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殷紹,我回來了!

“楚兒,這位是太子殿下,不得無禮!”端木岐說道。

這個時候,殷紹一行也已經打馬走到了近前。

和四年前一樣,這男人還是通身的氣派使然,哪怕是沒有動作沒有言語,只靜靜的坐在馬背上,就能給人高人一等,俯視一切的感覺。

端木岐說着,就又轉向了殷紹道:“太子殿下莫要見怪,這丫頭在家裡被寵壞了,性子有點野,又是初來天京,不懂得這裡的規矩。”

他似是爲了故意藏拙,居然沒有明豔透露宋楚兮的身份。

殷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卻也沒說話。

宋楚兮了結他這個人,殷紹雖然擅長估算形勢,不會一點類似這樣禮節性的小事就吹毛求疵,但是他這人,更不會隨隨便便的讓自己掉分子。

所以他不開口追究,卻不不直言放縱。

“是麼?原來是太子殿下?”他對宋楚兮是有些不屑的,宋楚兮卻是無所畏懼的直接盯着他,用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含笑打量,並未因對方的身份而有所畏懼,一邊語氣輕快的說道:“臣女宋楚兮,見過太子殿下。我的腿腳不太靈便,殿下能免了我的拜禮嗎?”

宋家的這個丫頭,實在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僅僅是殷紹身邊的親信隨從,就連跟在後面的殷化都忍不住的頻頻皺眉。

“你這丫頭!我抱你下馬?”端木岐伸手壓下她腦後被風掠起的發,卻竟然也沒有苛責的意思,他眉目之間的笑容寵溺,說着就要翻身下馬。

這個丫頭的習性他太瞭解了,她是慣常的驕縱輕狂,但卻永遠都定好了準則,不會超過應有的底線。

現在她對這北狄太子殷紹——

明顯是過分關照了。

宋楚兮就是端坐在馬背上,一點也沒有要下馬請安的意思。

殷紹這纔拿眼角的餘光飄過去一眼,冷聲道:“罷了!”

“謝謝殿下!”宋楚兮一笑,這一笑之下,那笑容倒是柔順了不少。

“呵——”端木岐水水推舟的眼脣一笑,這才又重新問道:“你不是說要進宮卻給太后娘娘請安的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悶得慌!”宋楚兮甩甩手裡馬鞭,再看向他的時候眼睛裡就灼灼生輝,“你這是要去哪裡?是去太子府做客嗎?我能不能去?”

她這話算是問的一臉的純真,端木岐的眸光微微一閃,就輕聲笑道:“改天吧!今天你先回驛館,我還有些事情,帶着你一起,不太方便!”

話音未落,宋楚兮本來笑意暈染的眸子裡光彩就突然轉爲冷淡。

她瞪了端木岐一眼,冷着臉就繼續打馬前行,“那你就不用管我了,早就聽人說京城之地繁華錦繡,我先逛逛。”

這時候,殷化等人卻都看的呆住了——

這位宋家小姐變臉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

“你想去哪裡?改天我陪你。”端木岐道,隔着袖子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宋楚兮的脾氣是說上來就上來的,不過看似不分場合地點,但實際上見到什麼人該說什麼話她的心裡是一直都有計較的。按理說今天才是初次見面,她怎麼都不應該這麼不給殷紹的面子。

端木岐分明已經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不對。

宋楚兮此刻卻是真的心裡煩躁,直接甩開他的手,“不用你管!”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錯過這一行人身邊,執意的打馬前行。

“小姐——”舜瑜和舜瑛低呼一聲,頭也不敢擡的趕緊去追。

端木岐的眉頭隱約的皺了一下。

這個丫頭今天的表現的確是很反常的。

“太子殿下,”於是略一斟酌,端木岐就轉而對殷紹拱手道:“抱歉了,今天我先失陪了,怠慢之處,改天再向您賠罪。”

“端木家主請便!”殷紹略一頷首,卻是一副泰然處之的表情。

端木岐便這麼若無其事的打馬追着宋楚兮離開了。

辰王殷化看在眼裡,便是諷刺的勾脣一笑,“這位端木家主真是叫本王大開眼界,沒想到居然也是個性情中人。”

殷紹說這個人不可小覷,讓他相處下來的時候要多戒備。

可是一個爲了女人就連大事都不顧,只追着女人滿街跑的人,這樣的人能成什麼大氣候?

