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爆炸聲,那聲音震耳欲聾,地面都晃了晃,正念經的和尚紛紛睜開了雙眼,扭頭看向外邊,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慌張。
主持扭頭對小沙彌道:“去外邊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主持的淡定影響到衆人,紛紛沉定下心來。
主持一雙慧眼緩緩掃過衆人,“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則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阿彌陀佛,弟子受教了。”
就在主持吩咐重新開始的時候,小沙彌慌張的跑了進來,“師父不好了,寺門被炸開了,有人……有人闖進來了。”
主持蹙了蹙眉,正想要站起身來,此時,一道黑影猶如煙霧般飛了進來,手中繩索一甩,緊緊的纏上黑袍女子的腰身,狠狠一拉,那人便被繩索捲進黑影之中。
主持皺眉喝道:“來者何人?佛門淨地豈容爾等撒野?”
很快一羣武僧手持木棍從殿外跑進來,將各個角落圍堵。
那人冷哼道:“老子今兒就炸了你這淨地。”話落扔了一個東西下來,主持袈裟一揚,將那東西捲入袈裟中,幾乎沒有多做停留便把袈裟扔了出去,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袈裟被炸成碎片,硝煙瀰漫,直嗆得人咳嗽。
就在主持晃神的片刻,那黑影便從眼前消失,武僧正要追出去,主持淡淡道:“別追了。”
他看向殿外的藍天,“這一切都是宿命,強求不得。”
——
封固揹着宋錦從殿內飛出來,瞬間一波黑衣人出現,封固冷冷一笑,“洛公子預料的沒錯,早有埋伏。”
他一手放在脣邊吹了個響亮的口哨,一道灰影從天邊逼近,瞬時就到了眼前。
“這裡就交給你了。”
封堅點頭:“洛公子在城外等候,你快帶她去匯合。”
封固看着殺機四伏的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圓球,放在指尖把玩,脣角勾着頑劣的笑意:“這可真是好東西,不知道洛公子從哪兒弄來的,好玩的很。”
封堅斜了他一眼,一劍砍飛一個湊上來的黑衣人:“現在不是你玩的時候,別耽誤時間,快走。”
封固把黑球擲出去,看着被炸的血肉橫飛的黑衣人,笑的無比肆意,眨眼就躍出幾米遠。
容岑看着天邊的黑影,臉色陰沉:“給我追。”
沒想到鬱公公那麼精明的人也中了別人的計,這兩個人還真不可小覷,聯手竟然能打傷鬱公公,宋錦身邊什麼時候多了這樣的高手,他竟然從來不知道。
走到這一步了,不如再賭一把。
他現在完全是賭徒心態,一點一點的被耗進去,到最後想抽身,得扒一層皮下來。
城郊的官道上,停着一輛馬車,封固到的時候,洛秀從馬車內探出頭來,迫不及待的衝出來接過宋錦。
封固充當馬伕,駕着馬車在官道上飛奔。
黑衣人緊隨而至,但這馬腳程極快,黑衣人騎着快馬竟然也追不上。
洛秀一早就在準備,這馬可是千金難尋的汗血寶馬,再好的馬術也只能乾瞪眼。
在路過一家客棧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洛秀抱着宋錦進了客棧。
一刻鐘後,馬車再次啓程。
在距離燕城二十公里的官道上,黑衣人終於追了上來。
彎弓搭箭,“咻”箭矢破空,射中馬身,馬兒吃痛驚叫,馬蹄飛揚,眼看馬車就要翻,黑衣人緊隨而至,撩開馬車簾子,卻見裡邊坐着一個白衣男子,懷中抱着一人。
黑衣人大喜,正要伸手去搶男子懷中之人,那男子忽然擡頭,露出一張極爲普通的面容,朝着黑衣人咧嘴一笑。
黑衣人心頭一驚,還沒反應過來,他懷中的人忽然蹦起,手中彎刀閃閃,竟是朝黑衣人毫不留情的劈來。
“艹……上當了。”黑衣人一邊應對,一邊伸手摸向懷中,準備向主子報信,卻被白衣男子一腳踢中手腕,信號彈咕嚕嚕滾落地板。
這兩人正是蔣偉董成,兩人鏢局出身,手中功夫自不在話下,雖然不比這些專業訓練的暗衛,但亦不落下風,兩人竟是越打越酣暢。
封固雙手抱胸,遙遙立在馬車頂上,看着四周越來越多的黑衣人,脣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等容岑趕到的時候,黑衣人已經死傷大半,地上到處都是屍體,蔣偉董成也沒好到哪裡去,兩人簡直就跟從血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卻站的筆直,屹立不倒。
封固站在馬車頂上,灰色的衣袍乾淨如初,看着趕來的容岑,輕笑道:“容二公子,洛公子讓我轉告你一句話,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搶也搶不走。”
容岑臉色鐵青,雙拳緊握,目光在地上的屍體上一一掠過,眸光幽沉。
“那你幫我轉告給他一句。”
封固挑了挑眉。
容岑眸中似有刀光劍影:“無論天涯海角,我奉陪到底。”
封固搖了搖頭:“容二公子,你這是何必呢?”
