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光憑空乍現,地魔林立沒了。把巨浪凍成冰挪個地方,天極冰原的危機解除了。看起來地魔劫似乎就這麼輕鬆落幕,事實證明並沒那麼輕鬆。
此後一段時間裡,一衆修者就跟救火隊員似的。哪裡發現屍魔和半魔人的蹤跡,就衝鋒似的趕去哪裡。直接斬草除根不敢想,只能力求殺一個少一個。
受迷心果影響的海獸倒是不用修者們操心,自有海獸會追剿它們。經此一事,乾元世界的海域明確的分了家。除了內鬥,再沒人像林立那樣能一下設計那麼多海獸。
一晃五年過去,地魔劫之後不會少的功德光才慢悠悠的降下。多少不好說,分配的絕對公平。只要是出過力,就會分到一些。
功德絕對是好東西。達到一定數量後,就和得了免死金牌差不多。有功德光在身,再厲害的天劫也的把力度給打折扣。打傷打死功德在身的人,業力纏身還算小事,到渡劫時就會知道啥叫一點不慣着你。
此間事了,打着受到邀請過來幫忙的萬文斌等人就該回去了,已經掛上九重天標籤的胡映雪等一衆弟子也該回去了。
有些因果已做了結,有些事自然也該說明白了。所以在臨走前,胡映雪回了趟上梧州,同行的只有靈鳶、獨孤鴻和平常習慣與她形影不離的慕天玄。
不是一體雙魂,而是借體重生。胡家人雖然感到吃驚,卻也沒感到太意外。相逢即是緣,緣聚緣散也憑緣,沒必要太盤根究結。離別,再相遇,情義記在心間就好。
唯一感到有些鬱結的大概就只有胡慶偉和水輕怡夫婦。胡映雪和靈鳶都承認他們爲此身父母,他們卻明白幾人間的父女母女緣分也只是到此了。此次別離,此後應該就是再難相見了。
胡映雪臨走時送給水輕怡一巴掌大玉盒,一年後水輕怡誕下一對同爲金系天靈根的雙生兒子。看着兒子,想起女兒,夫婦二人還是鬱結難解。又過數年,雙子成爲一方俊傑,兩人才能輕鬆嘆息一聲緣淺。
另外,在獨孤鴻的首肯下,胡連凱重建千傀萬儡門,尊獨孤鴻爲祖師。應獨孤鴻的要求,對外宣佈的祖師是千傀老祖。有獨孤鴻親傳的完整傳承,又有人可以扶持,千傀萬儡門很快躋身於乾元世界上宗行列。
去樂天城和大家會合前,胡映雪和慕天玄去了趟迷霧森林。卻沒見到胡清,胡清身邊的藍翊、墨塵也沒見到。新繼位的狐王一問三不知,只轉了胡清留下的一道口訊:‘時候到了,自會再見。’
到了樂天城,胡映雪和慕天玄就被跑來樂天城堵人的冷、王、宋三家人攔住。原來冷烈、王柯、宋裕盛一起不辭而別,這打了因看三人與他們交情不錯而生出一些想法的三家族人一個措手不及。
三家人還算識趣,知道兩人已是混元大世界上宗弟子,沒敢糾纏。只有冷蔚然硬着頭皮上前說道:“此前有位貴人曾在我家做客,在我族人的陪伴下冒雪進入冰原,此後便不知所蹤。道友可否告知她是否安然?”
看的出來,這位冷家長老不只是擔心那位貴人在冰原中出了事會讓貴人身後的勢力找冷家麻煩,還擔心冷烈他們是畏罪潛逃。有這樣的親人,胡映雪只能在心裡替冷烈嘆息一聲。
用‘平安無事’打發了冷蔚然,胡映雪就沒再理會那羣人。沒走幾步,一個城衛跑了過來,“兩位上人請等一下,舒巫大人請二位上樓一敘。”
順着城衛的手看過去,就看到對面茶樓裡舒巫呲着一口白牙對着這面笑。看到他的表情赤果果的寫着快點來進套,胡映雪和慕天玄都僵了下。雖然被‘驚’到,兩人還是上了樓。
等胡映雪和慕天玄落座,舒巫就開門見山:“找上二位,就是想二人能在走前在樂天城再開一場拍賣會。”
胡映雪微皺眉,“在這個時候舉行拍賣會?”
