑娘清純憐人,應不是顧長歌說的這般不堪。
齊瑩深思顧長歌這番話,沒有發表言論。
張嬤嬤一把年紀,見得多了,不得不說句良心話,顧長歌之話很是道理。
齊成染看她玩,笑着沒有說話。
孝衣女子聽到顧長歌的話,猛地一驚,忙反駁道:“長歌郡主怎能如此污衊奴家?”
顧長歌勾脣道:“喲,你做都做了,還不許人說。”
“可奴家是被冤枉的,長歌郡主不能污衊。”說罷,金豆子流得更多,“奴家明白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公道自在人心,奴家不再做無用的辯解,只望衆叔伯大嫂們能爲奴家做主。”
說不過她就找人幫忙,顧長歌表示很鄙視。
經這女子一說,圍觀羣衆的竊竊私語聲漸漸大了起來,也愈來愈不堪入目。
“你端王府再是勢大,也不能欺負人家孤苦弱女子啊!”
“就是,人家賣身葬父礙着你了,你出生世家過慣了舒坦日子,倒不讓人家過活!”
“有權勢便可隨便欺負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
對於這些人,顧長歌一直秉承她母妃的觀點,只要不危及自身性命及財產,便不要解釋,因爲即便解釋也說不通。不問青紅皁白在人羣起鬨的這些人,你當他們一片赤子之心?錯,那是一種微妙的仇恨。
因爲他們沒投好胎,沒含金鑰匙出生,沒有享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寶與權勢,所以仇恨。
當然,排除真心助人的淳樸百姓,她們只是單純了些,卻並無仇恨。
面對這樣或單純、或鄙陋的百姓,顧長歌勾起脣角,話聲淡淡,卻含有一股震懾的味道。
“對本郡主有意見的人,不防站出與本郡主理論,放心,本郡主絕不以權壓人。若不敢站出,便別磨磨唧唧像娘們。”
人羣有一瞬間的安靜,不止一瞬間。
一秒,兩秒,……
當孝衣女子面色愈漸蒼白,當齊芫漸漸死心,當顧長歌就要最後給這女子下定論時,卻有一男子出了聲。
“我來。”
顧長歌等人看去,那青衣長袍翩翩而來的男子,竟是範成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