爲了一個女人變成這樣,更何況那個女人已經死了,要她的靈魂又有什麼用,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他反倒覺得這樣的容岑很可憐。
“你不會理解的。”他看着封固,招了招手,身後一排弓箭手出現。
“只要你告訴我他們的下落,我就放你們走。”
封固覺得這人真的沒救了:“你以爲這就能困住我嗎?看來你還是不太瞭解我。”
“那這兩個人呢?你也不關心?”他目光落在董成和蔣偉身上。
封固輕笑:“與我無關。”
至於蔣偉和董成,根本就不知道洛秀和宋錦的下落,容岑也看出這一點,深覺無奈,難道真的要放手嗎?
不……他眸光漸漸漫上一層陰霾,“傳我的令下去,燕城包括周邊城鎮封鎖起來,一個人都不要放出去。”
這樣做極有可能引起百姓恐慌,容岑這是不管不顧了啊。
封固有些唏噓,身影一閃,便輕飄飄的消失在原地。
至於蔣偉和董成,他根本就不擔心,容岑是不會殺他們的。
而此時,一輛馬車早已低調的出了燕城,往西而去,馬車內,洛秀焦急的看着宗熹:“她究竟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宗熹看了他一眼:“那佛珠與她靈魂相剋,被壓制了,我用環鈴隨時都可以把她召喚回來。”
“那你怎麼不快點……。”
還不等洛秀說完,宗熹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要帶走的是她的靈魂,那麼她的肉身,你要怎麼處理?”
洛秀愣了愣,垂眸看了眼宋錦的面容,那是他熟悉的,深刻進骨血中去的臉龐,可是此刻卻死氣沉沉,毫無聲息。
是啊,他帶走她的靈魂,她的屍體,該怎麼處理?
宗熹欣賞着洛秀的表情變化,最後提議道:“燒了吧,化爲灰燼,在這個世界,便再也沒有她的痕跡,一了百了。”
洛秀下意識就要反對,可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更好的辦法。
最後他沉默的垂下腦袋。
宗熹拿出環鈴,那種詭異而神秘的鈴聲遂即響起,宋錦的身體漸漸的發出白光,宗熹一手放在她胸口上方,一顆淡藍色的珠子緩緩的從她的體內剝離出來,落在宗熹手中。
就在珠子從她體內出來的那刻,她的身體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變,尤其是臉上,青紫交加,不同程度的腐爛,看起來格外恐怖。
洛秀心臟似被揪扯着,憋悶的難受,他伸出手,緊緊的抱着那趨於腐爛的屍體,眼角,一顆淚悄然滑下。
宗熹看着有些唏噓,這絕對是真愛。
“好了好了,這屍體有什麼好抱的,你也不嫌晦氣,等會找個地兒火化了。”洛秀充耳不聞,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屍體,這畫面看着怎麼這麼悲涼。
宗熹把手中的珠子遞給他:“這是鎮魂珠,我暫時把她的靈魂封印在裡邊了,你拿着吧,還能聊表一下相思。”他是實在看不下去了。
洛秀睫毛顫了顫,擡起頭看着那個散發着淡藍光芒的珠子,顫抖着伸出手接過來。
那珠子竟然有些溫熱,他勾脣笑了笑,把珠子放在心口的位置,彷彿這樣就離她更近一些。
癡情郎啊……
宗熹嘆息道,“你……。”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
算了,他看起來情緒不好,就不要再說打擊人的話了。
趕到安陵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太陽高照,是個大晴天。
封固將尾隨的人全部甩開,所以這一路很是清靜。
來到洛秀一開始穿越來的破廟,洛秀抱着宋錦的屍體從馬車上下來,宗熹在後邊跟着,破廟內,琳琅和關文關武衝出來,琳琅看到被洛秀抱在懷中的宋錦,快步跑過來:“主子她怎麼了?”
