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碧瑤說完之後,轉而悄悄地衝陽拂柳使眼色,以往這時候,陽拂柳可是她的好幫手。可今兒卻完全不同了,錢碧瑤看到陽拂柳一個人瑟瑟發抖的站在那裡,眼神猙獰面容扭曲,說不出的恐怖模樣,好像受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嚇似的,完全不是平時那個溫柔善良的陽拂柳了。
錢碧瑤卻不死心,不停的朝陽拂柳使眼色。
“大夫人,不必再向拂柳使眼色了,從今往後,我這個妹妹要是再在酈家幫着你爲非作歹的話,我也不會再認這個妹妹!”陽夕山說着,轉身欲走。
陽拂柳再次被陽夕山軟巴掌狠狠地打了臉,眼底帶着盈盈淚光,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那般委屈無辜和善良柔弱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是憐惜三分。曾經,陽夕山也是如此的信任她。
“拂柳,我是你大哥,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大哥,我在哪裡,你就應該在哪裡。現在我要回後院,你還賴在這裡作何?等着別人趕你走嗎?”陽夕山自己要走,自然不會留下陽拂柳這個禍害膈應長亭和姑奶奶了。
陽拂柳暗暗咬着牙,縱有多麼不甘,可面上還是要站在陽夕山這一邊的,不然真就成了故意攪合酈家家事禮物。
眼見陽拂柳也走了,錢碧瑤說不出的仇恨和不滿。
遂朝着酈震西使了個眼色,眼下的情況他們佔不到便宜,公公又不說話,還是先走爲妙。
酈震西也瞧出了自家老子眼底的冷漠,尤其是在看向錢碧瑤時,儼然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酈震西看別的眼力價不行,唯獨看自家老子的最擅長。
夫妻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轉身欲走。
酈宗南也默認如此,顯然並不準備追究什麼。
可他不追究,不代表姑奶奶不追究。
“給我站住!我這個酈家的長輩還沒說完話呢!你們要去哪裡?之前膈應噁心完了我了,就想一走了之?陽夕山走了沒關係,他原本就不是酈家的人!可你們呢!你們以爲我酈師惠的夫君死了,我孤獨一人,就能任由你們膈應嫌惡我嗎?要走可以,等我把話說完了!”
砰的一聲,姑奶奶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掌重重的拍在酈宗南面前的桌面上。
這一掌,明顯是拍給酈宗南聽的。
你兒子和你兒媳婦如此諷刺挖苦我,你酈宗南作爲我酈師惠的親弟弟竟是不聞不問,還想幫着他們打馬虎眼的離開?
跟她酈師惠玩這一招?
長亭安然站在一邊,冷冷看戲。
在酈家,或許每個人都有大小不一的靠山,都是一時半會動搖不得的,但無論靠山如何,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眼力價和對他人底線的掌控。可偏偏酈震西卻不懂得。
無論長亭之前如何反擊酈震西和錢碧瑤,甚至一度與酈宗南都有劍拔弩張之勢,但她做給姑奶奶看的出發點,都是爲了酈家着想,爲了重新拉起酈家和凌家的關聯,讓酈家重新得到凌家的幫助。
姑奶奶的底線便是整個酈家的安穩繁榮。所以只要長亭每次都站在爲酈家生意和後代着想的基礎上去做,姑奶奶是一百個支持她。
說白了,姑奶奶再怎麼欣賞和信任長亭,倘若讓姑奶奶在酈家和長亭二者中間做一個選擇,姑奶奶只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酈家。所以,長亭自始至終都在小心翼翼的保持這個平衡點。
爲了維持平衡,她是如何個如履薄冰,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可酈震西不僅看不懂,今兒竟是口不擇言的戳到姑奶奶的痛處,雖然姑奶奶不說,可她與王爺那麼多年的夫妻感情擺在那裡,偏偏酈震西身爲酈家人,一口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睡,明知道姑奶奶沒了夫君,還如此反覆提及,酈震西如此做,無疑是自掘墳墓!
“宗南,震西,你們都是我酈家人。所以,今兒我就將醜話都說在明處!你說我酈師惠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嗎?呵……我倒是從沒忘記,二十年前,酈家生意上遇到困難,那時候酈震西還沒認識凌籽冉,是我將整個王府討了個底朝天,傾盡所有幫助酈家度過那一次的難關。十五年前,酈家再次遇到生意上的困難,凌家老爺子那邊,也是我豁出這張老臉去,說了三天三夜才說服了凌老爺子出面幫助酈家,方纔能保住百年皇商的招牌。否則,就憑震西在成親之前做的那些破事,凌家會掏出銀子幫我們纔怪!”
