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子滔和江男的監考老師說話的時候,又有人認出他來了。
“任子滔?”
任子滔循聲望過去。
那位走在最前面被前呼後擁的,正是教育局的,他當全市三好生代表和這位見過面,清北提前招生也見過,就是眼前這位引領的。
“孫科長,好久不見。”
三十多歲的男人,離很遠就伸出食指點着任子滔的方向,笑道:“認出來了?我是沒敢認你啊,你怎麼在這?現在這也沒放寒假呢。”
等男人來到近前,任子滔才摘下帽子:“踢球摔的,正好國慶沒回來,請假回家看看。”
“呦,嚴重不?你這腦袋得護好了,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啊。”
任子滔謙虛地擺手:“不至於,孫科長擡舉我了,您這是?”
“我被分到這片來了,負責這塊,走,咱倆先辦公室聊會兒。”
就這樣,任子滔是跟着教育局的同志去了臨時辦公室。
本來他還想着,出去買點水果,買點水,就近開個房間,等上午考完,讓江男吃完飯去賓館睡個午覺,下午精神狀態好些再接着考試。
但是現在走不了了,這位孫科長太熱情,也不着急去走廊巡視,倒是很好奇清大的一切。
那怎麼辦?人家問,他就講吧。
講全國聞名的那些學姐學哥平日裡什麼樣子,碰到了會說什麼,他們也吃什麼喝什麼。
講一直崇拜的教授,學術界的大牛,以前曾看過他的書,研讀過教授的論文,和追星一樣的默默關注他們。
忽然,到了大學,你會發現這位教授出現了,他老人家就站在你面前,或已老態龍鍾,或者講課走路搖搖晃晃但仍然目光如炬,你還能和這位偶像偶爾握手被問答互動一下。
當然了,在多看幾次“明星”後,追星的感覺降低了,迎接的是幾乎崩潰,因爲常常在課堂上不知道發生什麼了,聽不懂,會越是沮喪越質疑一個工科生學抽象代數技巧那不是有毛病媽,除了欽佩別人,再就是覺得自己渺小。
任子滔講的這些,不止有他在清大求學的感受,還有他當年在麻省理工讀研究生的心理路程。
孫科長是越聽越聽不夠,聽的津津有味,笑哈哈地問任子滔:“那現在,這也好幾個月了,感受有沒有轉變吶?適應了沒?”
任子滔想了想:“我想這種感受應該不會停止,和讀幾個月幾年無關,那是會一直有好有壞,好處是笨同學會越來越少,不用和笨人一起生活學習,壞處是,我成了那個最笨的。”
“你小子就謙虛吧,你要是總覺得自己是最笨的,時刻這麼虛心,任子滔,我敢說,四年後,你得大有出息啊,哈哈哈,要給咱省爭光,要……”
噹噹噹,有人敲門,打斷了孫科長和任子滔的敘舊。
來人彙報說,某考場監考女老師忽然肚子疼了,堅持不下去了,問怎麼辦?
在孫科長問來人情況的時候,任子滔一直在握着紙杯,禮貌地裝作沒聽這倆人公事方面的談話,但是當聽到那位肚子疼的女老師,下一堂監考哪個考場班級,他微挑了下眉。
孫科長看了眼手錶:“第一科語文馬上就考完了吧,下一科是什麼來着?”
“地理。”
孫科長聽完,嘴上嘀咕着:“地理、地理,先對付一科吧,上午考完下午再說,不行我去監……噯?子滔,你有沒有事?幫孫哥個忙唄,對了,你來幹嘛來了?”
……
高三四班考場裡,此時,語文已經考完了,現在是考間休息時間。
江男跑到走廊裡,放眼一看,哪有人了,又跑回班級扒窗戶往下望了望,徹底失望地耷拉下肩膀,子滔哥真走了,真沒陪考。
隨後又深吸口氣,江男臉上漾起笑容,她站起前桌男生桌邊,揮了下手:“Hi,帥哥,你哪個高中的?”
長的一點也不帥的男生,揚起頭看了眼江男,臉微紅,說話聲也不大了:“三中。”
“哇,那你學習很好啊。”
“還,還行吧。”
“帥哥,其實我是想問你,你文科理科啊?”
“文科。”
哇,這回江男心裡真哇了,她立刻趴在人男生桌上,嚇的男生立馬坐直身體,她卻笑眯眯拄着下巴小小聲道:
“一會兒考地理,能讓我抄抄嗎?帥哥,拜託了,我理科的,高考又不考地理,我就沒複習。當然了,如果下午物理你需要幫助,我也可以的。”
“不,不,不用。”
江男微擰眉:“你不讓我抄?”
“不是,我意思是不用你幫我,我還讓你、讓你那什麼。”
“你可真好。”
等江男回座位了,前桌的男生還沉浸在“你可真好”幾個字裡,突然,男生想起一事兒,躊躇着回頭諮詢道:“答題卡AB版的,你能抄明白呢,我用不用給你寫草稿紙上,大點兒寫答案。”
“不用,”江男笑眯眯用兩手指比着自己的眼睛,像要把自己眼睛挖出來一樣的:“我目光犀利着呢。”
男生憨厚地撓了撓頭,被江男那張漂亮臉蛋閃的:“呵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隨後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爲江男臉色變了,引得他也順着江男的目光回頭,納悶地看着進來的兩位很年輕的男監考老師,其中一位還戴着棒球帽。
他心想:“難道是這兩位監考嚴?呃,那可怎麼辦。”
而江男此刻,準確地說:不是臉色變了,是僵住了。
當她看到任子滔在開考前兩分鐘出現,手上還拿着封存的檔案試卷,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感受嗎?
第一反應,整個精神世界混亂了一下,隨後下一秒,她就大喜。
興奮的,興奮地恨不得揪住人打聽一個問題:噯?知道監考老師是自己人,純自己人,那是一種什麼體驗嗎?
另一名年輕的男監考老師,剛纔已經和任子滔在辦公室聊了五分鐘了,尤其在孫科長的介紹下,態度就更好了。
按照慣例,監考老師得提醒幾句,他笑呵呵地示意任子滔幹這活。
任子滔望着下面這些小腦袋瓜,尤其是他家那個小腦袋瓜,站在講臺上用很溫和的態度說道:
“這是你們的畢業考。高三了,大家大考小考不斷,紀律什麼的我就不多說了,只一句,有人考試靠實力,有人考試靠想象力,但唯獨不能靠視力,不能作弊,自己答自己的就行。”
隨着話音落,班級裡打響了考試鈴聲,棒球帽男子嚴肅地髮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