洛秀抿了抿脣,越過琳琅往破廟內走去。
——
洛秀最後看了眼宋錦,舉着火棒一步步走過去。
點燃她身下的柴木,星星之火瞬間成燎原之勢,火光沖天而起,燎的人皮膚灼燙,也瞬間將她的屍體包裹,他親眼看着火舌將她一點點吞噬,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痕跡,一點點的消失……
他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鎮魂珠,目光幽沉。
身後,琳琅痛哭出聲,幾次想要撲過來,都被關文關武兄弟倆拉住。
從嗚咽到抽泣再到撕心裂肺的大哭,她彷彿要流盡一生的眼淚。
此時,一道身影從外邊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主子……。”大叫着往火堆裡撲,被關武一把拉住。
聽到聲音,琳琅震驚的擡頭,“瓔珞?你還活着?”
來人一身黑衣,臉上蒙着黑紗,唯獨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琳琅一眼就認出來是瓔珞,她驚喜的跑過去,拉住她的手,那手涼的嚇人,她猛然縮回了手:“瓔珞,真的是你,原來你還活着。”
瓔珞看了她一眼,目光悲痛:“我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沒有見主子最後一面。”
琳琅搖搖頭:“不,主子她沒死,她還活着,她會在另一個世界,好好的活着。”
瓔珞眼珠轉了轉:“真的嗎?”
琳琅拼命的點頭。
“你這些日子都去哪兒了?我們都以爲你死了,你既然活着怎麼不回來找我們?”
瓔珞目光忽然變的幽冷,她目光環視一週,最終落在洛秀身上,擡步朝他走去。
“洛公子,能否讓我再見主子最後一面?”
洛秀看着面前的人,他知道宋錦有兩個親若姐妹的侍女,除了琳琅之外,另一個已經死了,沒想到竟然又活着回來了,既然是小錦看重的人,他會把她們當自己人對待。
他剛想要拿出鎮魂珠,眼角瞥見對方的臉色,恰好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那樣冰冷空洞的眼珠……他心底一顫,僅是一愣神的功夫,對方忽然色變,伸手就朝他手中的鎮魂珠奪去。
洛秀立刻後退,對方緊逼而上,出手竟然滿是殺機,就在他心底驚異的時候,面前的人忽然被定住了,還保持着兩手成爪的姿勢,臉上的猙獰神色還未來得及褪去,就那樣定格在臉上。
琳琅跑過來,不可置信道:“究竟怎麼回事,瓔珞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洛秀目光冰冷,握緊了鎮魂珠。
宗熹晃盪過來,盯着瓔珞的眼神有幾分凝重,“她是被人煉製成了傀儡人。”
琳琅大驚:“傀儡人?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一種失傳的秘術,用死人煉製,經七七四十九天,刀槍不入,忠誠無比。”其實有一點他沒說,這傀儡術雖然已失傳,但卻是南疆秘術,沒想到竟然有人掌握了,他此前竟然毫不知情,究竟是什麼人?