殷化想着,臉上神情就又多幾分玩味的感慨,眯了眯眼睛道:“不過宋家的那個丫頭也的確是長得好啊,就是這麼脾氣麼……嘖嘖……”

殷化的話只到一半,然後只就眼神曖昧不明的看着前面的殷紹。

平心而論,宋家是所有兒女樣貌都生的不差,尤其是宋楚兮如今的這般年紀,豆蔻年華的少女,一張無可挑剔的芙蓉美人兒面,再配上點兒嬌俏任性的小脾氣——

的確是有夠勾人的。

只不過麼,像是殷紹和殷化這樣地位身份的人,生來就天潢貴胄,又不是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這麼多年來早就閱美無數,誰又都不是色中餓鬼,實在是沒有誰就非得要將誰看在眼裡的。

殷紹一直駐馬街頭沒有動,也沒有回頭來接他的話茬兒,只對身邊心腹蔣成海道:“她就是宋家的那位四姑娘?”

“是!”蔣成海恭敬的應了,“是太后的嫡親侄女兒,從輩分上論,還算是殿下的姑姑了!”

“姑姑?”殷紹玩味着這兩個字,未置可否。

這個時候,殷化已經打馬走上前來,稍稍擺正了神色道:“南塘盛傳,端木氏和宋氏是要聯姻的,看來並非空穴來風。說起來這位宋小姐也是膽子大的很,她跟着端木家的車隊進京也就算了,可進京之後也不去找她的自家人,反倒是堂而皇之的就住在了端木家主下榻的驛館裡。這兩個人這麼眉來眼去的,我看父皇要把柔嘉指給端木家來斷他們兩家聯姻的打算——這可就不怎麼靠譜了。”

誠如宋楚兮所知道的一樣,朝廷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們南塘兩大世家擰成一股繩的。

“這些暫時都還用不着你我來操心,就算他端木岐想要把持南塘的心思衆人皆知,可你別忘了,現在宋家的實權是握在誰的手裡了。換而言之,端木岐就算是娶了宋家的這位小姐,那也就只是個前期的準備而已,能不能真的拿下宋氏——皇祖父和父皇籌謀了幾十年都無法輕易做到的事,你真以爲就如探囊取物那樣簡單嗎?”

殷化想了想,就不甚在意的聳聳肩。

然後就聽身後的巷子口有人策馬匆匆而來。

“王爺,是周管家!”殷化身邊隨從提醒了一句。

殷化皺眉,循聲望去,不消片刻那周管家就奔到近前,一副火燒眉毛一樣的表情,稟報道:“王爺,您快回府去看看吧,大郡主出事了!”

殷化顯然是不覺得殷雪那麼個女孩兒家家的能出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會需要他出面解決的,就不悅的皺了眉頭,“她不是和王妃一起進宮陪伴母妃了嗎?”

“這——這小的也說不清楚,總之是大郡主被人給傷着了,情況十分不妙,王妃還在宮裡沒出來,王爺,您還是趕緊回去看看吧。”那管家說道,一邊拿袖子不斷的擦汗。

殷化猶豫了一下,就回頭看向了殷紹:“二哥——”

“嗯!”殷紹點點頭。

殷化才道:“那臣弟就先行一步了!”

言罷就調轉馬頭,帶着那周管家和他自己府上的隨從往另一側的大街上打馬而去。

殷紹也沒管他,待到殷化一走,他眼底的顏色就莫名的深沉了幾分。

蔣成海跟了他多年,能精準的領會他每一個小動作和眼神的意義,便就湊上來,小心翼翼道:“殿下是不是有事要吩咐屬下去辦的?”

