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某處秘密驛站
“思予,進來。”清冷而磁性的男聲,如世上最動聽的聲音,每每聽到,思予都不會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是,督尉長。”思予應承一聲,擡腳走進盡餘歡房間。
他們明天就要出發回京都了。
而之前發生的一切,也都朝着督尉長預計那般發展下去。
督尉長設計將之前參加墨閣總舵晚宴的那支隊伍半路出了狀況,臨時換成他們。
如此一來,督尉長就能順利拿到墨閣總舵的地圖,又可以藉口時間不允許,不必着急通知墨閣總舵。
督尉長負責現身,在酈長亭不注意的時候在她手臂上打下迷藥,而她就提前潛伏在密道里面帶走酈長亭。
雖然半路上出了一些狀況,但最終是靠着她從酈長亭身上搜出來的信號鎖,引開了肖寒的人,將酈長亭帶到了督尉長身邊。
“思予,這次的事情,你功不可沒。”
盡餘歡坐在當中,聲音低沉。
思予靜靜聽着,彷彿周遭一切都因爲他開口而不再重要。
只要能留在他身邊,爲他做任何事都值得。
“這是思予應該的。”思予雙手抱拳,輕聲回倒。
“呵……這世上沒有那麼多應該不應該。你我這次都屬於擅作主張,違抗軍令,所以……”
盡餘歡視線落在桌上的兩杯酒上。
“這兩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沒有,你選一杯吧。”盡餘歡語氣說不出的平靜,思予的心卻在此刻狠狠收縮了一下,她不是怕死,而是捨不得離開他。
“督尉長,思予知道這次遇到了突發情況,思予險些令督尉長計劃落空,思予願意接受懲罰,只是……思予想要繼續留在督尉長身邊。”
思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盡餘歡卻不堪她。
“爲什麼要留下?因爲喜歡我嗎?你對我的百依百順,並不是因爲我是你的督尉長,而是因爲我曾經救過你,你不僅將我當做是救命恩人,還因爲你喜歡我。”
盡餘歡一語道破。
思予的眼神莫名閃着晶瑩光芒。
並非盡餘歡自戀自大,而是男女之間,哪來的那麼多簡單的情誼,萬般付出的背後,無外乎都是個情子。
也許,在京都的時候,大哥和張道鬆他們也會爲長亭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可前提是,他們心中要不有了自己喜歡的人,要不就是將長亭當做未來弟妹一般袒護。
而思予呢?
若不是感情,何來的如此付出?
盡餘歡不想裝傻,自欺欺人的利用思予下去。
“督尉長,是……思予喜歡你。可思予將來也會喜歡別人。”
思予擡起頭,滿面誠懇的看向盡餘歡。
承認了又如何?
被揭穿了也沒什麼不能擡起頭的。
“好,既是如此,桌上兩杯酒,你選一杯。是福是禍天註定!”
盡餘歡此刻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的身邊不能留下一個因爲喜歡他,而願意爲他做任何事的思予。
“督尉長,我知道,您要殺我的話,不必用一杯毒酒,其實,那兩杯酒都沒有毒。您知道,如果讓我離開您身邊,我思予就只有自盡一條路可走,可是讓我留在您的身邊,您又覺得對我不公平。”
思予跪在那裡,一字一句,說出的都是她的心聲。
要麼死,要麼留下。
對她來說,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也沒有那麼多的選擇。
哪怕是二選一也不可能。
盡餘歡靜靜看着她,這一刻,何嘗不是在看自己。
感情中沒有選擇,要不留下,要不帶着滿腔愛恨情仇消失。
“思予,不要後悔。”
“督尉長,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能長情到什麼時候,只是,我很清楚,我喜歡你,不是抱着要破壞什麼,或者走近你心底的想法來的。”
思予依舊跪在那裡,此時此刻,說過的每一個字,都彷彿尖刀利刃在心下碰撞出血淚霧氣。
內心撕裂,面上無事的痛,只有嘗過的人才知道。
“起來吧。”盡餘歡的心軟了片刻,做出了一個不同於之前的決定。
在這之前,他是打定了要給思予一筆銀子讓她遠走高飛的。始終,長亭認得她的聲音。留下思予,始終是個隱患。
可思予的話,又讓他產生片刻的遲疑。
感情的事情飄忽不定,這一刻深愛,下一刻痛悟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不希望思予因爲離開喪命,留下她在身邊,至少留下來她的性命。
當生命和感情的隱患擺在一起,盡餘歡不是那個可以痛下殺手之人。
“謝督尉長!”