“那麼說,瓔珞她已經……。”心情猶如坐過山車,以爲是驚喜瞬間就變成驚嚇了。
宗熹搖搖頭:“不,對方煉製她的時候以爲她死了,其實她還留着最後一口氣,所以她雖然被煉製成傀儡人,實則還有一絲意識,並且對方的傀儡術練的並不到家,威力並沒那麼大。”
“那還有救嗎?”琳琅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試試。”宗熹話落就把一顆藥丸塞進瓔珞嘴裡,一擡她的下頜,強硬的把藥丸吞進肚裡,然後掏出一個符咒貼在她額頭上,一手掐訣繞圈疾走,只見瓔珞面色漸漸變得猙獰,青筋暴突,眼珠兇惡的彷彿要從眼眶裡跳出來,十分嚇人。
但隨着宗熹越來越快的腳步聲,他忽然一手點在符咒上,唸了聲“破。”
瓔珞面色漸漸平復下來,轟然倒地。
宗熹後退了一步,整個人猶如剛從水裡打撈上來似的,勉強支撐住身體,他對琳琅道:“不能見陽光,用艾葉水每天擦拭身體三次,滿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就行了。”
琳琅自是感恩戴德:“多謝大師。”
宗熹擺擺手,他更好奇的是什麼人下的手,看來背後還有他所不知道的神秘黑手。
他看了眼洛秀,洛秀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脣,眸光幽沉。
火勢漸漸小了下來,到最後變爲一堆灰燼,洛秀用罈子裝了起來,遞給琳琅:“交給你了,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安葬。”
琳琅手指顫抖着接過,她把一個包袱遞給洛秀:“這是我之前和主子說好了的,做的一些小孩子的衣物,你帶走吧。”
她又從荷包裡拿出一個用灰布包着的東西,“這是主子要送給你的驚喜,可惜沒等到她親手交給你,這是主子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吧。”
洛秀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塊環形黑玉,打磨的很是光滑平整,那顏色如滴墨,潤澤氤氳,窩在手中,散發着淡淡的溫熱。
洛秀看到玉的背面刻着一個小小的錦字,用肉眼幾乎不可見。
他將黑玉緊緊的握在手心,內心一片溫暖。
他又交代了關文關武幾句,兩個少年跪在他面前,一臉不捨,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兩人明白這個道理,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把宅子留給四人,至於他們要怎麼處置,不在洛秀的考慮之中,洛秀對屬下向來大方,在這陌生的古代四人捨命追隨他,這份情他領了。
——
人都走了。
破廟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宗熹和洛秀相視一眼,都彼此在眼中看到一抹了然。
宗熹開啓法陣,這是南疆巫術中最厲害的一種陣法,可逆天改命,時空轉換。
但相應的,也極爲耗費精力,稍有不慎,就會被陣法反噬,魂飛魄散。
淡淡的白光將他和洛秀包裹,他臉色肅穆而莊重,手中掐訣,唸唸有詞。
兩人的身體漸漸開始變得透明,猶如水中月光,稍稍一碰就會消散。
而此時,一道黑影忽然飛掠進來,竟是兜頭朝陣法中衝來。
洛秀眸光一眯,手槍瞄準來人,“砰”一聲響。
那人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出手,整個人在半空翻卷了一圈,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鮮血滴在地上,那人全身裹着黑袍,唯獨露出來一雙陰邪的眼睛,此刻冷冷的望來。
宗熹收手,兩人從白光中踏出,洛秀手槍指着黑衣人的腦袋,冷冷道:“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嘎嘎”笑了聲,陰桀無比,令人膽顫心驚。
“帶我離開這裡,我就告訴你。”
宗熹冷笑,“麟虹,我終於等到你了。”
黑衣人有片刻的驚詫,目光落在宗熹臉上,遂即陰笑道:“你是歸鴻那老不死的後代?”
“當初你叛逃出族,偷走了我巫族傳承千年的秘籍,我一直在找你,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麟虹,把秘籍交出來,我可以繞你一死,否則,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他指尖火苗跳躍,映着他眼底的冷芒,越加邪氣。
“火鋆術,看來歸鴻那老東西把畢生所學都傳給你了。”黑衣人冷哼:“你以爲這樣就能對付得了我?真是可笑。”
“傀儡人是你煉製的吧,可惜,火候差的遠了,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學得我巫族的精髓。”
這話可是戳在麟虹的痛腳上,不過很快他就笑了:“千年期滿,魔物重現,靈沼歸來,神魔統一。”
滿意的看到宗熹震驚的臉色,麟虹哈哈大笑道:“十六字箴言,原來這就是巫族傳承了千年的秘籍,只要得到靈沼的力量,我就能統一神魔,區區凡人巫族又算什麼?”
