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耍無賴。”宋錦瞪圓了眼睛。
她是怕身上味道太重,會薰到洛秀,她心底有些自卑,想和他靠近,又害怕他的靠近。
現在的宋錦太容易看穿,洛秀怎會不知道她心底想的什麼,不由得嘆了口氣,雙眼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錦兒,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隨便的動手動腳了,相信我。”
宋錦瞪了他一眼,轉身跑了,裙裾飛揚,紅色的海棠花瓣蹁躚着飛舞在她的裙襬上,飛揚、灑落。
洛秀嘆了口氣,這個樣子的小錦可愛是可愛,就是,太不經撩了,純情的讓他心癢癢。
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他無語望天。
他應該想,謝騅什麼時候落網。
“來人。”洛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眸光裡的溫柔也剎那間消退。
關文快步走了進來:“主子。”
“蔣偉有消息傳回來嗎?”之前讓他跟蹤謝騅,現在謝騅消失,連他也沒任何消息。
不排除被謝騅發現給除掉的可能。
關文搖頭:“沒有。”
洛秀擺擺手:“你下去吧,他如果有消息傳過來第一時間告訴我。”
宋錦走到沒人的地方,才停下腳步,伸手摸了摸發間插着的海棠花,忍不住勾脣。
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風,將宋錦的兜帽吹落,露出一張慘白僵冷面容,在白天恍然有種見鬼的錯覺。
“啊……。”一聲驚恐的尖叫忽然響起。
宋錦皺眉看去,就見一個小丫頭站在不遠處,正雙眸驚恐的望來,宋錦在對方眼底清楚的看到一絲恐懼和震驚。
宋錦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那雙漆黑空洞的眼睛靜靜的望來,紅娟感覺猶如被一隻手緊緊的攥住了喉嚨似得,漸漸有些呼吸不過來。
“你……你究竟是人還是鬼?”她顫抖着聲音問道。
宋錦已經不止一次的聽到這樣的話了,她有些厭倦,一步步朝紅娟走去,那面容青白交加,僵冷猶如死屍一般,令紅娟不由自主的害怕。
“你……你別過來……。”她往後退,突然扳倒什麼東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視線裡,那道身影漸漸走近,“啊……你滾開,滾來。”摸住一截磚頭就朝宋錦砸去,宋錦沒有躲避,磚頭砸中了她的額頭,霎時額頭青紫一片。
她扯着嘴角嘲諷的笑了笑,不知是笑對方還是笑自己,重新罩上兜帽,甩袖離去。
等到人走遠了,紅娟才拍着胸口站起來,這個時候金婆婆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背:“怎麼了?”
紅娟忽然“啊”的一聲驚叫,整個人忽然彈跳了起來,扭頭見是金婆婆,生氣道:“你要嚇死我啊,走路也沒聲的。”
金婆婆皺了皺眉:“你這丫頭搞什麼,一驚一乍的。”把笤帚塞她手裡:“死丫頭,別淨想着偷懶,給我掃地。”
紅娟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太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金婆婆斜了她一眼,“瞎嘀咕什麼呢,趕緊掃地,否則關總管看見你偷懶,沒你的好果子吃。”
紅娟想起剛纔那一瞬間,對方路過她身邊的時候,那股令人窒息的陰寒,一抹後背,早已汗溼一片。
宋錦走到自己的院子裡,正在忙活的青釉和黃芩趕緊走過來行禮,宋錦看都沒看兩人一眼,如一陣風般越過,快步往屋內走去。
青釉和黃芩互相對視了一眼,這個新主子不太好接近。
琳琅看到宋錦走進來,趕緊放下手裡的繡活迎過去:“不是和洛公子說話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一擡眸看到宋錦額頭上的青紫,心下大駭:“這是怎麼了?”
宋錦淡淡道:“沒什麼,不小心撞了一下。”
琳琅見宋錦不想說,也不在說什麼,去拿傷藥,“我給你包紮一下。”
宋錦看了她一眼:“現在的我,還需要包紮嗎?”