“剛纔宋家的那個丫頭——”殷紹沉吟,雖然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有點荒唐,但就是起了疑心了,於是過了一會兒,他才又看向了蔣成海道:“你不覺得她對本宮的態度裡面很有些敵意嗎?”

方纔宋楚兮對他的態度,的確算不上尊重,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無禮的。

可兩個人不過素未平生罷了。

蔣成海皺眉想了想,卻是不以爲然,“那位四小姐的行事本來就別具一格,與一般循規蹈矩的女子不同,殿下是不是多心了?”

試想她那麼一個女子,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和端木岐廝混在一起而毫無顧忌,想來宋家的這位小姐是真的不怎麼懂規矩的。

殷紹抿了脣角不說話。

這時候他身邊的另一個心腹楊平剛好是聽了一個探子的密報,就面色略顯凝重的打馬過來道:“殿下,方纔那位宋四小姐可能真是故意的,不過她那應該不是衝着您的,應該是做給辰王殿下看的。”

“怎麼?”殷紹不解。

楊平就又繼續說道:“宮裡剛剛傳出來的消息,說是這位宋四小姐一早進宮給太后請安的時候在路上和出宮的雪郡主碰上了,雙方衝突,她當街就斬了雪郡主的一隻手。”楊平自己說着都還覺得這件事太過離奇,但是宮裡劉皇后那裡遞出來的消息是不會有假的,“辰王妃當時就在宮裡,直接就鬧到了皇上的御書房,這位宋四小姐也能被了去,估計是鬧的不輕的。不過——”

楊平的話到一半,就突然打住,然後四下看了眼,只湊近殷紹耳邊,把剩下的事情單獨同他說了。

“那位宋四小姐本來就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剛和辰王府的人之間起了衝突,她會當着辰王殿下的面甩臉子也在情理之中。”最後,楊平分析說道。

殷紹面無表情的聽他說完,想了想也是覺得這樣解釋的通,也就沒再深究,“走吧,先回府去。”

這邊宋楚兮一溜煙的打馬拐過街角,明明聽到後面端木岐追來的馬蹄生了,卻是故意的頭也不回。

沒辦法,舜瑜只能面有難色的提醒,“小姐,少主在後面呢。”

不曾想她這話不說還好,話一出口,宋楚兮乾脆就一甩馬鞭,直接策馬往前狂奔而去。

也好在是這邊的巷子里人少,否則恐怕就真少不得要鬧幾齣殷雪那樣的流血事件了。

“小姐——”舜瑜兩個都急了,連忙打馬去追。

後面的長城見狀,臉都青了。

眼見着她就要拐過街角了,端木岐卻是不慌不忙,突然屈指吹了一記嘹亮的口哨。

那哨音清澈,劃過寂靜古樸的巷子。

宋楚兮的馬蹄聲自前面匆匆而過,端木岐只不慌不忙的扯着繮繩在這巷子裡不緊不慢的走,過了一會兒就聽到身後由遠及近的一串馬蹄聲駛進了巷子。

長城循聲往後看了眼,然後就使勁的低下頭去,一語不發。

端木岐聽那馬蹄聲從身後不斷的靠近,脣角彷彿天然彎起的那一個弧度就越發明顯了起來。

宋楚兮冷着臉又被座下那匹深棕色的戰馬給馱了回來,然後就們這脾氣不吭聲了。

“怎麼會是你在對我發脾氣?”端木岐笑道:“我供着你吃,供着你穿,還要管着你出門的時候替你準備行頭充體面,現在就差給你裹一層金身供起來了,你就不能有點良心,別再動不動就跟我發脾氣了?”

“你不是有事嗎?跟着我做什麼?”宋楚兮的語氣很衝,扭頭瞪了他一眼。

端木岐的脣角翹起的笑容不變,只神情慵懶的打量她一眼,調侃道:“這麼夾槍帶棒的,你今天這到底是怎麼了?”

“看他不順眼!”宋楚兮脫口道。

端木岐側目看她:“只是不順眼?”