姑奶奶一字一頓,鏗鏘有力。卻是字字句句都如同拿着極細的銀針往酈震西和錢碧瑤臉上刺着。
說的成親前的那點破事,指的就是酈震西和錢碧瑤畫舫一夜的苟且事。
酈震西和錢碧瑤滿臉漲紅。
“姑奶奶,你能不能不要當着晚輩的面說那件事,這都過去好多年了,外面的人說那是看熱鬧,怎麼我酈家自己人還如此說呢?”酈震西不滿的咕噥着。姑奶奶當着長亭的面如此數落他,他這張老臉還如何能掛得住。
姑奶奶不由譏笑出聲,涼涼道,“怎麼?現在跟我在這裡裝臉皮薄了?我以爲你和錢碧瑤臉皮的厚度都能掛在城牆上刀槍不入呢!”
姑奶奶這麼一說,長亭不覺抿嘴一笑。
明明就是掛起來辟邪用的嘛,說是刀槍不入真是擡舉酈震西和錢碧瑤了好嗎?
錢碧瑤被姑奶奶教訓的,只剩下埋頭生氣的份兒。她現在連酈長亭都對付不了,更何況是姑奶奶了?連那個陽夕山都攙和進來了,哪裡還有她說話的餘地呢?
想到這裡,錢碧瑤不由委屈的看向酈震西,胸膛還不忘似有似無的往酈震西身上蹭着。夫妻這麼多年,她自是知道酈震西最好什麼,哪裡最敏感了。想當年,她跟酈震西可不只是在畫舫上風流快活過,什麼馬車上,茶樓的雅間,甚至是酈家的後院和柴房,都曾經留下過她和酈震西風流快活的痕跡。
酈震西在男女之事上最好刺激和施虐,越是在人多的地方,越令他覺得刺激興奮,也越加需要錢碧瑤。
所以,此時此刻,錢碧瑤故伎重演,還不忘故意深呼吸幾下,停在酈震西耳朵裡,就像是歡愛時的嬌喘一樣。酈震西看向錢碧瑤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錢碧瑤!你看震西作何?難道當年你們有本事做出來,還沒本事承認了?反正都是衆所周知的秘密,你不也是憑着這一點才嫁入酈家的嗎?你們說我酈師惠不應該管酈家的事情,是嗎?那好,過去十年,大大小小,我在酈家遇到困難的時候幫助酈家的次數加起來不下十次八次,每一次都是出銀子出力,宮裡的關係每一次都是我費心打點!既然你們不準備將我酈師惠當做一家人,那好!過去一共二十年,我幫酈家的銀兩加起來也有幾十萬兩了,再加上我在宮裡走動的那些!是不是你們拿出來還給我酈師惠?好從此以後跟我一刀兩斷?!”
轟!
姑奶奶最後一句話,無疑是讓酈宗南忍耐和難堪到了極致的殺手鐗。
酈宗南再也無法繼續坐視不理下去,陰鷙的眸子狠狠地瞪向酈震西和錢碧瑤。
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賬東西!
“你們!立刻跟姑奶奶賠禮道歉!”酈宗南冷喝出聲。
姑奶奶話都到了這份上了,如果酈宗南還不出聲管管的話,那就真的是捅了馬蜂窩了。
自家姐姐什麼脾氣,他多少還是知道的。
酈宗南的話讓酈震西和錢碧瑤如喪家之犬站在那裡,早已沒了之前進來時的囂張氣焰和得意自信。
酈震西嚥了口唾沫,擡起頭,竟是先惡狠狠地瞪了長亭一眼,那眼底的恨意和怒火,落在長亭眼裡,卻不過是在看一隻被踩在泥地裡的跳樑小醜罷了。
“姑奶奶,對不起,是我們做晚輩的不好,還請姑奶奶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們一般見識!我們……實在是對不起姑奶奶,也是因爲我最近身體一直不太好,夢珠和泰北又不在身邊,我日思夜想的,說話就沒個準頭,還請姑奶奶原諒我們……”
錢碧瑤自是不會讓酈震西丟這個人了,酈震西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要是這會讓酈震西率先開口,稍後酈震西還不一腳把她踹出去。
錢碧瑤越說越傷心,竟是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那傷心難過的樣子,倒是有幾分是真的,因爲想到了酈夢珠和酈泰北,錢碧瑤眼底的傷心也融合了不甘和幽怨的成分。
酈震西在一旁也乾巴巴的開口道,“姐姐,最近酈家出了不少事,莫說是他們,就是我這個做長輩的,有時候也難免心浮氣躁,姐姐對酈家的幫助是有目共睹的,誰也不能抹殺姐姐在酈家的重要性!”
酈宗南難得能放下面子勸着酈師惠,眼角的餘光卻是冷冷的落在一旁從容看戲的長亭身上。
就在這時,酈家的管家從外面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看到酈震西和錢碧瑤後,明顯一愣,顯然是沒料到這二人也在。
而長亭卻覺得管家的眼神帶着莫名的隱晦,似是管家此番前來,是跟錢碧瑤和酈震西有關。
難道,又有好戲看?
想到這裡,長亭眨了眨眼睛,脣角一抹弧度,愈發神秘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