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嫋嫋讓李放將人運去了工坊,工坊的地方大,還有好些房間是空着的。
爲了不引人注意,她是從後門進的。
劉二姐給她開的門,看到一個大漢扛着一個沉重的麻袋進來,劉二姐的眼睛閃了閃,卻聰明的一句話都沒有問。
人被關在工坊後面的小黑屋裡,送走了鏢局的人,叮囑了劉二姐之後,顧嫋嫋帶着秋菊進了小黑屋。
她走到掙扎的麻袋前蹲下,擡手解開麻袋往下一拉,露出一張肥胖的大圓臉,油光滿面的臉上此時糊滿了眼淚鼻涕,十分噁心,她嫌惡的後退一步,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
“嗚嗚嗚嗚……”趙進財膽都嚇沒了,嘴裡雖然塞着東西,但從音調來聽,叫的是‘姑奶奶饒我一命’。
顧嫋嫋深深吸了一口氣,示意秋菊將他嘴裡的布拿出來。
秋菊立刻上前揪了他嘴裡的黑布,嘴巴得到自由,趙進財第一反應不是喊叫,而是小聲求饒,相必在李放手上沒少捱揍。
“姑奶奶,求求你們放了我……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啊,你們放了我吧,嗚嗚嗚……”說完又開始哭嚎。
“我等會兒問你話,只要你老實回答,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顧嫋嫋沉沉說道。
趙進財忙不迭點頭,“您只管問,我知道的一定都說!我都說!”
“那好,我問你,六月十四那天,你爲什麼要邀顧興貴去落花閣?”顧嫋嫋緊緊盯着趙進財的臉問道。
趙進財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我們是一起去看落顏姑娘的,這有什麼問題嗎?”
顧嫋嫋不答他的話,反問道:“那你爲什麼喂他吃那麼大分量的棘棘草?”
聽到這一問,趙進財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慌亂,都被顧嫋嫋看在眼裡,見他不答,她又冷了臉色,狠狠說道:“既然你不打算說,那你的命我也沒必要留下。”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趙進財是個怕死的,見這狀況哪裡還兜的住話,苦哈哈的說道:“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我被du場逼着還錢,可我真的沒有錢還,這纔出此下策,不過後來我覺得偷人錢財實非君子所爲,所以我並沒有拿顧二公子的錢財,不信你可以去問顧二公子去!”
這一番話將顧嫋嫋說懵了,定定的看着趙進財,好一瞬才反應過來。
“你說,你喂他吃棘棘草是爲了讓他睡着好偷盜他的錢財?”
“是……不過後來我我還是沒有做那錯事,真的沒有,求求姑奶奶放過我吧,我以後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做那偷雞摸狗的事情了!”趙進財心虛的承認了,又信誓旦旦的保證,樣子慫到了極點。
顧嫋嫋盯着他臉上的表情,有心虛有害怕也有後悔,卻唯獨沒有隱瞞,而且從他的話裡來看,他似乎並不知道顧興貴已經死了。
沉默半晌,她低低說道:“顧興貴已經死了。”
“啊?!”趙進財先是一怔,隨後雙眼瞪大,激動的解釋:“人不是我殺的,我只喂他吃了棘棘草,我只是想趁他睡着偷他些銀子,可是他當時並沒有睡着,後來他回家了,我也回家了,這些天我們一面都沒有見過!真的,我說的都是在真的!”
“你們不會是懷疑我吧?我連殺只雞都害怕,又怎麼可能去殺人!”
趙進財一遍遍的解釋發誓,人如篩糠般顫抖着。
顧嫋嫋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有些無力,可也只是一瞬間,她又從新打起了精神。
“你和顧家的趙姨娘是什麼關係?”她緩緩問道,問話時眼睛一直盯着趙進財的臉,觀察他的表情。
趙進財臉有些垮,頓了一下,“她是我姑媽,可是她根本都不管我,她在顧府穿金戴銀,任他侄兒窮的飯都吃不上一口她都不會管。”滿是怨憤。
顧嫋嫋點點頭,起了身。
趙進財立刻問道:“姑奶奶,我知道的都說了,您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呀!”
