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清荷是未嫁女,喪事本就不應大肆張揚,且蔣家搬來京城時日不長,蔣清荷又很少交際,沒什麼知心好友,因此她的喪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這樣有一個好處,可以更好地將蔣清荷的死隱瞞下去,畢竟廣陵侯府與蔣家不沾親帶故,她死在人家府中,到底不光彩,爲了蔣家的名聲,這場喪事越低調越好。
蔣母心疼女兒,特別女兒身死,這是最後一件能爲女兒做的事情,起先蔣榮提出低調處理,她還不樂意,後來提到蔣家的名聲與前途才肯閉嘴,只是喪事雖依照蔣榮所言,但心中不利爽,平時對待蔣榮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的思路很簡單,蔣榮與顧長衍鬧翻,投靠廣陵侯,而蔣清荷長住在廣陵侯府,雖然蔣榮的確有才華,但歷來男人聽信枕邊風,廣陵侯喜歡清荷,那麼廣陵侯肯幫助蔣榮,其中肯定有清荷的功勞。清荷出事,肯定是後院的女人乾的,但如果不是因爲蔣榮,清荷怎會進廣陵侯府,又怎會死?所以就算蔣榮不是害死清荷的直接兇手,也脫不了干係。
蔣榮每日回到家,都會受蔣母一頓發泄。
起先蔣榮忍着,或許是因爲心中的愧疚,面對母親的無理取鬧,他只當贖罪了,但他沒想到蔣母越來越過分,一連十幾天都是如此,蔣榮深知自己若是再忍,外人得看出端倪了。便尋了個好時機,爆發了一頓。
那一天和蔣母爭吵之後,蔣榮便去了廣陵侯府,廣陵侯見他來了,竟非常熱情地親自迎他,口上連連歉聲說着:“倒不知狀元郎今日來此,本侯有失遠迎,失禮了!”
蔣榮連稱不敢,要給他行禮,廣陵侯卻不由分說,直接拉蔣榮坐下。
入坐,廣陵侯關切問:“狀元郎看着臉色不太好,這是爲何?何人給狀元郎氣受了?”
蔣榮長嘆一聲,臉上氣怒而又帶了幾分無奈,他道:“妹妹被顧長衍算計身死,可母親不明原由,卻將妹妹的死怪到我的頭上,日日無理取鬧,我雖身爲人子,卻不是專供母親發泄的出氣筒,侯爺,我實在忍受不過,懇請侯爺與景寧侯府交涉一番,快些對付端王府,等將端王府鬥敗,下官也好與母親道明真相。”
“狀元郎受委屈了,令堂所作所爲,本侯聞之,必是理解你所受之苦……”廣陵侯說得誠懇,在深切地表達了對蔣榮的同情之後,話鋒一轉,說道:“只是……端王乃是親王,要他滅族實屬不易,至少短時間內,恐怕是拿不下來的。”
“若讓端王府滅族,必是大事,自然需要時間,這點下官理解。”
“你能理解是最好了,你放心,於端王府,我們準備了那麼久,豈有反悔之理,本侯與齊國公府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端王府爲他家的姻親,本侯自然也不會放過。而景寧侯府……只要有端王府在的一天,景寧侯府就永遠屈於人下,範宏天或許能忍得,但範成輝何等驕傲,他能忍?所以,這一次,範成輝必不會反悔。你且放心,如你所願,是早晚的事情。”
蔣榮道:“侯爺放心,蔣榮明白。”
廣陵侯笑道:“這就是了,不必心急,你且等着便是。至於你家中之事,令堂乃你生母,即便現在想不明白,還能待你太過?”
蔣榮笑得很勉強。
廣陵侯看在眼裡,頓了一下,又說道:“實在不行,你可以向她透露一些,暗示真相?”
蔣榮立刻反對,“不可,家母沒經過事,喜怒形於色,下官擔心會惹端王府生疑。”
“無妨,令妹本就爲端王府所害,真相如何那對父子比任何人都清楚,令堂的憤怒,當屬意料之中了。”
蔣榮仍是搖頭,“不可,一旦家母情緒過激,惹怒了端王府的人,屆時,他們將舍妹長住侯府一事泄露出來,蔣家將再不能在京城立足。”
事關家醜,且這家醜,細細追究起來,廣陵侯自己要佔大部分責任,誰讓當初是他將蔣清荷擄來的呢,而且蔣清荷死得並不單純……所以,蔣榮提到這個,廣陵侯沒話了。
想到蔣清荷的死,廣陵侯心中一跳,先由心中斟酌,再開口道:“說來令妹之死與本侯脫不了干係,當初若非本侯想促進我二人的合作,帶她入府,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是本侯的錯……”
蔣榮聽了微微驚詫,想也沒想就立刻否認,“侯爺哪裡的話,此事不怪侯爺,侯爺知道下官家中是怎樣的情形,母親將清荷寵上了天,清荷能待在侯府,也省了下官的麻煩,而且比起家裡,清荷更喜歡住在侯府。住侯爺府上是下官和舍妹的意願,現在出了這等事,實在怪不得侯爺,要怪,就只能怪那端王府的人心狠手辣,要怪,蔣榮應該怪他們纔是。”
廣陵侯很滿意蔣榮的反應,點了點頭。
“你能如此想是最好,不過本侯有一事不明,狀元郎是如何確定令妹一事,是端王府所爲?”
蔣榮的憤怒立刻上來,咬牙切齒道:“舍妹一個閨中女子,能礙了誰的眼?誰會對付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必是端王所爲,因爲舍妹死在侯爺府中,下官極有可能因此遷怒侯爺,從而終止與侯爺的合作,這於端王府最有利,真是好算計啊!可惜,下官心如明鏡,看得清誰好誰賴。”
廣陵侯心下放心,面上點頭說:“的確如此,端王府狡詐,所幸你洞察真相,否則我們中了他們的離間計。”
“都是侯爺的功勞,跟隨侯爺這些時日,下官受益良多。”
廣陵侯簡直不能太滿意,自從蔣清荷死後,他能明顯感覺到蔣榮的心和自己靠得更近了,因爲他以爲顧長衍殺了他妹妹,儘管他並不喜歡這個妹妹,但到底一母同胞,從小長大的情分,即便現在再是給他丟臉,也是有幾分感情的,顧長衍殺了她,蔣榮自然恨顧長衍,原本就恨,現在更恨。
想到這裡,廣陵侯突然對廣陵侯夫人的不滿散了幾分,內宅夫人眼皮子薄,只看到後院的一畝三分地,他不就是多看了蔣清荷幾眼麼,竟然要置她與死地,他知道的時候自然憤怒,還好那女人有幾分聰慧和眼力,知道擺脫干係,隨後他設計引導蔣榮懷疑往端王府方向懷疑,這不,此法甚好。
經過這幾月的觀察,廣陵侯發現蔣榮真的是個人才,這樣的人才投靠他,一來有面子,二來能讓他實力大增,廣陵侯越看蔣榮越喜歡,而經過蔣清荷的事情,蔣榮算是徹底與顧長衍斷了,廣陵侯對現狀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