思予重重的磕了個響頭。
她的性命都是盡餘歡救回來的,而這一次的重生也是他。
感情的種子在內心如參天大樹,儘管樹上結出的果子苦澀難嚥。
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督尉長,您此次將酈三小姐送回墨閣總舵,真的不擔心她會記起肖寒嗎?”思予起身之後,有些擔憂的問着盡餘歡。
在她看來,她的這種擔憂,有些心酸,又有些無奈。
她希望看到盡餘歡幸福快樂,那樣她才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可如果一切都如盡餘歡預計那般,那她與督尉長之間更加不會有任何可能。離開,只是遲早的事情。
“我相信自己,也相信長亭,她只會記得我,只會相信我說的話。如果連這個法子都不能令她忘記肖寒的話,那麼將來我做任何都是徒勞。”
在面對選擇時,盡餘歡何嘗沒有過遲疑。
畢竟,這是違背長亭意願的做法。
所以,事成之後,他將長亭暫時送回,如此做法,也爲將來重新回到長亭身邊做好鋪墊。哪怕肖寒懷疑他,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肖寒做的事情只會遭到長亭的反對。
如果長亭在經過了這件事情之後還會記得肖寒,那就證明他盡餘歡做其他任何事情都是徒勞。
他會接受長亭的選擇。
自此,安靜的在暗處保護她,注視她。
如果長亭完全忘了肖寒,她會來找自己的。
……
翌日,清晨
十三和十九愁眉不展的看着扈普澤。
一天時間過去了,關於夫人身上發生的一切,還是沒有任何合理的解釋。
五爺剛剛甦醒,運功之後就會出來見夫人,到時候他們想隱瞞也瞞不過去了。
“八哥,還有多久五爺就會結束運功療傷?”十九皺着眉頭小聲問道。
“半個時辰,也許更快。”
扈普澤壓低了聲音說道。
他太瞭解五爺了,爲了早點見到酈長亭,不會浪費一點時間的。
“那……一會……”
“夫人!夫人!您要去哪裡?你不能隨便走動的!您的身體!”
就在這時,曦兒慌張的聲音響起,十三等人定睛一看,頓時,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竟是長亭腳步匆匆的朝這邊走來。
“夫人。”
三人同時開口。
“我說過很多次,我不是你們的夫人!我要回酈家!我要見盡餘歡!”
她要回去找錢碧瑤和陽拂柳報仇!!
還有那個賤男人北天齊!她也不會放過他的!
至於這裡這些人,她統統不認識。
“夫人,盡餘歡正在趕來的路上,您就再耐心等待兩天。”扈普澤壓低了聲音說道。
繼而飛快的衝曦兒使了個眼色,想讓曦兒儘快拉走她。
“你們不要在這裡互相使眼色,我能感覺到,你們根本不想找盡餘歡過來!我上一……”
長亭險些說漏嘴,說上一世如何如何。
“我聽說過你們墨閣,可我跟你們墨閣的人沒有任何交際,你們沒有權利將我留在這裡!我要回京都!”長亭不想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要回京都去!
“夫人,您……”
“我真的不是你們的夫人!我還沒有成親呢!哪來的夫君,又做的哪門子的夫人!”
長亭甩開曦兒的手,後退了一步。
“你們……是不是錢碧瑤和陽拂柳派來的人?是故意要拖延時間是嗎?究竟盡餘歡在哪裡?!”
長亭說着,噌的一下抽出了之前在房間找到的一把匕首。
這匕首以前是肖寒送給她的,曦兒一直放在梳妝檯那裡,之前見她睡着了就想找十九打聽下五爺的情況,誰知長亭是在裝睡,趁着曦兒離開了,蒐羅了匕首就出門了。
她自是不記得這匕首的來歷了。
“你們都站在原地!誰再向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氣!!”
長亭手中匕首朝着四人。
十三等人具是不敢靠前。
可這樣拖延下去也不是法子。
“夫人!您先把刀子放下來,聽我解釋給您聽。”十三一邊說着,一邊朝十九使眼色。
“怎麼?想左右包抄是嗎?當我酈長亭如此好對付?”
長亭皺眉出聲,毫不客氣的揭露了十三的意圖。
她忘記的只是過去三年那些人和事,可過去三年的歷練卻在體內生根發芽,本能而出。
“不……不是的,夫人。您要冷靜,先把匕首放下……”
“我不放!我知道你們幾個都是別人的屬下,你們沒有一個能做主的,只是在這裡拖延我的時間!我要見你們墨閣閣主!讓他滾出來見我!”
長亭此話一出,十三等人面色齊齊抽搐。
下一刻,身後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一抹月白身影靜靜佇立在那裡,看向她的眼神閃着動容,疑惑,還有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