琳琅捏着托盤的手僵了僵,垂下睫毛,聲音有些悶悶的,“主子,你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怎麼就不高興了,是不是洛公子說了或者做了什麼惹主子不高興的事情,要真是他惹了主子不高興,琳琅絕不放過他。”
“和他無關。”宋錦伸手拿過琳琅剛纔正在繡的荷包,上邊一支海棠花繡了一半,嬌豔嫵媚,栩栩如生。
宋錦手指撫過那繡花,“琳琅的繡功真是越發出色了。”
琳琅笑了笑:“讓主子見笑了,琳琅沒別的本事,就這繡功還說的過去。”
“你會做孩子的衣物嗎?”宋錦忽然問道。
琳琅愣了愣,不知道宋錦爲什麼這樣問,不過還是點點頭:“會的,孩子的衣物比成人的簡單多了。”
“那沒事的時候你能不能多做一些小孩子衣物。”她的眉眼忽然變得格外溫柔:“男孩和女孩的各做一套。”
琳琅不解:“主子是要送人嗎?”她不知道主子認識的誰家有孩子。
宋錦輕輕點了點頭:“要帶走的,是你這個姨娘做的,孩子們一定會喜歡的。”
琳琅聽的雲裡霧裡,但不知爲何,看着這樣的宋錦,她心底忽然略過一抹不安,遂即暗道自己多心,“等我把荷包做完,就開始做孩子的衣物,不過到時候要去街上挑一些衣料,還要挑一些花樣子。”
宋錦從袖子裡掏出幾張銀票給她:“這些你拿着用吧,不夠了再和我要。”
琳琅接過來一看,足足有兩千兩的銀票,她驚詫的瞪大眼:“主子,你從那兒弄來這麼多銀票?”宋錦做侯夫人的時候也沒啥私房錢,基本上全貼補到公中去了,謝騅那一堆小妾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比吸血鬼還厲害,宋錦收拾了一個又冒出一個來,花錢如流水,謝騅也不管,就是誠心刁難主子,早些年主子的母親華萱郡主留下來的嫁妝全都被那個不要臉的後母給吞了,後來主子回到宋府後,即使有心想奪回來,也早就被那女人給揮霍的連渣滓都不剩了。
所以,宋錦一直都很窮的說,這會兒她忽然拿出幾千兩銀票,讓琳琅不得不驚詫。
宋錦漫不經心的說道:“洛秀給的。”
琳琅眨了眨眼睛,“洛公子?”她眼角覷了眼宋錦的臉色,猶豫了一下,“主子,洛公子,是不是喜歡你啊……。”
要不然爲什麼會給你這麼多銀票?說不過去啊,想起之前聽牆根聽到的,她那顆八卦的心有些蠢蠢欲動了,但主子如今這種情況……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
宋錦很認真的想了想:“應該算是吧,他說會帶我離開這裡,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世界去。”
琳琅大驚,下意識抓住宋錦的手:“主子你要離開?”
宋錦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想瞞着你,等謝騅死後,我會和他一起離開這裡。”
“琳琅要和你一起走,琳琅發誓要終身服侍主子的。”
宋錦搖搖頭:“傻丫頭,你怎麼能和我一起離開,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成親生子,不該將一生耗在我身上,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琳琅悲怵的哭泣:“琳琅不要離開主子。”她雙眸忽然變的幽深,忽然起身就朝門外走去。
都怪那個洛公子,如果不是他,主子不會想要離開。
如果殺了他,主子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
“站住,你要幹什麼去?”宋錦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琳琅腳步忽然僵住。
宋錦嘆息道:“你看我如今這樣,還能再撐多久,難道要我終日不見陽光,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一堆白骨嗎?”