“你說呢?”宋楚兮挑眉。

這個丫頭的口風極嚴格,真要指望着從她這裡套出點什麼,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端木岐搖頭,但笑不語。

一路上宋楚兮都在鬧脾氣,冷着臉不理人。

端木岐也不再去碰她的盯着,就那麼遛着她的馬,將人給遛回了驛館。

一行人才剛走到巷子口,卻見那裡一長溜的車馬延伸出來,幾乎要將整條路都給堵死了,一些穿着異族服飾的侍衛僕從正在忙忙碌碌的搬東西,這個陣仗,比出了名喜歡擺譜的端木少主都不妨多讓。

一行人被堵在了巷子口。

舜瑛掃了眼裡面的狀況,就扭頭看向了端木岐和宋楚兮兩個道:“好像是西苑那邊要有人搬進來了吧,看他們的穿着,應該是出自彭澤即墨氏的,是彭澤皇室派出的使節到了吧!”

這些人的排場擺的很大,並且統一着裝,很好區分。

“的確是彭澤的來人。”長城也道:“北狄和彭澤之間的關係至少在表面上是一直都維持的不錯的,去年彭澤國主五十大壽,朝廷還派了靖王殷淮帶了禮物前去賀壽。而每逢年關,彭澤也都會派遣使臣攜帶禮物進京參加朝賀。”

彭澤即墨氏偏居沿海一隅,在國力上和地大物博的北狄皇朝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算是邊陲小國了。只不過彭澤一國臨海而居,通過打撈能從海底獲得的奇珍異寶無數,相對卻是十分富庶的。

這會兒他們的整個車隊堵在這裡,宋楚兮的心情不好,也懶得和他們交涉,就直接打馬擠進了巷子,往大門口的方向走。

端木岐一笑,也是無奈跟上。

彼時那大門口一亮點綴的光鮮亮麗的華貴馬車也纔剛剛停下來,和頭一天端木岐進京時候的情況不同,這天帶了禮部官員前來接洽的人居然是六皇子,也就是長城方纔提到的靖王殷淮。

馬車的車門被人打開,兩個婢女一左一右扶着個盛裝的女子款步下了車。

殷淮露出一個笑容,彬彬有禮的走上前去,拱手道:“公主殿下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有招呼不周的地方,還請公主見諒。”

靖王殷淮的出身不高不低,他的母妃是大學士楊韶的女兒,沒什麼權勢,但是勝在書香世家,很有威望。

在宋楚兮前世的印象裡,那位楊妃秉承家訓,一直都溫和從容,不爭不搶,他們母子兩個在整個皇室當中的存在感並不高。

殷淮本身的資質就只算一般,想來年前皇帝會派他前去彭澤賀壽的意圖就十分明顯了——

殷紹和殷樑雙方面都在死掐,包括辰王在內,都是站了隊的,而七皇子又年紀太小,算來算去,爲了表示北狄朝廷的禮遇,也就只有這位靖王殿下最合適了。

那馬車上下來的女子,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因爲臉上的妝容過分豔麗了,反而讓人不太好分辨具體的長相,不過就只衝那張下巴尖尖的瓜子臉也可以知道,這女子的樣貌應該生的也差不到哪裡去。

“承蒙皇帝陛下厚愛,有勞殿下親自出城接我,本宮實在過意不去。”那女子微垂了眼眸,有些嬌羞的笑了。

“是本王的榮幸!”殷淮說道。

兩人這一來一去之間——

用之前殷化的話來說,還真是有那麼點兒眉來眼去的意思。

宋楚兮看在眼裡,突然便有了幾分興致,於是也就不急了,收住繮繩,就等在了那馬車的後面。

可是後面還有端木岐那主僕一行,這麼一大羣人擠進巷子,彭澤的那些侍衛爲了躲避,行李都不能搬了,自是很容易就驚動了這邊。

大門口正在寒暄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循聲看來。

端木岐這天出門也不知道是不是爲了壓殷紹的場子,一深紫色的錦繡華服,外面更是濃墨重彩的披了件黑色的貂皮大氅,本來這身裝扮就極具震懾力,更別提還有他那張顛倒衆生的妖孽般的容貌,一雙桃花眼,媚態橫生,無需言語點綴,就已經自成風流。