舒巫又露出一口白牙,“我家主已經任乾元世界界主兩千餘年,該是時候換人來做了。走之前,想爲乾元世界的子民再謀取些福利,就想到了二位。二位身上的丹藥法寶若是不足開一場拍賣會,可進界主府寶庫內隨意挑選煉丹、煉器的材料。”
言下之意太明顯了,就是說哪怕是都得趕着煉製才行也得把這場拍賣會開了。這也就是蒼朔宗的祖師爺蒼朔和季謙是鐵哥們,不然聽到這番話,胡映雪和慕天玄絕對理都不理。
雖然是副業,胡映雪和慕天玄都不是懶人。就算此前已經送出去了大半,身上的儲備拿來開一場拍賣會還是足夠的。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回乾元世界,能給蒼朔宗再積累一些名望也是好的。所以二人沒拒絕舒巫的委託。
雖然有豐厚的靈石收入,季謙也不會白讓胡映雪和慕天玄開這場拍賣會。送上幾樣稀罕的靈植和煉器材料,他不會欠下人情,胡映雪和慕天玄也會高興。已經不止合作過一次了,見兩人同意了,舒巫就直接把東西給了他們。
胡映雪和慕天玄把東西收起來,這就算說完了公事,舒巫不再時不時的呲着一口白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色間多了幾分擔憂,“祁兀還好麼?”
當初胡映雪出關最晚,出關就離開九重天做任務,回到九重天后便回到了這邊。所以聽到舒巫問起祁兀,她只能轉頭看慕天玄。
慕天玄只得回話:“回來的比較匆忙,我也只是聽人提了一句,說祁師兄只待傷好便可進入星辰殿。
“果然就該把他打發到那邊去。”舒巫的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他並不意外慕天玄管祁兀叫師兄。上宗有上宗的規矩,不管之前是何種關係,同時進入門檻就只能是師兄弟。
這時候,茶樓裡突然暴起一片喧譁。喧譁中,一女子大聲尖叫:“你個負心漢,竟然放狗咬我!”
聽到話中提到狗,胡映雪便想起了點金和烏金。神識放出去,兩眼就囧囧有神,被人稱爲負心漢的人居然是宗九。不過他老神在在,不對,是十分淡定,就好像旁邊那個女子根本不是在朝他發瘋。
當事人之一是自家徒孫,胡映雪這個做師祖的在樓裡,露個面還是有必要的。舒巫也有意下去露個面,他不認爲宗九真會是個負心漢,只是好奇誰膽子這麼大竟然算計到他身上。
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三人,宗九立刻起身行禮,“宗九見過師祖、八師伯祖、舒巫大人。”
走到近前,胡映雪將聲音戛然而止的那名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那張臉,沒想到還是個曾經見過的。小蓬萊門人崔欣,不,應該說原小蓬萊門人。
雖說當初說是被宋玉荷忽悠,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崔欣找胡映雪麻煩就是因爲嫉妒。小蓬萊怎麼說也是名門大派,允許門下弟子犯錯,也會護短,但得分對象。發現崔欣人品有問題,她在門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沒幾年,不甘受冷遇的崔欣就自請離開宗門。
胡映雪認出了崔欣,崔欣也認出了胡映雪。她找上宗九,是因爲無意中得知他是五年前引起大轟動的幾場拍賣會的主角。最開始抱着扒上不放的念頭,見宗九不受誘惑就改成訛詐一筆走人。沒想到宗九會是胡映雪的徒孫,這讓許久不敢在認識的人面前的她頓覺五雷轟頂。
當初離開了小蓬萊,崔欣想過去投靠碧水宮。聯繫不上與她交好的宋玉荷,還半路就沒了盤纏,便與路上的一個男修混到一起。榨乾了那個男修的家底,她立馬就又換了一個。幾番下來,嚐到甜頭的她就習慣周旋於男人中間。
但俗話說的好,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十年前,崔欣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太過貪得無厭,惹來正室夫人的怒火,被扒光了掛在城門上。怕熟人見到了她赤色果體的樣子,此後這些年只敢在窮鄉僻壤露個臉。
崔欣這次是覺得時間過去十年,就算對她有印象也不會太深了,便想着借樂天城這段時間人多給自己找個能養活她滿足她的金主。誰知道纔出手就碰上個硬茬子不說,人還是胡映雪的徒孫。
見識過崔欣胡攪蠻纏的功夫,完全就是無理取鬧。胡映雪有些同情的看向宗九,“你怎麼成了她口中的負心漢?”
