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統領,下官方纔不是去了您府上嗎?葉統領您怎麼還和下官打起馬虎眼兒了呢。”
範郎中的聲音聽在葉成軒的耳中,只覺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葉成軒不自覺地附上了旁邊放着的劍。眼睛微眯,“我問你,發往靖州的救災糧銀,都是被誰私吞了?除了你,還有誰?”
範郎中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方纔答道:“這些東西,誰不拿點啊,下官只是拿了一點點,而且還全部都給了尚書大人,我是一錢都沒留啊。”
葉成軒眼眸裡的冷意越發的濃厚了,範郎中口中的尚書大人,果然是他的父親,吏部尚書葉輔霖。
範郎中低聲說道:“我真的只是拿了一點點,其他人才貪得多呢。”
葉成軒手指緊緊的扣着長劍,指節泛白,微微有些顫抖。
他的父親是什麼德性,他知道,但是不曾想,他的父親居然這麼蠢,虧他還四處查探,幫着趙王洗脫罪名,可是葉家卻被拉下水了。
“寫下來!”葉成軒冷聲斥道,“貪污公款的都有哪些人,你都一一寫下來。”
範郎中臉色微變:“這……這不太合適吧……”
寫下來的東西,那可就是能成爲呈堂證供的啊。
“寫!”葉成軒冷冷地看着他,眼眸中似乎要冒出一團火一般,怒氣、殺氣,接踵而來。
範郎中被嚇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顆心更是狂跳不止。
“葉統領,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若是我遭殃了,你的父親葉尚書也討不了好啊。”範郎中鼓足了勇氣說道。
他就不信了,一旦他被押走了,這嘴巴肯定不嚴實,一定會將葉尚書供出來的。
靖州難民一事鬧得滿城風雨,葉尚書即便是不死,活罪也難逃。
“本統領叫你寫下來!廢那麼多話做什麼!”葉成軒的臉色陰沉,語氣很是不善。
神氣什麼!你以爲你是御林軍統領了不起啊!
範郎中在心裡將葉成軒罵了無數遍,嘴上卻只得同意:“好,我寫,我寫……”
他要是不寫,看着葉成軒這樣子,似乎能吃了他……
不多時,葉成軒看着手中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一串兒人名。
這麼多人,都是貪墨的人,怪不得會出現那麼大的虧空了,也怪不得他這麼久都沒有查到,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自然也沒有人說實話的。
“葉統領,我知道的就這些,至於其他人有沒有,這下官就不清楚了。”範郎中低聲說道。
呲啦!
葉成軒手中的紙張被狠狠地揉了一下,頁腳處起了好大一個褶子。
範郎中眼眸微閃,看向葉成軒:“葉統領,下官真的是一錢都沒留,您看……還請葉統領幫下官多多美言。”
葉成軒看也不看範郎中,直接大步離去……
出了門,騎上馬,勒住繮繩,調轉馬頭,隨即打馬回府。
然而等葉成軒回到尚書府時,卻被告知,葉尚書已經離開了。
“他去了哪兒?”葉成軒一把拽住管家的衣領,他心頭有氣,下手甚重,管家只覺脖子都被卡着了,呼吸困難。
“老爺他……他去了宮裡。”管家艱難地說道。
嘭!
葉成軒一把甩開管家,管家冷不防直接被摔倒在地。
葉成軒氣的渾身都在發抖,真的他的好父親,這個時候去宮裡還能做什麼,還不就是去向德妃訴苦求情嘛。
有個拖後腿的父親,這感覺簡直就是糟心。
“軒兒,這是怎麼了?”葉夫人正巧路過,看着摔倒在地的管家,只道是管家沒伺候好,惹惱了葉成軒。
葉夫人正色說道:“軒兒,若是這下人伺候不好,直接命人上板子就是,你現在是御林軍統領,自己動手就失了身份了。”
管家嚇得臉色蒼白,連忙跪地求饒:“夫人饒命,少爺饒命啊,小的知錯。”
雖然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兒錯了,先這樣說着吧。
“滾!”葉成軒怒吼一聲。
管家連忙連跪帶爬走了,少爺正在氣頭上,他可不得有多遠滾多遠嘛。
“軒兒,你怎麼了?看你好像怒氣衝衝的樣子?”葉夫人嘆了口氣,“也不知最近是怎麼了?你妹妹傷了臉,也是天天發脾氣,你怎麼也是這樣?”