這邊他神情慵懶的慢悠悠的打馬行來,包括那位彭澤公主在內的所有女眷就都齊齊的看直了眼睛,驀地紅了臉。

“這位是靖王殿下是嗎?在下初來乍到,久仰久仰!”端木岐笑道,翻身下馬就晃到了跟前。

“端木家主?久仰大名,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殷淮趕緊收攝心神,和他寒暄起來。

旁邊那位彭澤公主還在盯着端木岐沒有回神,宋楚兮纔剛遇見了殷紹,本來就正心情不好,這會兒就有些不高興了,只就冷聲道:“舜瑜你去把我輪椅推出來。”

話音未落,門口的幾個人就都又齊刷刷的扭頭朝她看過來。

宋楚兮也不理人,只就雙手撐了馬鞍作勢要下馬。

如果她真要下馬,哪裡需要這麼費勁的?舜瑜提心吊膽的趕緊進門去推輪椅,舜瑛更是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兒,趕緊過來扶她。

這個丫頭,好端端的又要扮柔弱,這肯定就是別有居心的。

端木岐眼底有揶揄的笑意一閃,就大步走上前來,兩手一抄,將她攔腰抱在了懷裡。

殷淮的臉色有些尷尬變了變。

這會兒那位彭澤公主纔回過神來,不過瞧着兩人當街這樣親密無間的舉動,臉反而更紅了。

“你放下我啊,大庭廣衆,像什麼樣子?”宋楚兮作勢從端木岐懷裡掙扎了一下。

她那點小心思,端木岐如何不懂,就仍是抱着她沒撤手,只垂眸笑了笑道:“你的腿腳不好,又不是別的事,害怕靖王殿下笑話你嗎?”

就算是宋楚兮的腿真的不方便,她的身邊還有隨性的丫頭,哪裡需要端木岐親自幫扶的?

殷淮尷尬不已,面上卻還是隻能竭力維持鎮定,趕緊笑道:“這位就是四小姐吧?太醫院有幾位太醫的醫術都還不錯,如果需要的話——”

“謝謝殿下擡愛。”宋楚兮不冷不熱的應了聲。

那位彭澤公主還有點沒弄明白形勢,這時候就遞給了殷淮一個詢問的眼神。

“哦!本王還沒有介紹,”殷淮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微笑說道:“這位是南塘端木世家的家主,和——四小姐,他們也是昨天才到,就住在這驛館的東苑。”

在宋楚兮的身份上,因爲他敏感,他就刻意忽略了關鍵字眼,然後又轉向那女子道:“這位是彭澤的文馨公主,今年入朝參加新年慶典的是彭澤的太子殿下,不過殿下國中事務繁忙,要推遲幾日的行程,就由文馨公主代爲先行了。這段時間,公主要下榻在這家驛館的西苑。公主她一個女兒家出門在外,請端木家主和四小姐多加照拂。”

誠然這不過就是個客氣話,端木岐還沒說什麼,宋楚兮就已經笑道:“公主身邊那麼多的僕役隨從,害怕照顧不周嗎?說是要阿岐關照,還是免了吧,省的對文馨公主的名聲不利。不過咱們既然東西院子的住着,就也算是鄰居了,如果真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公主讓人過去東苑知會我一聲就是。您說是不是啊,六殿下?”

她這番話也好像是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還是四小姐想的周到。”殷淮說道。

端木岐也看出來了宋楚兮今天這是看誰都不順眼,唯恐再耽擱下去就走不成了,就垂眸下去看了她一眼,“你今天哪兒來的這麼多話?”

