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申屠白的事,趙芸從沒向趙家兄弟提起過。趙芸身邊的人——葉秋和常樂幾個知道一些,但也從未見過申屠白真人。沒有實感,加上趙府的家規嚴厲,沒有趙芸的同意,他們不會隨便亂說。
而這三年趙家兄弟又在京城,彼此之間緊靠書信來往聯繫,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趙芸就忽略了過去。
“芸芸,這是細枝末節的事情麼?”趙麟聽完,忍不住無力的扶額,沉聲道:“要是早知道這個消息,我和大哥肯定會早早接了你來京城!申屠白性情古怪,最是讓人琢磨不透。曾經,國師大人有一名記名弟子。可無緣無故的,申屠白突然就讓人將他拖下去打殺了。這件事絕不是杜撰的,當時京城許多的達官貴人都在,乃衆人親眼所見。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當時在場的人提到他都還一臉的驚恐和駭然。這樣的人,怎麼會單純的看你的天賦好,就收你爲徒?芸芸,你和我說實話,當時他有沒有逼你?”
“二哥,你從哪裡聽來的傳言?師傅的性情雖然是有些特別,但卻並不是嗜殺成性的人。而且,表面上看去他的攻擊性很強,但其實很容易心軟,是個好人。”趙芸眼神一閃,下意識的摸了摸腕間的青妖,腦海裡浮現出三年時間裡與申屠白相處的片段,脣角不由得露出一個淡淡微笑。
申屠白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趙芸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心裡就有這樣的認知。不過,那些又與她何干?她只知道,那個人對她的付出,已經到了讓她羞愧的地步。
垂下眼瞼,趙芸有些失神,也不知道現在那個人在做什麼。
“芸芸,相信二哥,申屠白太危險!我到現在都不能想象你居然安然無恙的在他身邊待了三年!”沒瞧見自家小妹的失神,趙麟聽到她對申屠白的評價,瞬間哭笑不得。申屠白會是好人麼?想想都覺得違和感十足,“趙家只有我們兄妹三個,在沒搞清楚申屠白收你爲徒的原因之前,芸芸你還是不要和他聯繫了。”
“二哥,你多慮了。師傅他不是那樣的人。”抿了抿脣,趙芸擡眼看着趙麟,鄭重的開口道:“二哥,師傅對我來說就像你和大哥一樣,是我心裡很重要的人。如今我能有如此的修爲,也全靠他悉心教導和幫助。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事是真是假,我也不在乎。只是,我希望你能在真正見過他以後,再來評判他。而不是僅憑這一些道聽途說,就將他的一切都否定了。可以麼?”
“芸芸你……”趙麟愣住,趙芸在他眼裡,一直都是可愛年幼的妹妹。如今她去這樣冷靜的看着他,一臉嚴肅的要求他別道聽途說,別妄斷別人的是非……趙麟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片荒涼和失落,果然,三年的時間,小女孩已經長大了麼?
她能將一府的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能遊刃有餘的撐起一家商號,能在面聖之後依舊面不改色……面前這個人,再也不是那個需要他時時照看,小心呵護才能磕磕絆絆的長大的小孩兒了。
趙麒和二叔公的反應比趙麟鎮定。問了當初收徒的經過,又問了如今申屠白的所在,兩人意味深長的對視一眼,就沒有了下文。趙芸摸不着頭腦,但也不想再多談這個問題。
四人在下人的服侍下,一起用過午膳。歇了一會,趙家兄弟正準備回書房去溫書,還請了二叔公指點。趙芸也正準備回房午休一下的時候,宮裡來了人,還帶着皇帝的聖旨和賞賜。
“……趙芸擅弄花草,特賜四葉月種子一瓶……紫陽令牌一枚……京郊五十畝花田……”
賞賜裡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不少,玉器花瓶也有好些名貴的。不過,其中最讓趙芸在意的,卻是四葉月、紫陽令牌和那京郊的五十畝花田。
四葉月,靈花榜上排名第五!但是少有人知道它長什麼樣。據說,一是因爲它稀少,二是因爲幾十年前一個家族敗落之後,就再沒人成功培育過四葉月。以至於如今錦國靈師界的靈師,少有人會知道四葉月的尊容。而四葉月的種子,自然也成了稀有之物。
而紫陽令牌,卻是皇室嫡系纔有資格擁有的東西。因爲,拿着紫陽令,就可以直接出入紫陽山的任何地方,包括藏有皇室獨家秘籍紫陽秘錄的藏經閣!紫陽秘錄一向不外傳,如今皇帝將紫陽令賜給了趙芸,卻相當於默許了她去翻閱!
京郊的五十畝花田似乎不起眼,但要知道,在京城,寸土寸金!五十畝的面積,已經相當不小。皇帝將這花田賜下的用意是什麼,也值得讓人深究。
宣旨的內監匆匆離開,趙家的人卻都神色沉凝。
“芸丫頭剛到京城,無功無過,陛下這麼重的賞賜,來得太奇怪了!”秦守一摸着鬍鬚,看了三兄妹一眼,緩聲開口,“四葉月、紫陽令牌、京郊的五十畝花田,這些東西,如何是芸丫頭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接得住的?這簡直就是將人架在火上烤!”