葉夫人的手中還端着藥碗,她正準備去給葉蓁蓁送藥呢。
葉成軒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
“軒兒,我可就指望着你了。咱們葉家雖然是德妃娘娘的孃家,可是不是那些世家貴族,一向被人看不起。鎮南王府明明和趙王是姻親,可是雲世子成親都不給咱們下帖子,擺明了就是看不起咱們。”
葉夫人絮絮叨叨地說這,書者無意,聽者有心,葉成軒心下一驚。
雲世子成親……可不就是他迎娶謝卿……
葉成軒方纔才壓下去的怒火,眼下又忍不住蹭蹭往上冒。
他絞盡了腦汁,阻止謝卿嫁給雲錦,可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眼瞅着兩人的婚期將近,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心裡乾着急,他甚至動過強了她的心思,可是等他有那個心思的時候,謝卿就再也沒有出過門,他根本就沒有機會。
而現在呢,明知道他喜歡的女子要嫁給別人了,他卻無力阻止,眼下他也沒有那個精力阻止,這幾日,他一直忙着查證靖州難民一事,不知不覺,明日就是謝卿成親的日子了。
葉成軒的手握成拳,握得太緊,導致整個手臂都在顫抖。
“軒兒,你怎麼了?”葉夫人終於停止了絮絮叨叨,她看着葉成軒的狀況不對啊。
“沒什麼,母親,我還有事,先走了。”葉成軒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徒留葉夫人一人立在原地,沒好氣地說道:“我說的話,他到底聽到沒有啊!”
……
葉成軒明知道眼下趙王的事情要緊,他應該立刻趕去皇宮,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先去了謝府。
他坐在馬上,看着牌匾上的紅綢,屋檐上掛着的紅燈籠,只覺這紅色分外礙眼。
明日就是謝卿出嫁的日子,謝府門口都已經佈置完畢。
葉成軒死死地瞪着那紅綢,恨不得讓目光化作火焰,一把燒了這礙眼的紅色。
他怎麼可以讓他喜歡的女子嫁給別人!
活了二十多年,女子對於葉成軒而言,不過就是一件衣服,他想穿就穿,不想穿就扔掉,唯獨對謝卿不一樣,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女子。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叫謝卿的女子就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
他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這個女子的一顰一笑,她的眼睛像是靈動的泉水,叮叮咚咚會說話。
她是一個特別的女子,她敢算計他,還將他算計的那樣慘,好長一段時間,人們都說他是禽獸,調戲良家女子。
可是沒有人知道,當他聽到別人在背後議論,說他葉成軒調戲了謝卿時,他內心居然是高興的。就好像是小孩子吃了蜜糖一般,甜到了心裡。
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動真心,可是這個女子爲什麼要嫁給別人,他喜歡謝卿,謝卿應該嫁給他纔是!
葉成軒捏緊了繮繩,他好像狠狠地揮一鞭子,然後衝進去,將謝卿搶走,從此再也不放開她……
忽然,門開了,葉成軒眉頭一皺,那不是謝卿身邊的貼身丫鬟靈芝嗎?
靈芝正送一個小廝出來,而那個小廝……
葉成軒眼眸微凝,他記得那個小廝好像是迎君閣的打雜的小二。
只見靈芝和那小二有說有笑,說了兩句,知道那小二出了門,走遠了,靈芝才關門離去。
葉成軒一個翻身下了馬,快步走到那小兒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小二擡眸一看,連忙說道:“這位公子,你有何事?”
“你方纔去謝府做什麼?”葉成軒冷眼問道。
“哦?”小二回頭看了看謝府的方向,笑着答道,“公子說謝府啊,謝夫人和郡主喜歡吃我們迎君閣的點心,所以就訂了一些,小的是去送點心的。”
小二擡眸笑道:“公子知道我們迎君閣吧,我們迎君閣的點心在全京城都是很有名的,公子要不要也來嚐嚐?”
葉成軒轉身離開,丟下一句:“不用了。”
方纔大概是他多心了吧……
罷了,謝卿,即便是你嫁給了雲錦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你還是會屬於我……
葉成軒不知道的是,那小二見他走了,立刻加快了腳步,回到迎君閣中,立刻將方纔的事情稟告給馮伯。
“馮伯,事情就是這樣的,恐怕是葉成軒起了什麼疑心了。”小二眉頭緊皺。
當葉成軒攔着他的時候,他心裡其實緊張極了,但是面上卻保持着平靜的神色。
馮伯沉思片刻,道:“無妨,你做的很好,即便是他還是起了疑心,我也有辦法,你記住一點,你是迎君閣裡的店小二,這就夠了。”
“是,馮伯。”小二點頭應下。
……
長樂宮
趙天麟看着葉尚書,牙關緊咬,目光很不得吃人。
“本王萬萬想不到,害本王被人彈劾的人居然是你!”
這幾日,趙天麟的日子相當不好過,永慶帝只給了他三天的時間,可是三天的時間哪裡夠啊,他幾乎三天三夜沒有睡覺,才勉強能給永慶帝一個交代,公款中是有虧空,好在是那些東西向來都不是他過問的。但是這些遠遠不夠,說服永慶帝也只是勉強,說服朝臣是萬萬不能,所以他還在辛苦地查證,到底是誰貪污了公款。
結果呢?拖後腿的人居然是他萬分信任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