說完就又對殷淮道:“這丫頭進宮了一趟,累着了,殿下還要招待文馨公主,我們就不打擾了,先進去了。”

“端木家主請便!”殷淮略一頷首。

端木岐也沒等舜瑜去推輪椅出來,直接抱着宋楚兮大步進了那驛館的大門。

這邊的大門口,文馨公主就有些不悅了,擰着眉頭道:“那位端木小姐是有腿疾嗎?就算是兄妹,他們當街這樣摟摟抱抱的也不妥吧。”

“那位四小姐不是端木家主的妹妹,是和端木家主一起進京的南塘宋家的小姐。”沒了端木岐兩人在場,這殷淮倒是自在了許多,對文馨公主的態度也更殷勤了幾分。

文馨公主聽了這話,卻是震驚不已,張了幾次嘴,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的樣子,使勁的皺着眉頭道:“那他們是成了婚了還是定了親了?”

殷淮並不想過多議論別人的事,就敷衍了一句道:“差不多吧。”

文馨公主心裡狐疑,雖然還想要追問,但是又唯恐問了多了自失身份,便就忍住了。

“走吧,我送公主進去看看您住的地方。”殷淮說道,側身請了她進門。

“好!”文馨公主一笑,兩人就被擁簇着進了門。

這邊端木岐抱着宋楚兮繞過大門口的影壁,腳下步子飛快的穿過花園,待到把後面的人都甩開了,端木岐方纔開口道:“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是進宮去的時候誰給你氣受了?怎麼見誰都不客氣的想要撲上去一樣。”

“我又沒讓你管我,是你自己非要多管閒事的。”宋楚兮避重就輕,漫不經心的開口。

舜瑛儘量保持冷靜的跟在後面,心裡卻是叫苦不迭——

少主這會兒是還不知道小姐進宮時候闖的禍,對太子無禮,又拿話兒卻刺門口那兩位皇子公主的算什麼?殊不知她這趟宮進的,得罪了辰王府,惹毛了瑾妃,就連皇帝都出面將她“請”到御書房去單獨訓話了……

少主後面還需要負責的事,還真不止這一件兩件的。

宋楚兮就是吊着端木岐的胃口,什麼也不說,端木岐就乾脆好脾氣的不再追問,先將她送回去院子裡,又讓舜瑜去吩咐廚房擺膳,然後就單獨帶着舜瑛回了他自己那邊。

宋楚兮也不攔着,被丫頭伺候着重新換了衣裳洗了臉,正百無聊賴的坐在花廳的桌子後面等開飯,就見院子外面剛好有人引着殷淮從她的院子外面走過。

“他不是來相媳婦的嗎?怎麼又跑到這邊來了?”宋楚兮喃喃的嘀咕了一句,然後就回頭招呼了正在裡邊給她收拾衣物首飾的舜瑜道:“先別忙了,我們去阿岐那裡看看。”

舜瑜是沒注意到有人來的,也沒多想。

本來端木岐就在隔壁的院子裡,宋楚兮卻還興師動衆都讓推了輪椅出來,舜瑜本還心裡奇怪,待到進了隔壁的院子這才恍然大悟。

“咦?靖王殿下怎麼還在這裡?您是已經幫文馨公主安排好了纔過來這邊喝茶的嗎?”宋楚兮自來熟的笑道。

這驛館裡各處門檻都高,她做戲也都是點到爲止,讓舜瑜把輪椅停在了門口,然後扶着對方的手進了屋子。

端木岐本來才聽舜瑛把她進宮時候闖的禍說了,正氣的眼花頭疼,見她又找上門來,就連牙都開始疼了,但面上又不能顯露,還是和氣的笑着把她扶着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宋楚兮坐下之後,就又是一挑眉毛看向了殷淮。

殷淮躲不過,就只能的硬着頭皮道:“是剛剛太子哥讓人送了口信過來,說是年關要進京的客人基本都已經到齊了,父皇剛頒下的口諭,三天之後會由太子哥做東,在東宮設宴替諸位接風。整式的帖子要晚些時候再送過來,剛好本王在這裡,就提前先和端木家主還有文馨公主打了招呼。”

殷紹要在東宮設宴?

