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拂柳此刻越是提及凌家和酈家,越是提醒衆人,曾經那般狼藉不堪名聲的酈長亭,如何襯得起曾經富可敵國的凌家傳人和第一皇商酈家的名號
陽拂柳的毒辣便在於此,明明每次都是藉着長亭說話,最後總是將她自己摘得一乾二淨,每次都提及長亭的過往,日積月累下,衆人心下形成的印象便愈發的根深蒂固,但凡是她稍有不對的地方,在衆人眼中就會無限放大。
上一世便是如此。
她也曾想過,重新開始,可每每在關鍵場合被陽拂柳下了絆子,哪怕她隱忍不發,可是稍有任何不對的地方,衆人想到的便是她之前種種。
“她究竟是個賊,還是清白的,搜身即可”水笛兒指着長亭尖聲喊着。
這種場合下,即便她沒拿,被當衆搜身,也是一種侮辱別人都不搜,單單搜她,即便什麼都沒搜出來,卻也給了陽拂柳機會在外面大肆宣揚,到時候沒有也變成有。
“要搜身可以這裡所有人都要搜”長亭忍着心底怒火,寒瞳冷冷掃視衆人,眼底的清冷倔強,一瞬擊中殷鋮心底,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相信她
“長亭妹妹,這裡這麼多人,若是都搜身的話,只怕也不合適。還是應該縮小範圍,更有針對性纔好。”陽拂柳柔柔弱弱的一把聲音,光是聽着就讓人心底酥酥潺潺,無論她此刻說什麼,都會有一羣世家公子站在她這一邊。
“你說的更有針對性不就是針對我的嗎”長亭冷冷出聲。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啊,長亭妹妹。如今是在將軍府,牽扯到太后欽賜寶貝,長亭妹妹還請就事論事,不要扯出其他誤會來。我我也是想幫你。”
陽拂柳委屈的瑟縮了一下身子,眼底含着盈盈水光,這般溫柔若水又善良無辜的樣子,自是引得一衆世家公子爲之神魂顛倒了。
“拂柳姑娘說的極是,今兒來的可不止百十號人,都是身份尊貴,哪裡容得一一搜身自然是誰有嫌疑先搜誰了除非是心虛害怕了,纔不敢被搜”
“既是認爲自己是清白的,那搜身就是了在此拖拖拉拉浪費時間,擺明了就是心中有鬼”
兩個世家公子站起身來,紛紛指責長亭。
而將軍府衆人,卻因着老將軍靜觀其變,都是規矩的站在那兒,沒人敢多嘴一句。
司徒笑靈氣憤的想幫長亭說話,卻被她搖頭制止。
“我酈長亭,此番前來,是代表凌家,是受到司徒將軍的邀請。既來之,便是一片感恩之心。卻沒想到,司徒將軍還未發話,卻是有這麼多容不下我的聲音搜身無妨那如果什麼都搜不到的話,這個責任誰來承擔”長亭寒瞳掃過衆人,一時,衆人皆是語塞。
誰也不敢保證頂珠就在她身上。
“哼酈長亭,你還真是會抵賴呢明明袖子上都沾了未乾的顏料,那頂珠十之就在你那裡說不定你早就藏了起來,誰知道你放在哪裡了”
水笛兒不屑出聲,總之她今兒就是咬死酈長亭了,她倒要看看,過了今晚,酈長亭還有什麼臉面再見盡餘歡。也讓盡餘歡提早看清酈長亭的醜陋嘴臉。
“這整個晚宴,就只有她身上有那未乾的紅色顏料,這之前,也沒人接觸過瑪瑙如意,除了她,還有誰”
“可不是嗎之前將軍府那件事,還以爲她真的是多麼冤枉無辜的呢卻原來是死性不改說她是個賊還擡舉她了呢簡直就是不知羞恥,丟盡凌家酈家臉面”
“且這丟臉的事情,她酈長亭可從來沒少做她以前可是瓊玉樓的常客心心念唸的就想見到伍紫璃,只可惜那,伍紫璃那般人物哪裡是她想見就能見到的呢那是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的就她那浪蕩下賤的名聲,嘖嘖只怕是瓊玉樓的小官都會嫌她髒”
圍觀衆人,不乏陽拂柳交好的千金公子,這會自是都向着陽拂柳說話。
“逆子丟人丟到將軍府來了你”
這時,一道冷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長亭纔將回身,嘩啦一聲,滿滿一杯熱茶潑在了她臉上。
“長亭”
司徒笑靈驚呼一聲,還不等上前,身前已經多了一道身影。
殷鋮不知何時飛奔而來。雖是沒能替長亭擋下茶水,卻是拉着她往後退了一步,茶水在她下巴和胸前流淌下來,灼燒的溫度卻是徹底冰封了她心底。
酈宗南和酈震西不知何時站在身後。