宗熹很快冷靜下來,嘲諷道:“做你的青天白夢,麟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話落手中火苗飛出,直射麟虹而去。
麟虹這些年鑽研邪魔歪道,根本不能和宗熹這巫族正統傳人相比,尤其是得歸鴻傳承的火鋆術,沾之便是灰飛煙滅,魂飛魄散。
正面抗衡就是找死,他留下一句:“你給我等着。”便嗖的一下飛的沒了影。
“算你跑得快。”宗熹收手,沒想到麟虹竟然真的琢磨出了祖宗傳下來的秘籍,他心思不純,留着遲早是個禍害,等他回來好好收拾他。
洛秀看了一場好戲,他壓下眸底的震驚,事情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這個宗熹來歷神秘,手段莫測,他似乎和小錦有不同尋常的關係,還有小錦神秘莫測的身份,始終像是一塊大石壓在他的心頭。
他覺得,他好像離小錦越來越遠了。
“喂,在想什麼?”宗熹看洛秀在發呆,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洛秀回過神來,看了宗熹一眼,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和小錦,究竟是什麼身份?”
宗熹斜了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洛秀抿了抿脣,忽然垂下頭:“不,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低着頭的洛秀沒有發現,宗熹眼底一閃而逝的悲憫和同情。
愛上這樣的人,你的人生註定是一場悲劇。
宗熹有心想提醒一句,可想到對方那愛慘了宋錦的樣子,覺得提醒了也沒用。
這都是宿命啊。
人生如逆旅,你我亦行人。
他拍了下洛秀的肩膀,他個子矮,查不多到洛秀胸口,跟個孩子似的,這個動作看起來顯得非常滑稽,然而他臉色肅穆,恐怕沒人笑的出來。
“好好珍惜吧。”
——
容岑到底晚了一步,她走了,徹底的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容安安興奮的跑出來,“二哥二哥,你都兩天沒回來了,是不是成功了?和我二嫂這兩天是不是蜜裡調油啊?”
容岑面無表情的越過她,往府內走去。
容安安皺了皺眉,二哥的背影,爲什麼看起來那麼孤獨、那麼蕭索。
難道、失敗了?
她追過去,小心翼翼的問道:“二哥,阿錦呢,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聽到阿錦,容岑眼珠動了動,乾涸的脣張了張,“她、走了。”
“走了?走哪裡去了?”看容岑走了,容安安小跑追上去,拉着容岑的袖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二哥你給我說清楚啊。”
容岑甩了甩袖子,容安安差點摔在地上,容岑臉色未變,容安安從沒看到二哥臉上那麼冰冷的神色,他一貫溫潤如玉,即使生氣也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這是她第一次,在二哥身上看到一種徹骨的悲傷和絕望。
她的二哥……
容安安鼻子一酸,忽然就想哭。
她忽然怨恨起宋錦來,二哥這麼好的男人,簡直是打着燈籠都難找,她爲什麼不珍惜,爲什麼。
“二哥,天下好女子那麼多,她走就讓她走,我們就不信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子。”
“不會了,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晃盪着走遠了。
除卻巫山不是雲……
容安安捂着嘴,默默流淚。
她有一種預感,沒有阿錦的二哥,以後就成了行屍走肉。
宋錦啊宋錦,你一走了之,一同帶走的,還有二哥的心啊。
從此之後,溫潤如玉的容二公子變了,他變得更溫潤,更濯雅,也更涼薄,更無情。
他一生沒有娶妻,坊間傳言他斷袖,也有傳言他有一個深愛的女子,卻不能相伴終生,以至心傷,不論哪一個傳言,都無法消磨掉女人對他的嚮往。
長公主爲此不知道生了多少氣,有一次甚至揹着他去給她相看上的太傅家的阮七小姐下定,連婚禮的日期都訂好了,結果容岑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直接登門太傅府,言明不會娶阮七小姐,太傅大人大怒,阮七小姐大哭,直接把他掃地出門,阮七小姐也從此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爲此振國公府和太傅府算是結了仇。
長公主沒有辦法,以死相逼,容岑比她更絕,跪在地上,拿着匕首直接一刀插進了胸膛。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人,又何必禍害了人家姑娘,振國公府有大哥和三弟,也不會斷了香火,是兒子不孝,辜負了父親母親的養育之恩,請母親不要再逼我,否則,我只有一個選擇。”
長公主重新認識了她這個兒子,真是作孽啊,“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女人,把我好好的兒子給禍害成這樣?你告訴母親,她是誰,就算是天上的仙女,母親也拼了命的給你娶回來。”
“她死了。”
長公主:“……!”