趙麒看了眼趙芸,面色有些難看的沉凝:“那封書信的事情,小妹出了力,陛下是知道的。加上小妹又是申屠白的徒弟,五級靈師的身份……陛下重賞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爲何會是四葉月。”最後一句呢喃,其他三人並沒有聽到,趙麒說完,就徑自陷入了沉思裡。
沒發現趙麒的異樣,趙麟皺了皺眉,遲疑的開口道:“大哥的意思是,陛下可能是因爲芸芸曾經立下了大功,又是申屠
立下了大功,又是申屠白的徒弟,纔會格外看重,給與重賞?可京城不比別的地方,陛下的看重,對芸芸來說,可不一定是好事。”
秦守一雙眼微闔,抿直了脣角道:“趙記資歷最淺,卻被陛下欽點爲皇商。瑞之和麟哥都在孔學院,瑞之還未參加過會試,卻已經多次被皇帝召見。如今,芸丫頭更是得了紫陽令……全京城的人的目光,怕是都要集中到趙家來了。”
而有些事情,也必定不期而至。趙家三兄妹沉默,半晌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危險’兩個字。站得越高摔得越慘。何況,他們現在是被皇帝給生生的架上去的,腳下根本沒有多少實在的根基!
趙芸面色沉靜,早知道京城是個是非窩,只是沒想到一來就被動的陷入了是非裡。不過,當今的這一道聖旨,也不全是壞處。至少,一些分量不夠的傢伙,不會不識趣的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只是,這位皇帝陛下,對她到底是看得順眼呢,還是不順眼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這紫陽令到了我手裡,那就是我的了。等有空了,去紫陽山上轉轉,也能開開眼界不是?”趙芸把玩了兩下手裡的金色令牌,垂眼仔細瞧了上面精緻的紫陽花紋,鎮定自若的笑了笑,“不過,我對這一瓶子的四葉月和京郊的五十畝花田更感興趣。只是,四葉月我不知道在怎麼種,就先緩緩。今兒時辰尚早,二叔公,我們不如去郊外走走?要是環境好,就在那兒建個莊子,等天氣最熱的時候,剛好能搬進去住。”
秦守一眼底閃過一絲亮色,呵呵笑起來,扶着鬍鬚贊同道:“嗯,是個不錯的主意。瑞之你覺得呢?”
趙麒想了想,深深看了趙芸一眼,“我認識一位手藝不錯的工匠,建莊子的時候,或許可以找他幫忙。”
“……”趙麟面色一頓,有些無語。那五十畝花田是方是圓都還不知道,就開始討論起建莊子的事,是不是太早了些?
說是這麼說,但郊外之行並未成行。因爲,三年前與趙家兩兄弟一起北上到孔學院的陸奉安、宋君賀、陳晉封和蔣碧成四人,一起上門拜訪了。
“……我們本想昨日就來的,不過你們三兄妹久別未見,肯定有許多話說。我們杵在這兒,也不方便不是。早上的時候,又聽說芸妹妹被皇帝陛下親自召見去了宮裡,我們只有等午時過了,再上門了。”陸奉安笑吟吟的解釋,說完,他將目光停留在趙芸身上,“芸妹妹,好久不見。”
趙芸脣角抿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朝他回了一禮,卻並不說話。本身與陸奉安不算熟,三年不見,生疏是自然的。至於另外三人,趙芸幾乎上沒有與之單獨接觸過,所以,也並不太在意。
“大哥、二哥,院子裡還有些行李沒有收拾妥當,我就先下去了。”趙芸一一與四人打過招呼,便出聲朝趙麒兩人道。
不待趙麒說話,陸奉安就眉毛一挑,“這怎麼行?我們幾個可是專門來爲芸妹妹你接風的。晉封兄就不說了,我、君賀與碧成,可是將你當作自家妹妹看的。你這麼一走,豈不是白白的浪費了我們的一翻好意?”
“什麼叫做我就不說了?瑞之與麟弟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了。”陳晉封不答應了,他斜眼瞧了眼陸奉安,就從袖袋裡摸出一個仔細捆好了的油紙包,笑呵呵的遞給趙芸道:“小妹啊,這是京城最地道的驢打滾,保證你吃了還想吃。”
陸奉安撇了撇嘴,嘲諷道:“合着你將人當妹妹,就送一包驢打滾?”
“禮物輕,別嫌棄。小妹日後要是想要逛京城,吃京城地道的小吃風味,就來找我。”陳晉封眼神也不給陸奉安一個多餘的,只認真的盯着趙芸,誠懇的說道。
“晉封兄在京城三年,別的沒摸清,這好吃好玩兒的地兒,卻是熟悉了。”宋君賀笑呵呵的插嘴,趙芸聞言笑了笑,接下了陳晉封的好意,“謝謝陳大哥。”
“不客氣。”陳晉封擺了擺手,十分得意的回頭瞧了陸奉安一眼。
陸奉安翻了個白眼兒,“一包驢打滾而已,至於麼你?”
“不至於。你把禮物也拿出來,讓我們幾個也好好的觀瞻觀瞻?”陳晉封輕鬆的攤了攤手,隨即笑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自然也是準備好了的。”陸奉安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從懷裡摸出一個紅色的錦囊來,走到趙芸的身前站定,意有所指道:“芸妹妹,京城不比豐樂縣。錦囊裡的東西,或許在關鍵時刻,對你有用。現在,就別打開了。”
趙芸神色一動,總覺的陸奉安話裡有話。不過,不等她拒絕,陸奉安已經將錦囊放到了她的手裡,十分瀟灑的轉身回了位置坐下,也不管陳晉封的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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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宋君賀和蔣碧成也都各自送了小禮物,表示慶賀她到京城。又有蔣碧成問她里正家的情況,趙芸一一回答,竟是許久都脫不開身。這一耽擱就到了晚膳時間。等熱鬧的用過晚膳,安排下人領着四人去了客房,趙芸才得以回自己的院子。
葉秋站在門口迎着,“姑娘,熱水已經準備好了。您趕緊進去泡泡,解解乏吧。今兒個忙活了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