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俯身在酈宗南耳邊耳語了幾句,酈宗南眼底的陰鬱之色更加濃重,擡眼看向錢碧瑤,那眼神彷彿是要將錢碧瑤生吞活剝了似的。
錢碧瑤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想要藉着酈震西的身體擋住自己,卻被酈宗南一聲冷喝喊了出來,
“震西家的,你竟是揹着我暗中打聽泰北的蹤跡?你又將我這個長輩放在眼裡嗎?”酈宗南一聲歷喝,連酈震西都愣了一下,轉過頭,疑惑的看向錢碧瑤。
錢碧瑤臉色煞白,心撲通撲通的跳着。以往酈宗南都是叫她媳婦或者碧瑤,儼然是將她當女兒對待,可今天一句震西家的,這分明是將她當外人來看。
錢碧瑤壯起膽子,一臉無辜的樣子看向酈宗南,
“公公,我哪有暗中打聽泰北的行蹤?泰北不一直都在公公身邊嗎?我沒有啊……我這段時間都在養傷期間,就是現在偶爾還是會咳嗽幾下,身體也沒完全好利索呢。”
錢碧瑤說着,佯裝輕咳了幾聲,再配合上她此刻煞白的臉色,看起來倒真的像是舊傷未愈。
只是,酈宗南豈能如此就輕易相信她?
“管家收到消息,我前幾天派去給泰北送銀票的夥計暗中被人跟蹤,那人最後是回了酈家,而且十有八九是進了你的院子!你還說不是你?!”酈宗南再次歷喝出聲。
錢碧瑤囁嚅着開口,眼神閃閃爍爍,說不出的心虛驚慌。
在酈家,酈震西已經對她起了厭倦之心,若不是她在男女之事上能豁出去討好酈震西,哪裡還有她之前的恩寵,倘若連酈宗南也不相信她了,她在酈家的日子就真的過不下去了。
“公公,這是誰在公公面前說我的閒話,竟是如此陷害於我?我正是安心養病期間,就算我再怎麼思念我的孩兒,我也知道夫爲妻綱的道理,在酈家,自然是以夫君和公公爲尊,公公說什麼便是什麼,我絕對做不出跟蹤公公的人這等子事情來!必定是有人陷害於我!還請公公明察!”
錢碧瑤說着,不由得紅了眼眶。
此刻這難過的表情倒是有幾分真的,自己的女兒生死不明,兒子又一見到頭見不上面,酈泰北可是她最大的依靠呢,她自是着急的想要知道兒子的蹤跡,所以纔會暗中派人跟蹤酈宗南的人了,誰知,竟是被管家發現了。
“哼!你當我是真的老糊塗了嗎?我雖是將酈家的生意大都交給了震西,但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管了,什麼都不知道!你在背後的那點算計和手段,我都看在眼裡,只不過覺得過去十多年,你在我酈家還算安守本分,所以睜一眼閉一眼罷了!但是泰北的事情,我今天很明確的告訴你,你休想再插手!否則,別怪我這個做公公的不客氣!”
酈宗南最後一句重話,延伸開來的意思就是,讓錢碧瑤滾出酈家,不過是他酈宗南一句話的事情。
長亭在一旁冷眼看着,寒瞳閃過絲絲冷冽諷刺。
錢碧瑤還在做着母憑子貴的白日夢呢!不知道她那個兒子早就是個廢人了!否則,酈宗南也不會在幾個月前將酈泰東帶在身邊了。按照上一世的時間推算下來,酈泰北的身體到了現在已經是苟延殘喘的地步了,撐不過多久了。
可上一世她死的時候也沒有關於酈泰北的最新消息傳出來,所以長亭估計,酈宗南這個祖父是想暗中解決了酈泰北的事情,至於將來如何安撫衆人,酈宗南說不定早有打算。
錢碧瑤此刻將求救的目光看向酈震西,原本前一刻還看着她雙眼冒着淫火的酈震西,此刻卻是恍惚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麼,根本沒就沒注意她的目光。
“大夫人,明明是祖父在跟你說話,你看父親作何?難不成是想讓父親幫你對付祖父不成?大哥是我酈家嫡出長子,自然是留在祖父身邊培養最合適了,父親每天忙着酈家的生意,而大夫人孃家那邊……呵,也沒個懂得培養人的不是嗎?自是不方便留在大夫人身邊了!你說是不是?”
長亭冷笑一聲,毫不客氣的揭穿了錢碧瑤的想法。
既然酈宗南已經開始嫌棄錢碧瑤了,那她再添一把火。
酈宗南比酈震西更加陰險毒辣,因此疑心也更重。長亭如此一說,酈宗南勢必會更加小心錢碧瑤,也更加不允許錢碧瑤再打酈泰北的心思了。
“震西家的,你給我聽清楚了!泰北是我酈家子孫!如何安置他,自是我這個祖父說了算的,震西要忙酈家的生意,培育酈家接班人的重任,自然就落在我這個祖父身上!至於你,你能擺清了你孃家那些爛事就行了!想插手我酈家傳人的事情,你還不夠資格!哪怕你是泰北的生母也不行!”