有一天,他忽然消失了,誰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長公主崩潰痛哭,但還有丈夫和兩個兒子孫子,她很快就振作起來,又恢復到以往雷厲風行的樣子,彷彿容岑的離開並沒有給她的生活造成什麼影響。
容安安和太子盛世婚禮的那一天,十里紅妝,滿城出動。
她站在窗前,看着天邊的晨光,那代表希望的來臨,她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二哥,那是你希望的生活嗎?
願你平安。
我今天大婚了,你如果在的話,一定會替我高興的吧,我會帶着你的那份,幸福的走下去。
“郡主,吉時到了。”
轉身,繡着鴛鴦戲水的紅蓋頭落在鳳冠上,她的世界,一片鮮紅。
——
就在蕭樂以爲自己要死的時候,有人掀開了被子,她模糊的看到那是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子,他有着堅毅的輪廓,深邃的目光,那是她熟悉的面容。
“大哥……。”她氣若游絲的喊道。
“大哥……我錯了。”
蕭承抱起她,目光復雜的看了她一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嗚嗚……。”她抽噎着,往他懷中拱了拱。
她最終撿回了一條命,腿上卻落下了殘疾,成了跛子。
一個跛子在現代就是異類,更何況在這女人地位底下的古代,她即使貴爲郡主,人生也已經望到了盡頭。
因爲她之前的作妖,王妃對她極其失望,再加上她腳跛了,王妃更是對她冷淡起來,每一天都像在坐牢。
她之前暗害林挽晴肚子裡的孩子,林挽晴對她恨之入骨,更是變着法兒的折磨她,偏生她手段高超,沒讓任何人揪出把柄來。
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她性格變得越發陰鬱,丫鬟都不敢伺候她。
不該的,她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她是穿越女主,怎麼可能如此潦倒落魄……
直到有一天,她偷偷溜出府去,看到容安安的傾城花嫁,還有那騎在高頭大馬上尊貴俊美的男子,她整個人幾乎被嫉恨填滿。
同樣都是郡主,爲什麼她如此風光,太子妃,未來皇后……
爲什麼她就要變成殘廢,在陰暗的角落裡苟且偷生。
她不甘心。
她終於找到了機會。
太子來找瑞王商議軍政,她藏在牆角看到那個大夏國最尊貴俊美的男子迎着滿地陽光走來,她滿心癡迷。
洛秀算什麼東西,他纔是未來的天下之主,是她魔障了,爲了一個洛秀拋棄郡主身份,到頭來換來了什麼?索性,她醒悟的不算晚。
等她嫁給太子,林挽晴,我要你生不如死,洛秀,宋錦,我傾盡所有也要取你們狗命。
離成功只差一步的時候,林挽晴出現了。
“妹妹,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打着這樣的注意,先不說你是個殘廢,太子他是你的堂兄,你竟然抱着這樣的心思,不顧倫常,簡直令人不齒。”
已經貴爲太子妃的容安安一身華服,高貴美豔的站在她面前,眸光不屑而嘲諷:“表妹,你太令本宮失望了,我會如實稟告王妃舅母,加強對你的管教,否則傳出去豈不是抹黑我們皇家。”
她的下場可想而知,父王母妃的失望痛心,大哥的冷漠麻木,大嫂的嘲諷鄙夷,猶如一把重錘狠狠的擊碎她心底最後一絲幻想。
在大哥的安排下,她嫁給了一個六品小官的兒子,她隨着夫家去外省赴任,離了京城,離了瑞王府的庇佑,老實的丈夫開始顯露本色,美妾一房房的納,喝醉了酒就打她強她,甚至在她懷孕的時候因爲一個小妾的挑撥而對她動手,她流產了,這輩子都不能再生子,因爲瑞王府的關係,他不敢休了她,她在府中過的連下人都不如。
她最終瘋了,逢人就說,我是穿越的,哈哈,我是穿越女主角,我要做皇后,我要當女帝……
怕惹禍就把她關了起來,她活得連老鼠都不如,清醒的時候她會一根根的揪扯着頭髮,痛哭的恨不得去死,可她沒有死的勇氣。
“我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爲什麼?”她一遍遍的問,可是沒有人給她答案。
美好的人生是靠自己爭取的,如果只想着天上掉餡餅,而不想着改變自己,那麼這樣的人,給你再好的機會,也只是糟蹋資源罷了。
可惜,她至死都沒有醒悟。
——
偏遠的一處農莊內,瓔珞幽幽轉醒。
琳琅驚喜的迎過來,喜極而泣:“你終於醒了。”
瓔珞艱難的起身,皺了皺眉:“我還活着?”