宗九回道:“我也不知道啊。知道師祖、八師伯祖在樓上和舒巫大人談事情,我就坐在這裡等。剛點了壺茶,這個女人衝上來抓起茶壺就要潑我。幸好小二眼明手快,不然徒孫現在一定一身狼狽。”
崔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崔欣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想訛詐不成便要找藉口脫身,於是舒巫朝旁邊擺了下手,“不好意思,我想請你去牢中坐坐,瞭解一下你是如何認錯人的。”
崔欣不認得舒巫,但聽過舒巫的大名。聽到舒巫的話,立刻大驚失色,“你……你們這是不講道理。”
“講道理?”胡映雪眨了下眼,看向慕天玄,“她說要講道理。我怎麼覺得好像聽了一則笑話?”
別說胡映雪覺得是聽了一則笑話,崔欣都覺得自己剛講了一個笑話。說起不講道理這事,素來是她的招牌。不管是身爲小蓬萊受寵弟子的時候,還是周旋於不同男人間的時候,她最愛做的事就是不講道理。
也是因爲最愛做這種事,她對虛僞、善變兩個詞理解頗深。寵的時候,說她那是真性情,率真可愛。棄的時候,說她那是人品不好,刁蠻任性。每次改變都讓她想笑,也算有了別樣的通透——‘做我想做的,隨爾等怎麼看。’
不過這種恣意妄爲有個前提,就是不能招惹惹不起的人。雖然相隔不到二十年,也因爲消息閉塞沒聽過幾件和胡映雪有關的事情,但崔欣覺得自己的眼光還是挺準的,一眼就看出對方的實力已經高出自己太多。只這一點,她也得繞着走。
想起眼光,崔欣注意到一個問題,她怎麼會對宗九起了念頭。除了身家,宗九的影響力和修爲都在她不做選擇的範圍內。她卻昏了頭,不僅想打對方的主意,剛剛還在大庭廣衆之下意圖訛詐他。
“等等,讓我先想明白點事情。”說完,崔欣就捧着腦袋做思考狀。
“……”胡映雪等人以及周圍圍觀者不是被雷到無語,就是覺得這話真不知該怎麼往下接。
看崔欣似乎要想上一會兒,宗九想起剛收到的消息,轉身對胡映雪說道:“師祖,老閣主讓人傳來消息,他要閉關一段時間,要您多注意點閣中諸事。”
姬閬會傳這樣的消息過來,胡映雪一點不意外。雖然對方已是大乘期,但並未到大圓滿。是到了大乘期就可以隨時飛昇,但飛昇時底子如何可是決定着起點高點。一般來說,除非特着急的,都會在人界打好基礎才飛昇。所以就算已經是大乘期,有個感悟就跑去閉關個百八十年都很正常。
說實話,胡映雪真想把那個少閣主的身份辭了。掛上這個標籤,除了以這個身份露過幾次面,她從沒管過隱龍閣的事。哪怕宗九和閔紹在那邊做了不少事,也沒讓她覺得可以心安理得的頂着少閣主的名號。
從一開始,胡映雪就知道姬閬看中她做少閣主並非看中她是兄弟的徒孫或者她的能力。姬閬有坦言,是看中她或許是跟着他打下隱龍閣基業的那一衆人的轉機。祁兀也有坦言,那其中有他出的一份力。
胡映雪不是個心狠的人,就算看着師祖姬巍的面子,也不會駁了姬閬的意。想到轉機,她就禁不住想起從厲風那裡聽來的話。眸光微閃,做某些事的時候人多一些總是好的。