酈宗南已經把話說死了,這等於是壓垮錢碧瑤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心心念唸的就是盼着酈泰北迴來給她撐腰,現在看來,不用等到酈泰北迴來,她就要被酈長亭給害死了!
想到這裡,錢碧瑤看向長亭的眼神說不出的猙獰恨意,可臉上卻要表現出對酈宗南的恭敬和聽話。如此一來,胸口的舊傷再次隱隱作痛,說不出的痛苦折磨傳遍全身,讓她整個人搖搖欲墜一般。
酈宗南纔不管錢碧瑤的臉色有多難看,在他眼中,有利用價值的才管死活,沒有利用價值的,活着還浪費酈家的糧食。
長亭早就看出,酈宗南表面端着嚴肅公平,實際上是比酈震西還要薄情寡義。
眼見事情鬧到如今地步,姑奶奶厭倦了再看酈震西和錢碧瑤的醜陋嘴臉,輕拍下長亭手背,低聲道,
“長亭丫頭,跟我去房間說說話。”
語畢,姑奶奶看也不看其他三人,在長亭的攙扶下,昂首走出前廳。
那挺拔傲然的背影,看的酈震西一陣莫名心虛,剛纔他就在心裡頭算計着,過去二十年,姑奶奶究竟都幫了酈家多少次,大約數目是多少萬兩銀子,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要真是得罪了姑奶奶,??比酈家任何人都好,所以以後姑奶奶這邊,還真的不能再得罪了。
正是因爲想到這些,酈震西纔沒顧得上看錢碧瑤的眼色。
等他回過神來,知道錢碧瑤可能派人暗中跟着酈宗南的人去打探泰北的消息,只是狠狠地瞪了錢碧瑤一眼,將之前錢碧瑤火熱的勾引早就拋到腦後去了。
錢碧瑤如今面對的,一方是酈宗南的無情防備,另一方是酈震西的煩躁不耐,明明兒子是她的,她不但見不到,還要被人如此數落,錢碧瑤恨不得掀翻酈宗南面前的桌子,也學着陽夕山那樣發作一場,可她終究只敢在腦子裡想一想,絕對沒那個膽子做出來。
她也是小看了酈家管家那個老狐狸了,以爲她的人足夠小心,不會被人發現,誰知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管家竟是安排了人在她身後頭盯着呢!這個老匹夫,稍後有他好果子吃!
……
酈家後院,陽夕山院中
纔將離開前廳時,陽夕山就甩手一人朝院子走去,完全將身後一臉期期艾艾表情的陽拂柳當成透明的一般。
眼看陽夕山就要進了房間,陽拂柳快走幾步追了上去,還不等開口,眼淚已經撲簌撲簌的落下來。
“大哥,爲什麼要如此對我?我是你的妹妹,你是這世上最疼我的大哥,難道都變了嗎?”明明是質問的話語,陽拂柳卻能扮成一副委屈求全又楚楚可憐的模樣出來,陽夕山有那麼一瞬間,心莫名就軟了。
從小看着她長大,雖然一直知道她心機深沉,但從未想過,她竟是變成了如今這般不折手段利慾薰心的性子。酈家終究是對他們兄妹二人有恩,這麼多年來,不管是酈家家主還是下人,都不曾怠慢過他倆,拂柳在外面如何算計陷害外面的人,陽夕山都不會插手,但酈長亭不行!
她是酈家的女兒!更是凌家女兒。
陽夕山不說話,只是靜靜看着陽拂柳。
陽拂柳心下一動,以爲陽夕山是被自己的眼淚軟化了,不由再次上前一步,輕聲試探的問着他,
“大哥,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親自向你證明,自始至終我都是無辜的,我都是被酈長亭陷害的!大哥,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嗚嗚……”陽拂柳說着,哭的更傷心了。
陽夕山眼底的那麼一絲絲動容,也在此刻化爲虛無。
“拂柳,事到如今,你還如此不知悔改,是我這個大哥不懂得教導自己的妹妹,你會變成如今這般,臥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曾經,我認爲,一個女孩子家的,過的是寄人籬下的日子,有那麼些算計精明並沒有什麼,有時候爲了自保的陷害和算計,本就是人之初的性情。可你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每每被揭穿,你卻沒有絲毫的悔改認錯之心,反倒是在以後變本加厲的出手!
拂柳,即便你想得到長亭現在擁有的一切,即便你不甘被曾經在宮裡大字不識幾個的長亭壓住了風頭,你也該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得到你想要的,而不是將心思放在算計陷害上!對旁人的傷害,從來就是一把雙刃劍!你將武器打磨的有多鋒利,有朝一日,這鋒利的一面就會狠狠刺穿你的身體!成爲令你命喪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