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抿着嘴不說話,臉色難看,王翠芝面色訕訕,絞着手指腦袋低着。
顧興順哼一聲扭過頭去,顧興和稍微圓滑一些,可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顧嫋嫋則面色淡淡,沒有要緩和氣氛的意思。最開始就是王翠芝無禮在先,然後周氏蠻纏在後,給了臺階也不下,一心向給她下馬威,呵……她顧嫋嫋不會主動欺負人,但也絕不會任人在頭頂拉屎。
幾人面面相覷根本無人答話。
此等情景讓顧鎮川有些尷尬,可尷尬又如何,他又不能甩手不管,一邊是自己的寶貝女兒,一邊是未來的兒媳婦兒,若是一個處理不好,日後的日子就沒法兒安寧了。
於是他問周氏。
“親家母,是不是嫋嫋哪裡得罪了您,您和我說說,我定罵她。”
見顧鎮川態度和緩,周氏心中有些許滿意,火氣消了一些,冷着語調說道:“小孩子家家的,我自不會和她計較的,只是這女孩子還是應該溫婉乖順些,不然往後到了婆家可有的是苦要吃。”說完還不忘教育一頓。
顧鎮川一個大男人心胸寬闊,不理會她話裡的尖酸,只‘呵呵’一笑,便要轉移話題。
然而,身邊的莊六娘卻忍不下,莊六娘她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從周氏的口吻也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被人欺負了,女兒什麼性格她最是清楚,這半年來一天比一天懂事,有些時候做事冷靜全面勝過她這個母親,以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惹事生非的。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那就一定是對方的不是!
莊六娘看了一眼縮在周氏身後一臉心虛的王翠芝,臉色又冷了幾分,“周姐姐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清不白的,有什麼事情還需得把話說清楚纔好。”
聽到這話,周氏眉頭一皺,“事情還不夠清楚嗎?嫋嫋她自己都承認是她有錯在先,翠芝她大度不計較,我也不和小孩計較,這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可你看看,他這樣子怕是要生吃了我!”這個‘他’指的是橫眉怒目的顧興順。
“莊妹妹,我也不是那拐彎抹角的人,今天姐姐我心裡確實不舒服了,有些話我也要說,這翠芝現在還沒嫁進門就被小姑子這樣欺負,那日後要是進了門,那還不得委屈死!”周氏越說越氣。
“親家母哪裡的話,都是小孩子,吵個嘴也無礙,隔上一天就又好了,今日是委屈了翠芝,等回去我一定說說她。”顧鎮川給了莊六娘一個眼神,示意她別再火上澆油,嘴裡一個勁的賠不是。
“不是我說,你們家就是太寵着她了,姑娘家就是要好好教育,不然養出個刁蠻性子誰人受得了,到時候受苦的還是她自己!”周氏開始咄咄逼人,“今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但弄得我和翠芝心裡都不舒服,別的話都不說了,就讓她給翠芝道個歉,這事兒就算了。”
周氏這話一出,不說莊六娘了,就是顧鎮川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自己家人自己瞭解,顧嫋嫋是個什麼性子顧鎮川清楚明白的很,今日的事情不需要問,他也知道錯絕不在自家人身上,之所以一退再退不過是不想兩家人鬧得太僵,自己這邊是男方,大氣些也應該。
可大氣歸大氣,太過分了誰都不能忍。
“你想得美!”沒等顧鎮川開口,忍無可忍得顧興順朝着周氏暴吼一聲,將個周氏唬了一跳。
“你你你……”周氏氣結,指着顧興順得鼻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什麼你!自己有錯在先還要不講理,口口聲聲說人家沒家教,你以爲你自己得家教就好到哪裡去了!”一道渾厚得聲音從旁邊傳來。
幾人齊齊回頭,就見一方臉男人闊步走來,男人在周氏面前站定,身上是一家之主的威嚴,此人正是周氏的丈夫,王家的當家人,王翠芝的爹。
“定是你爲了那不成器的東西言語失禮得罪了顧家小姐,爹爹怎麼和你說的,做人要和善大方,不要輕易動怒也不要爲了一點小事就不依不饒!”這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將本就心虛的王翠芝罵的滿臉通紅,幾欲哭泣。
罵完女兒,王大河又看向自己的婆娘,怒道:“小孩子吵鬧你不勸着些,竟還在這裡煽風點火耀武揚威,這把年紀是白長了是吧!”
周氏被罵的眼眶通紅卻不敢開口反駁,垂着頭又是怒又是羞。
“親家公,內宅婦人不懂事您還請擔待些,小女也被她慣的不成樣子,等回去我定好好教訓,親家公親家母不要生氣纔好。”
罵完了自家人又轉頭看向顧鎮川,一臉的歉意。
本來還肚子裡有火的顧鎮川被王大河這麼一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連連擺手賠禮道不是。
“親家公莫要如此說,內人方纔說話也急躁了些,小兒又是個不懂禮的,得罪了親家,實在是不好意思!”