琳琅點了一下她的頭:“當然還活着。”
瓔珞臉色突然一變:“主子呢?”
琳琅眸光閃了閃,目光望向一邊。
“我雖然被煉成了傀儡,可我其實是有意識的,你不用瞞我。”她抿了抿脣,“我沒來得及告訴主子,小心首領。”
琳琅疑惑的問道:“什麼首領?”
“就是我和主子在殺手組織中的首領,他一直包藏禍心,這次利用我想要得道主子的魂魄,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他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琳琅笑道:“這你就放心吧。主子和洛公子已經離開了,那個首領即使有通天的本領也找不到她們的,你就放心吧。”
瓔珞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
房頂上,封堅封固抱着劍,衣袍臨風,格外飄逸。
哎,答應了老大,要保護這倆累贅一輩子,真是心累。
某個風和日麗的天氣,四人來到一處絕涯處,琳琅把骨灰灑向風中,隨風飄走,散於天地。
“主子,你一生嚮往自由,從此以後,天大地大,任你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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瓔珞鬆開手,骨灰如流沙般消散於風中,她目光漸漸恍惚:“主子,你在另一個世界,一定要幸福。”
封堅給她披上斗篷,不善措辭的大男人有些臉紅:“風大,身體不好還不好好養護。”
瓔珞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封堅瞪圓了眼睛:“我答應了老大,就會對你一輩子負責的。”這話聽着怎麼這麼有歧義?
瓔珞臉“唰”的就紅了,“少拿着雞毛當令箭。”
琳琅和封固目光促狹的望過來。
風景晴好,日光明媚,兩對年輕男女在崖頂俏立的風姿,格外引人注目。
——
相國寺,主持的禪房內,正在入定的主持忽然睜開雙眼,“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黑影桀桀一笑,“我只是來拿一件東西。”
“阿彌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一錯再錯。”
“成佛你個頭。”來人罵道,黑影一掠,便從老和尚懷中捲走木盒,“老禿驢,別成天念那些沒用的東西,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們佛家就會做嘴炮。”
身影一閃,便翻窗而出,黑影疾速消失在天地間。
主持看着窗外,嘆息一聲,“阿彌陀佛,該來的終究要來。”
——
與此同時,安陵城新椏村往西十公里的某處,忽然散發出一陣白光,直衝天際,僅是一瞬,就消失了。
方圓百里之內的很多百姓都看到了,以爲是神明顯靈,趕緊跪地磕頭。
——
二十一世紀。
華美的別墅內,一間典雅公主風的房間內,落地窗外陽光明媚,鳥兒嘰嘰喳喳,天地盎然生輝,一切都那麼鮮亮而美好。
大牀上,躺着一個美麗的少女。
氣息微弱而清淺,隨着呼吸鼻翼微闔,長長的睫毛如同濃密的梳子,緊緊的網羅住人心,她有着白皙如瓷的肌膚,仿似透明般,每一根毛孔都清晰可見,秀挺的鼻樑,乾涸卻小巧的嘴脣。
組合在一起,美的令人屏息。
隨着窗外的鳥語花香,牀上的人兒,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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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來了,開啓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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