宋楚兮的心跳突然停滯了一瞬。

她本來也就在考量要怎麼尋個機會往東宮一探虛實,別的都不重要,關鍵是——

她迫在眉睫,必須要見那皇長孫殷桀一面,她需要當面確認,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兒子。

如果她要突兀的讓端木岐帶她去太子府做客,那意圖就太過明顯了。

現在皇帝要命殷紹在府邸設宴,這機會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宋楚兮在袖子底下用力的掐着手心,用疼痛來讓自己隨時的保持理智,她面上笑容一派自然,聞言便就有些興奮的眨眨眼,對端木岐道:“那就是三日之後我們要去太子府做客了嗎?這裡的驛館修建的也就一般般,今天進宮也是來去匆匆,哪裡都沒看過,我正想看看天京的王府都是什麼樣子的呢。”

這個丫頭,她難道不知道辰王府的人現在已經磨好了刀在等着她了嗎?

端木岐看着她,頗有些哭笑不得,“現在是太子殿下要請我赴宴。”

“怎麼?是太子殿下沒有請我嗎?”宋楚兮問道,轉向了殷淮。

本來太子府要擺接風宴,就只需要是給每家送一份帖子就行了的,至於各家的客人去不去,或者到時候都要帶了誰去,那就不是殷紹要管的事情了。

而現在的情況是,宋楚兮不是端木家的人,而宋家那邊,顯而易見,宋亞青赴宴又是肯定不會把她的名字報上去的。

按理說但凡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人都會主動迴避的,宋家的這位四小姐是真的不懂事呢?還是——

她這就是故意在找事的?

殷淮被她問住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宋楚兮就又沒事人似的扭頭扯了下端木岐的袖子道:“反正阿岐你一個人也坐不了一張桌子,就算太子殿下沒有請我,你在你的座位旁邊勻出個角落給我也就夠了,就不要給太子殿下添麻煩了。”

她這話說的,根本就不容其他人發表意見就先一錘定音了。

殷淮又不好開口說什麼,就只能是尷尬的露出一個笑容,起身告辭道:“正式的帖子應該接風宴的前一天會有專人送過來,文馨宮主那邊安頓好了,本王還要回宮卻給父皇覆命,就先行告辭了。”

“好!靖王殿下慢走!”端木岐起身,親自將他送到門口,待到重新回到廳中的時候,卻見宋楚兮已經沒事人似的端着茶碗在喝茶了。

聽到端木岐的腳步聲進來,她就擡眸看過去,確認道:“難道那天你真的不打算帶着我一起去嗎?”

端木岐的話剛到嘴巴,就被他頂回了喉嚨裡,沒好氣道:“那天的事等容後再說,可是關於今天的事,你是不是該先給我個解釋?”

端木岐走過去,一撩袍角就在椅子坐下了,順勢還翹起了二郎腿,他說是質問,但是語氣卻也散漫,根本就沒什麼認真。

“你去和北狄太子見面,好像也沒給我交代什麼啊!”宋楚兮撇撇嘴,反駁了一句。

其實想也知道,端木岐會和殷紹約了見面,肯定就是爲了唐家的事情,端木暘做的那些事情不地道,雖然其實真正不地道的人是他和宋楚兮,可是他們兩個人臉皮厚,就算坑了人也還是可以面不改色的去逢場作戲的。端木岐既然是端木家的家主了,就理應是爲了端木家的舊事給殷紹和殷化方面一個解釋,更別提殷紹那個妾室吳良媛還去挖過端木家的祖墳,這件事也需要男人之間來解決處理一下的。

她問的理直氣壯,端木岐也不動怒,但就是帶着三分笑意目光一刻不離的盯着她的側臉。

宋楚兮喝了兩口茶,到底是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了,這才擡頭看向他,不滿道:“就算我是一時莽撞,這件事姑母也應該是會給我善後處理好的,又不用你出面給我填窟窿,你計較個什麼勁兒?”

她說着,就趕緊放了茶碗站起來,去拽端木岐的袖子,“這會兒沒事,我們先去挑一挑去太子府赴宴時候要用的行頭?”

反正她已經自作主張一定要跟着去了,端木岐也不就是非要限制她,就只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沒動,只就看着她道:“辰王和太子的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回頭到了別人地盤上,萬一人家要找你算賬我護不住你可怎麼辦?”