“等事情查清楚了,如果和你沒關係,自然會放了你。”顧嫋嫋低頭看他一眼,帶着秋菊轉身離開。
出了小黑屋找到劉二姐一番交代。
劉二姐是個聰明人,什麼話都沒問,將顧嫋嫋的叮囑牢牢記在心裡。
顧嫋嫋很滿意劉二姐的態度,暗道自己當初眼光好,看對了人。
從工坊出來,主僕二人直接回了顧府。
在正房給莊六娘診了脈,昨天還似有若無的喜脈,今天竟然怎麼也診不到,她放下莊六孃的手,想了想還是給她開了一副保胎的湯藥,不想藥方被人知道,她特地讓秋菊去抓的藥,和莊六娘就只說是益氣補血的湯藥。
“娘都成了藥罐子了。”莊六娘苦笑調侃。
“小姐給夫人開的要肯定都是補身子的好藥,夫人只管喝就是,身子一準能養好。”趙氏削了幾個桃兒,用瓷白的碟子裝着,桃兒鮮紅,放在雪白的碟子裡,十分喜人。
“夫人吃些桃兒,天氣熱了難免乾燥,吃些水果對身體好。”她一邊說一邊將碟子放在矮几上,推到莊六娘手邊。
“這桃兒長的可真好。”莊六娘來了食慾,翹着手指拿了一個,咬了一口眼睛便眯了起來,“嗯,確實好吃。”
趙氏看着莊六孃的笑臉,自己也笑起來,又將碟子往顧嫋嫋面前推了推,討好的說道:“大小姐要不要嘗一嘗?”
顧嫋嫋便也拿了一個,咬了一口,味道清甜口感爽脆,確實不錯,便問道:“比平時吃的桃兒要脆甜,這是哪兒的桃兒?”
“這是小玉她家裡種的,昨天她爹孃來城裡帶了很多,要是小姐喜歡吃,我讓小玉去她家裡摘。”趙氏眼睛眯起,表情柔和。
顧嫋嫋點了點頭,卻說道:“我還以爲是姨娘哥哥家的桃兒呢,聽說你哥哥舉家搬到京都郊外種了果園,收成怎麼樣?”
趙氏聞言原本笑微微的臉就垮了下來,深深嘆了一口氣,“收成是不錯,可是我那侄兒卻不爭氣,哥哥嫂嫂費了那麼大的心思送他到這裡讀書,想着他能好好學文將來能中個秀才也是好的。”
“可惜這個混小子一點都不爭氣,到了京都就只知道吃喝玩樂,哥哥嫂嫂捨不得吃穿生下來的銀錢都被他敗了,真是氣死人!”趙氏越說越激動,最後還掉下兩滴淚來。
莊六娘將桃核丟進空碟子裡,擦乾淨嘴角和手上的水漬,跟着嘆息一聲,“這孩子也確實不爭氣,他爹孃都離的遠,你這個做姑姑的要多說說纔好。”
“妾身讓三少爺去說過好幾次了,可這混小子都不聽。”趙氏很無奈。
“那就把他叫到府裡來,你親自說他,總不能一個大好男人就這樣廢了吧。”莊六娘眉頭直皺。
趙氏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他從前便手腳不乾淨,咱們府裡東西貴重,要是讓他看見,妾身怕……”
莊六娘眉擰的更緊了,“那就更應該叫過來了,趁着還年輕,好好教育說不定還能改,總不能讓你哥嫂傷心難過啊。”
“這……”趙氏有些猶豫。
顧嫋嫋皺了皺眉,現在趙進財已經被她關起來了,要是趙氏使人去找不是就被人發現了麼。
想了想,她開口插話道:“到了咱們府裡趙表哥只怕更加拘謹,說什麼也聽不進去,不如等過陣子有時間了,我們再去郊遊,叫上趙表哥,這樣他也不會那麼拘謹。”
兩個女人一聽覺得十分有道理,便點頭應下。
顧嫋嫋鬆了一口氣,和莊六娘說了幾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牀邊看着外頭歇在枝頭‘嘰喳’的麻雀,眉頭擰的死緊。
線索到趙進財那兒就斷了。
她不信世界上就有那麼巧的事情,可趙進財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那麼就只能證明一件事情,那個背後的兇手一定是同時熟悉顧興貴又熟悉趙進財的人,而且這個人還是顧府裡的人。
那麼範圍就縮小了,只能是趙氏屋子裡的人。
首先趙氏嫌疑最大。
方纔在正房時她是故意當着趙氏提起趙進財的,就是想看看她的表情,如果她做了賊必定會心虛,就算藏的在深,也會露出一絲馬腳。
可在剛剛的對話裡,趙氏神色正常,沒有一絲避諱的,從她臉上也看不出一絲心虛或是隱瞞。
那麼暫時可以排除趙氏。
那就剩下了顧興帆和顧瑾萱。
顧瑾萱膽子小,加上基本不出府,根本沒有機會做這事。
那麼最後剩下的,就是顧興帆了。
顧興帆是趙氏生的,和趙進財肯定是熟識的,和顧興貴又是兄弟,剛好佔了這些條件,所以,嫌疑巨大。
可是……她不信。
府裡每一個人她都有可能懷疑,卻唯獨不想去懷疑他。
那樣溫潤如玉的少年,她不信他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可凡是都有萬一,儘管心中不願相信,她也還是要查個清楚。
首先要查的,就是六月十四那天,顧興帆在哪兒,做了什麼。
次日,顧嫋嫋去了威遠鏢局,將自己要查的寫下來,交了銀子,一天時間,鏢局就來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