“你不瞭解洛秀的來歷,他就是爲了找我而來,所以不用擔心他會對我不利。”
琳琅忽然轉身,撲到宋錦懷中:“琳琅真的捨不得主子。”
宋錦閉了閉眼,再睜開:“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應該爲了自己而活,知道嗎?別傷心,我的生命在另一個世界得以延續,有愛人,有孩子,有家庭,你應該爲我感到高興。”
琳琅咬了咬脣:“主子說的是真的嗎?在那個世界,你會得到幸福?”
宋錦摸了摸她的頭髮,“我一直覺得老天對我不公平,讓我受了那麼多痛苦,然而現在我覺得,老天之所以讓我受苦,就是爲了讓我珍惜以後的人生。”
琳琅漸漸的停止了哭泣,“那主子剛纔說要我做幾套孩子的衣服,那孩子是不是……?”
“是啊,他告訴我我們有兩個孩子,我好像失去了那個世界的記憶,但是孩子,我是能感覺到的,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你這個姨母難道不要送他們見面禮嗎?”
琳琅破涕爲笑:“主子終於得償所願,琳琅由衷的替主子高興。”
……
門忽然被人從外邊一腳踢開,容安安猛然睜開了雙眼,又重新閉上。
倒是蕭樂看着走進來的黑衣人嚇得尖叫:“你們要幹什麼?我告訴你們我父王是王爺,你們要敢欺負我,我父王會砍你們的頭。”
黑衣人直接一手砍在她後頸,蕭樂翻了個白眼,癱軟了下去,被黑衣人接住,用麻袋一套,口子一系,直接扛在了肩上。
見容安安睡着了,如法炮製,將她裝在麻袋裡扛在肩上,一前一後的翻窗出去。
月黑風高,飛檐走壁,瞬時在黑暗中消失無蹤。
劉承志躲在牆角,看着暗夜中消失的黑影,手中握着一個藥瓶,眸子漸漸幽沉。
“老爺,都安排好了。”小廝來報。
劉承志轉身離去:“去天香樓。”
天香樓是大夏最有名的青樓,花魁雲影更是千金難見一面,而今晚是雲影公然拍賣初夜的日子,天剛暗下來,大批風流公子就涌進了天香樓,老鴇花娘樂得合不攏嘴。
迎面一位公子走了過來,一身青竹翠衫,身披灰色大氅,行走間那矜貴優雅的氣質令人心折,待走的近了,男子的面容被燈光映照着,一眉一眼如玉雕刻,端的是溫潤秀逸,清雅卓絕。
花娘在天香樓待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這男人雖面生,但身份絕對不低,立刻熱情洋溢的迎上去:“這位公子今兒可是來對了,我們雲影姑娘今晚要接客了,預祝公子拔得頭籌。”
男子皺了皺眉,身後跟隨的侍衛“唰”的將劍抽出來,橫在花娘面前:“公子豈容你們玷污,滾開。”
花娘驚了驚,沒想到這位公子的侍衛如此兇悍,但到底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很快重新掛上笑容:“這位小哥說笑了,公子來天香樓難道不是來捧雲影姑娘的場嗎?”