宋楚兮聽了這話,反而略有神秘的笑了,“到底是誰算誰的賬——那還不一定呢!”

那米分色糰子的身份絕度不簡單,就算是辰王府的茬不好隨便找,但宋楚兮的心裡卻總有種預感,那小丫頭的家裡人一定會做點什麼的。

誠然這個時候她還並未想到事情早就發生過了,因爲宋太后全面封鎖了消息,就是連宋楚兮這邊也都沒透露,所以宋楚兮也就理所應當的以爲是辰王府的地位特殊,那米分色糰子的家裡不好太明目張膽的出手,就只能是伺機而動了。

因爲心裡記掛着這件事,接下來的兩天宋楚兮一直都心神不寧。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叫做近鄉情怯,總之是離着太子府宴會的那一天越近,她突然就愈發的不敢再去想象那一天的情形。可是在端木岐的眼皮子底下,她卻偏要僞裝,不敢將自己此時的心情泄露一分一毫。

太子府的接風宴定在臘月十六,中午真是開宴。

因爲年關將近,大概是爲了提前突顯喜氣,這天的宴會殷紹夫婦兩個很是精心準備了一番,除了幾家遠道而來的客人,帖子也送遍了京城的王孫貴胄之家。

這天一早,端木岐也命人早早的準備,收拾了出門。

因爲宋楚兮是在殷紹面前裝病下過他的面子,所以這個戲就要繼續演下去,這天出門她仍還是坐輪椅的。

一行人從東苑出來,還沒到大門口,就見那裡文馨公主的車駕已經準備好了,並且居然是靖王殷淮親自來接的人。

“看來朝廷這是有聯姻彭澤的打算啊!”宋楚兮遠遠的看着,玩味一笑。

端木岐沒有表態。舜瑛和長城幾個臉上卻都露出微微凝重的神情來。

一旦朝廷和彭澤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那麼對南塘就更要形成三面加攻之勢,再加上鎮守南方蠻荒邊境的宋承澤踩一腳,他們南塘就完全成了籠中之鳥了。

宋楚兮的心裡暗暗謀算着,就又調侃的仰頭看向了端木岐道:“雖然靖王和這文馨公主看着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兒,可是棒打鴛鴦的缺德事兒——該做的時候端木少主您也千萬別手軟啊!”

“你也知道是缺德了!”端木岐側目,掃了她一眼,然後不等宋楚兮接話,緊跟着臉上表情倒是真見了幾分冷凝的慢慢道:“還不急,彭澤太子都還沒到呢。”

說話間門外文馨公主的車駕已經緩緩啓程往巷子口去了。

端木岐就收攝心神,彎身將宋楚兮送輪椅上抱起來,也快步出門,上了自家馬車。

驛館離着太子府不算太遠,前後也就只有小半個時辰的行程,這一路上宋楚兮雖然都和端木岐在談笑風生的說着話,但實際上後面再回想起來,到底說了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直至最後,身下馬車一晃,停了下來。

“少主,四小姐,我們到了!”長城從外面稟報道。

車伕拉開了馬車,外面明媚的一縷陽光照進來,宋楚兮下意識的擡頭,看着眼前車市馬龍熱鬧非常的太子府的大門口怔愣了一瞬,然後就洋洋灑灑的綻放一抹笑。

殷紹,我回來了!

時隔四年,你準備要要以什麼樣的姿態來迎接我的迴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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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有點事出去了一趟,又更晚了,嗚~

嵐寶(扶額):端木啊,你這難道又是要招桃花的節奏嗎?實在不行,咱去棒子預約整個容吧?本來就已經世道艱難了,你丫這張臉還總闖禍啊!

端木美人兒(冷笑):你確定楚兒看上的就不是我這張臉?

嵐寶(對手指):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ps:昨天那一章裡有個bug,太后不是三十二歲,是已經四十九歲了,算數不好,當時我寫的時候沒反應過來,捂臉!不過真心不想讓我家太后這麼老,這感覺真坑爹,我要哭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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