酈宗南將空茶杯放下,狠狠瞪着長亭。
酈震西則是一副明顯不待見的冷蔑神情。
此時此刻,與其說二人是她祖父和父親,倒不如說是仇人來的更貼切。
酈宗南和酈震西來的有些晚,一進前廳就碰到這一幕,酈宗南脾氣急躁,抓過一旁桌上的熱茶,不由分說的潑在長亭臉上。
“祖父,父親,你們也認爲是我摔碎了瑪瑙如意,是嗎”長亭擡手,輕輕擦拭下巴的水漬。連殷鋮遞來的絲帕都不用。寒瞳烈烈,一瞬挾裹着冷冽冰霜,直直的刺入二人眼中。
“逆子太后欽賜賞賜,你竟是如此不知輕重現在證據確鑿還在抵賴立刻乖乖跪下向將軍道歉”酈宗南指着長亭,怒喝出聲。
酈宗南平時雖是暴躁傲慢的性子,可即便是第一皇商的招牌,在將軍府這塊金子牌匾面前,也是明顯的低了一等。自古以來,政商不分家,卻也分三六九等。尤其是在戰功顯赫桃李滿天下的司徒老將軍面前,酈宗南更是沒有任何高傲的資本。
長亭深呼吸一口,隱在袖子下的小手,握緊了拳頭。
“如果一定要搜身證明我的清白,好不過,還是那句話,誰來承擔責任”
長亭咬牙,沉聲開口。
“我來”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觀察的司徒老將軍豁然起身。
見此,陽拂柳心下一喜。
如果連老將軍都不相信酈長亭了,那麼酈長亭以後就徹底沒臉出現在京都了。
殷鋮看着師傅,面沉如水。
“爹爹,你”司徒笑靈很是不滿的看向自己父親。
雖說她跟酈長亭才接觸了幾天,但是過去三天,她吃住都在酈長亭的院子,卻是覺得這少女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颯然傲骨,行事作風也沉穩有度,絕不是偷雞摸狗之輩。
老將軍起身站定,“若酈長亭是摔碎瑪瑙如意之人,那麼這個責任,我司徒翰學一力承擔倘若酈長亭是無辜的,那麼但凡今日冤枉酈長亭之人,以後都不許踏入我將軍府半步我司徒翰學,說到做到”
話音落,司徒笑靈就差爲自己老爹拍手叫好了。
殷鋮依舊是面沉如水。
陽拂柳纔將彎起的脣角,驀然僵住。雙手不由自主的絞着,巨大的失落讓她臉色微微發白,壓根緊咬,恨意濃重。
不該是如此的
她是不是聽錯了
老將軍不是應該出聲指責酈長亭的嗎爲何幫她說話
心下的不甘和嫉妒堆積而起,讓她面容看起來有瞬間的扭曲。
可是轉念一想,一旦在酈長亭身上搜出了珠子,那麼老將軍對她的支持就是從天上跌倒了地下。她既是害的老將軍顏面盡失,那以後就徹底沒有翻身之日了想到這裡,陽拂柳不由重新擡起頭,瞪大了眼睛等着看酈長亭如何個萬劫不復
酈宗南此刻有種老臉不知道擱哪兒的感覺。如果不是還有這麼多人,他早就衝上去將酈長亭踹倒在地。早知他就不來了可纔將走到門口就被黃貫天叫住,故意提到酈長亭在裡面出了事,如果這時他都不進來管一管,豈不讓黃貫天有機會到處宣揚他酈宗南明知酈長亭在將軍府犯錯卻是充耳不聞,傳出去的話,他豈不成了酈長亭的幫兇
酈震西這會則是瞧瞧退到一邊,這場合,有老爹一個人丟臉就夠了,反正他從來都沒承認過這個女兒,想當初,她就應該死在宮裡頭,回到酈家就是丟人現眼的。
長亭看向朝自己點頭示意的司徒老將軍。這一刻,彷彿是看到了孃親和外公站在自己面前,支持她,信任她。
司徒老將軍,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此刻都能挺身而出,反觀她的祖父和爹爹,卻連一個陌生人都不如
長亭閉了閉眼睛,聲音清淺如細淙泉水,“今日之事,是針對我酈長亭一人倘若有事,也是我自己承擔但如果搜身之後證明我是清白的,我只有一個要求,我要親自參與調查真兇揪出幕後兇手,親自還我清白”
此時此刻,老將軍的心意她已經領了,但她如何能讓老將軍牽扯進來。雖說是發生在將軍府的事情,但明顯是針對她的,這何嘗不是她的一個機會她要自己動手,揪出陽拂柳和水笛兒拔下陽拂柳僞善的畫皮,將她狠狠地暴露在衆人面前
“來人搜身”酈宗南此刻已經等不及了,下令自己的屬下跟着一起到屏風後監督搜身。
搜身的婆子是將軍府的一等管院,說了句得罪了,便俯身在長亭衣襟上摸索。長亭能看到搜身婆子眼中的無奈,於她此刻,早已是心灰意冷取代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