容岑朝侍衛擺了擺手,朝花娘扔了一枚元寶,淡淡道:“我來這裡只是找一個人,望媽媽行個方便。”
花娘接過一看,好傢伙,出手可真闊綽,立刻笑容滿面道:“公子裡邊請。”
有錢能使鬼推磨,容岑眸低劃過一抹諷刺,擡步朝裡邊走去。
剛踏進去,裡邊濃豔的脂粉味兒撲鼻而來,容岑下意識皺了皺眉。
不愧是人間銷魂窩,裝修的華麗奢靡,那濃豔的色澤令人眼花繚亂。
一樓大堂內已經坐了不少人,俱是風流貴公子,有些望眼欲穿的朝後臺望去,等着那傳說中的第一花魁現身,一睹芳容。
容岑目光淡淡的掃了一圈,擡步朝二樓走去,來到某間包廂前,門忽然“吱呀”一聲從裡邊推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恭敬道:“容二公子,請吧。”
容岑走進去,小廝往門外看了兩眼,謹慎的把門重新合上。
珠簾後一道人影站了起來,朝這邊遙遙拱手:“迫於無奈將見面地點定在這裡,望公子海涵。”
容岑眸子輕輕眯起:“劉大人,希望你能讓本公子,不虛此行。”
兩刻鐘後,容岑從後門離開,徑直去了太子府。
一個時辰後,太子蕭逸軒親自點兵,帶了一隊精騎從太子府出發,在黑夜中馳騁如風。
與此同時,得到消息的瑞王世子也攜帶精兵與太子匯合。
容岑卻調轉馬頭往烏衣巷而去。
宋錦聽到容岑來訪的消息時,看了眼天色。
這麼晚了,應該是有急事吧。
而這次洛秀卻無論如何也不願在牀上呆着了,在宋錦和容岑寒暄了幾句後,十分光明正大的踏進了堂屋。
“容二公子駕到,我這個當主人的可不能失禮了,來人啊看茶。”
關文立刻提着茶壺進來。
容岑眸光縮了縮,遂即笑容清雅的道:“你的傷勢如何了?潘太醫是太醫院最德高望重的太醫,有他出手,想必你的傷很快就能好起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洛秀覺得容岑就是在嘲笑他,潘太醫是他的人,回去肯定都把他的傷勢一清二楚的告訴容岑了,對方心底不定怎麼笑話他呢,想到這裡洛秀就更加憋屈,但他面上卻不露聲色。
“我身體底子一向好,都是一些皮外傷,不礙事的,上次多謝你了。”
其實洛秀是真的想多了,潘太醫當初是想告訴容岑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所以容岑根本就不知道洛秀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了,即使知道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容岑絕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即使對待愛情上,也不會採取手段,錯過了就是錯過,他不會強求。
對於容岑這樣人,真的符合八個字。
謙謙君子,卑以自牧。
洛秀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對了,這麼晚了,你來這裡是有什麼事?”說着目光不經意的瞟了眼宋錦,宋錦靜靜坐在那裡,幾乎與黑暗融爲一體,聽着兩人說話,面無表情。
容岑看了眼宋錦,“已經有謝騅的消息了,我和太子制定了一套嚴密的計劃,今晚務必會將謝騅一舉拿下,此行前來就是想問一下宋姑娘是否和我們一同前去?”
宋錦站起來,“好,我和你一起去,我要親眼看到謝騅死。”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本以爲謝騅還能再蹦躂幾天,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人抄了老穴。
既如此也好,這裡,她是真的呆夠了。
看宋錦要和容岑一起離開,洛秀急忙道:“等等。”
“洛公子還有事嗎?”
“我也要去。”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宋錦和容岑同進同出。
宋錦皺了皺眉:“可是你的身體……?”
洛秀挺了挺胸膛,“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不會有事,再說你一個人出門我也不放心。”
這是赤裸裸在打容岑的臉。
容岑眸低劃過一抹苦澀,在昏黃的燭光下恍然消逝,他轉身當先離開:“馬車在外邊候着,在下先行一步。”
那清卓的背影在黑夜裡漸行漸遠,幾分孤冷幾分蕭索,宋錦眸光不經意掃過,下意識皺了皺眉。
洛秀擋在她面前,恰好遮擋住了她的視線,“我們走吧。”
馬車內,兩人一左一右分座,涇渭分明,馬車搖搖晃晃的走着,雖然無人說話,可氣氛倒是頗顯曖昧。
還是洛秀先開口,這馬車內壁鑲嵌着一顆夜明珠,將整個車廂都籠罩在淡淡的熒光中,也將洛秀的眉目映的越發俊秀溫柔。
“等今晚解決了謝騅,我們就離開這裡。”
宋錦挑起馬車簾子,看着緩緩消逝的漆黑夜景,淡淡道:“好。”
洛秀忍着衝上去抱她的衝動,看着宋錦在夜明珠下也顯得柔和了幾分的側顏,“你捨不得這裡?”