“呵呵……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上下牙還有打架的時候,此事不過是一樁小事,咱們都別放在心上纔好。”王大河一臉大氣。
顧鎮川也呵呵笑,“是我小氣了!話說,周家侄兒如何了?”
於是話題就轉到了周揚的身上。
這邊兩個男人談論周揚的事情,另一邊莊六娘和周氏互相別着臉,明顯氣還沒下去。
而顧興和呢,則看着眼眶通紅咬脣忍淚的王翠芝,心中有些心疼,暗暗責怪自己方纔口氣重了些,沒有照顧到她的感受。
顧嫋嫋見顧興和的模樣,心中有些內疚,又見王翠芝不時朝他眉目傳情,便拉了杵在兩人中間的顧興順到一邊。
“怎麼了大姐?”顧興順正聽顧鎮川和王大河說周揚的事情聽的起勁,被顧嫋嫋拉到一邊後有些莫名其妙。
“你今日怎麼沒去學堂?”顧嫋嫋沒話找話。
顧興順撓了撓頭,他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特地逃課來看熱鬧的,便道:“今日休沐。”
顧嫋嫋也不拆穿他,又找了話題和他東拉西扯,眼睛卻一直朝顧興和那方看。就見方纔還隔着一丈遠的兩人,此刻已經不知不覺捱到了一起,顧興和垂着頭,王翠芝仰頭,似乎在說什麼。
她心中稍安,若是因爲自己而弄黃了大哥的婚事,她真會內疚一輩子。
那廂顧鎮川和王大河說完了話,互道一聲,顧鎮川轉過身來服了莊六娘,王大河則瞅了周氏一眼,周氏又橫了王翠芝一眼,和顧興和挨在一起的王翠芝立刻彈開,灰溜溜的回到了周氏身邊,跟隨王大河一道離去。
顧鎮川扶着莊六娘走過來,掃了顧嫋嫋一眼卻什麼都沒說,招了馬車過來,扶着莊六娘上了馬車。
顧嫋嫋猶豫了一下,對顧鎮川道:“爹,女兒還有些事情,晚些回去。”
剛剛坐好的顧鎮川就扭頭看着給她,眼色深沉,好半晌嘆息一聲,緩緩點了點頭,伸手放了車簾。
“妹妹辛苦了。”顧興和以爲她是要去忙生意上的事情,眼底有些心疼。
顧嫋嫋笑了笑,揮手目送兩人上了馬車,看着兩輛馬車走遠,才坐上馬車往別院走去。
別院裡,那被葉至珩踹壞的門扇已經安好,此時門扇大開。顧嫋嫋直接擡腿入內,就見李慕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見她進來朝她笑了笑,問道:
“沒事吧?”
問的是王翠芝的事情。
她搖頭,“沒事。”然後扭頭往屋裡瞧。
屋裡有些昏暗,隱約能瞧見牀榻上躺着個瘦弱的身體。
“老伯……如何安頓?”她的聲音有些低落。
李慕道:“應老人的要求,運回老家安葬,我僱了一艘船,晚上就出發。”
她點點頭,‘哦’了一聲,表情落寞。
院子裡無比安靜,原本晴好的天空忽然陰下來,一股大風吹來,將那光禿禿的樹杈吹的東搖西晃,發出‘嗚嗚’的悲鳴,像是要應和此刻的情境。
顧嫋嫋緊了緊衣領,已是冬季,白天日頭大倒不覺得寒冷,此刻太陽躲進雲層,天空陰下來,寒風一吹,寒氣便直往領口鑽。
背上忽然一暖,一件軟軟的紅狸披風搭上她肩頭,李慕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快下雨了,你先回府,老伯的事情我會安置好的,這披風是乾淨的,只是借你穿穿,改日還是要還給我的。”
這麼一說,顧嫋嫋本欲脫下來的手便停住了,覺着此刻自己若是硬要脫下來還給他有些小家子氣,便順勢裹緊了披風,寒風隔開,身子暖了許多。
“那就交給你了,等安葬好後,讓人幫我燒些香紙。”
“好。”李慕眼中藏着笑意,眼睛看着她被紅色披風映的微紅的臉,心中盪漾,很想上手捏一捏,看看是不是和前世一樣軟。
顧嫋嫋可不知道他的心思,說完了老漢的事情便要打道回府。
“李公子忙着,我先回府。”
李慕點頭道:“順路一起吧。”
於是兩人並肩走出別院,馬車就停在巷口,兩個人默契的沒有上車,並肩安靜走在小巷裡,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諧。
穿過小巷便到了大街上,天色愈發陰沉,大雨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