胡映雪在想隱龍閣的事,其他人主要關注崔欣。這人說是要想一會兒,看起來只是在很認真的思考,臉上的糾結似乎一點都沒有作假。
崔欣也確實不是在演戲。腦袋一抽一抽的痛,越用力想就越痛。她不是傻子,發現如此就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計了。腦袋裡的影響雖然因爲動過手腳變得模糊一片,但憑她對曾經對手的瞭解,還是肯定如同罩着濃霧的人是杜雨潔。
可崔欣想不通杜雨潔爲何要設計她。當初她是和杜雨潔爭風,但也就私下裡和人抱怨了她幾句,根本沒發生過正面衝突。再則她早已經離開小蓬萊,想擋也擋不到她,應該也沒利益衝突。
難道是無意中搶了杜雨潔的男人?崔欣眼睛眯了下。不想被人纏上,開始那幾個不可能被杜雨潔看上,後面那些都是有婦之夫。若是杜雨潔看上了其中某個人,真是妄她一向標榜冰清玉潔。杜雨潔是虛僞,但愛惜面子,應該不會這麼自毀門牆。
手指掃過腰間,崔欣像突然被驚醒似的拽下了掛上腰上的一個袋子。別的記憶都很模糊,唯獨一句話記得特別清楚。‘交給他。’,他是指宗九,交給他的東西就是這個袋子。
袋子就是普通人用的那種錢袋,捏捏就知道里面只有一顆圓滾滾的珠子。雖然擔心那珠子上被下了什麼東西,崔欣還是將它倒了出來。看起來就是一顆隨手用石頭打磨的珠子,這讓她暗暗鬆了口氣,但心頭迷惑更甚。
看到崔欣手上拿的珠子,宗九眸光閃過一道精光,“你這珠子是哪裡得來的?”
崔欣把珠子丟給宗九,“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會找上你是被人算計了。算計我,肯定是不想我好。不過對於你,倒是感覺只想把這東西給你。”
宗九接住珠子,“誰算計了你?”
沒有證據,也不想方便宗九,崔欣扯了下嘴角:“動了手腳,我不知道是誰。之前的事雖然事被人設計,我還是對你說聲抱歉。你若不想繼續和我算賬,我就走了啊?”
“你走吧。”看崔欣的樣子,知道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宗九就沒興趣再理會這個女人。若是讓對方真起了心思,那就麻煩了。
崔欣轉身就走,一點不擔心宗九出爾反爾。掛着蒼朔宗標籤的人風評一向好,說讓她走就是表示以後不會再找她麻煩。想到某人,她的眼裡閃過一絲陰狠。算計了她,別想以後的日子好過。
“我們也走吧。”對宗九讓崔欣就那麼走了,胡映雪沒有一點意見。他們不是不講理的人,崔欣是被人設計了,他們不報復是大度。至於設計崔欣的人,崔欣看起來心中有數,不去報復就不是她了。
出了茶樓,胡映雪幾人就看到萬文斌、贏蘇、渪童、康寧四人從對面的萬寶閣裡走出來。萬寶閣這個分閣的大掌櫃親自將人送出來,後面還跟了許多夥計。而且雙方都帶着笑,看來應該都是收回頗豐。
見到了熟人,自然要打招呼。和胡映雪打招呼時,贏蘇掃到了被宗九拿在手上把玩的石頭珠子,“胡師妹,你這徒孫要有麻煩啊。蓬萊島的桃花漂亮的確名符其實,卻是有名的不好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