宋錦的目光瞬間變得有些悠遠,“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惆悵,這裡,到底是我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地方,要去另一個陌生的世界,我有點害怕。”
原來是這樣,洛秀想這是人之常情,要是讓他一個現代人生活在古代,他也受不了,他笑道:“那個世界很好玩兒,有很多你想也想不到的高科技,你見過高達一百多層的樓嗎?你見過時速千里的高鐵嗎?你見過能在天上飛的交通工具嗎?總之一切的想象都會成爲現實,再說,有我陪着,你還會害怕嗎?”
宋錦扭頭看了他一眼:“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洛秀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傻丫頭,是不是非要我把心臟掏出來給你看,你纔會相信我,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即使你煩我厭我也趕不走我,這輩子,我賴定你了。”
宋錦“噗嗤”笑了,心底那點惆悵瞬間消散,拍手打掉他的手:“你真討厭,油嘴滑舌的,肯定沒少招女孩子。”那語氣還有點小委屈。
洛秀笑了,“天地良心,我洛秀這輩子唯一接觸的女人,除了我媽我外婆,就只有你了,當然還有我們未來的女兒,除此之外,別的女人我是連看都沒看過一眼,你可不能給我蓋棺定論。”
宋錦有些不信:“真的?”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態,她外公烈王是個例外,但這樣的男人在這個時代是鳳毛麟角的,他的那個時代如此繁華,雖有法律一夫一妻,但她也不會全然盡信那些男人還真的忠心不二。
洛秀這樣優秀的男子,在他們那個時代一定是非常搶手的,他即使有過別的女人,宋錦也覺得沒什麼,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罷了,反正這個男人的以後都是她的,誰還沒有個過去啊。
她的過去如此不堪,洛秀就能毫無芥蒂的接受,宋錦覺得自己也不能那麼小氣的,雖然她心底跟貓爪似的。
洛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我只告訴你答案,你宋錦,是我洛秀,這一輩子,唯一的女人。”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明明不溫柔,宋錦的心卻軟的一塌糊塗,她在心底默默的道,這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情話了,當然也沒有人給她說過情話。
宋錦就這樣被輕而易舉的撩撥了。
容岑打馬走在前頭,那清浚的背影挺直如鬆,月光下,寒霜如故,眉眼生花。
兩人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容岑聽了個七七八八,其實他並不想聽,甚至刻意關閉聽覺,但那兩人的聲音依舊隱隱約約的傳進他的耳中。
雙目直視前方的黑暗,脣畔一抹苦澀的笑意躍然而上。
前路,始終獨行。
然,又有何懼?
他忽然一揚馬鞭,馬兒長“嘶”一聲,在黑暗中漸漸奔遠。
宋錦聽到聲音挑起簾子看了過去,“容二公子這是怎麼了?”
洛秀勾脣輕笑,眸低一抹精光悄然流逝。
虐狗虐的心慌慌,再聽下去要吐血了吧。
洛秀表示,他就是故意的。
對待情敵,一定要快準狠,否則要是讓對方覺得有一丁點可乘的空間,對方就能不要臉的貼上來,走了個齊歌,他可不想再來個容岑。
即使他和小錦馬上就要離開,和這個容岑再也不會見面,他也不會容忍對方覬覦他心愛的女人,所有可能都要儘早扼殺在搖籃中。
洛秀笑眯眯:“天這麼冷,容二公子活動活動筋骨,要不然可不凍壞了。”
“哦。”宋錦放下馬車簾子。
洛秀表示小錦情商夠低,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把她拐到手。
不過現代的小錦可沒現在這麼好騙,他在想小錦要是恢復記憶了,翻臉不認賬了可壞菜了。
嗯,此事需要從長計議,一定要把小錦套的死死的。
馬車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拐來拐去的,最終在城北的一棟宅子前停下,門口立刻有兩個黑甲士兵跑過來,“見過容二公子。”
容岑從馬上下來,“太子殿下現在何處?”
就在此時太子殿下的近隨走了出來:“容二公子,太子殿下正等着您呢。”
洛秀和宋錦從馬車內走出來,兩人都披着黑斗篷,看不清臉,神秘的不得了,惹得近隨多看了幾眼。
“他們是我的朋友,不必大驚小怪。”
扭頭對兩人道:“走吧,一起去見太子殿下。”
這棟宅子很大,卻十分荒僻,走進去能看到到處生長着野草,看來平時也無人打理,十分荒廢。
整個宅子都被精兵團團包圍,在外圍更有弓箭手四面伏擊,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而院內五步一兵,十步一哨,更是守衛森嚴。
地上血跡森森,不遠處的草場上堆着兩座屍山,一座是黑衣人,一座是黑甲兵,士兵點着火把守在旁邊。
看來戰鬥很激烈。
宋錦目光掃了一圈,便收回目光,安靜的跟在容岑身後。
宋錦踏進正堂的時候,蕭逸軒和蕭承正在正堂內焦急的踱步,看到走進來的容岑,蕭逸軒皺眉道:“修宜,你終於到了。”
目光在容岑身後的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容岑挑眉:“謝騅逃了?”
蕭逸軒道:“我們的人一趕到就將宅子團團包圍,衝進來的時候遇到了一波高手,戰況激烈,之後我們的人將整座宅院都翻了一遍,沒有發現謝騅的蹤跡,更是沒有發現他逃出去,你說我們是不是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那個劉承志是謝騅的人,故佈疑陣,引我們入局……。”他面色瞬間變的鐵青。
容岑淡淡道:“殿下莫急,那劉承志雖之前是謝騅的人,但他確實是誠心投靠殿下,疑人莫用,用人莫疑,殿下急躁了。”
“我怎麼能不急,安安她……。”忽然止住話頭,臉扭到一邊去。
蕭承突然說道:“會不會是謝騅提前得到消息,提前跑路了?”
目前這個可能性是最大的。
宋錦看了眼四周,這個正堂可真簡陋,蛛網密佈,屋頂甚至還有個缺口,一擡頭就能看到月光。
“不,謝騅他還在這個宅子裡,獵人想要捕食獵物,一定要耐得住性子,蟄伏在獵物四周,親眼看着獵物落網,這是捕獵的樂趣。”
談論劉承志這個人的叛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即使蕭逸軒計劃周密,可謝騅他本身就不按常理出牌,狡兔三窟,剪斷他所有羽翼,他還備有一手,你永遠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出什麼牌。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宋錦更瞭解謝騅。
不過他底牌再多,謝騅今晚都必須死,她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女子的聲音十分淡漠,在這深夜裡聽來莫名令人心底發寒,蕭逸軒目光望去,那面容卻被斗篷和陰影遮蓋的嚴密,他皺眉:“這位是?”
容岑不知該怎樣介紹宋錦的身份,倒是蕭承開口了:“已經故去的安定候夫人宋氏。”語氣也不知是嘲諷還是什麼,總之令人聽着非常不舒服。
蕭逸軒疑惑道:“宋氏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遂即震驚的瞪大雙眼:“難道……難道她當年沒死?”
容岑順理成章的點頭:“沒錯。”
蕭逸軒倒是頗爲奇怪,“按理來說,謝騅是你夫君,你今日來此……?”
宋錦淡淡道:“太子殿下莫多想,我和謝騅是不死不休的仇敵,我今日來,就是要親眼看着他死。”
蕭逸軒看了眼容岑,容岑朝他機不可察的點點頭,蕭逸軒心底明瞭,這謝騅究竟是結了多少死敵,這死了半年的前妻都突然冒出來要取他性命。
蕭承扯着嘴角嘲諷的笑了笑。
“那依夫人之見,該當如何?”蕭逸軒從來就是個不恥下問的人,以他堂堂一介太子尊貴的身份向一個婦人請教,他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宋錦繞着正堂走了一圈,目光忽然一凜,也就在這時,變故突生,幾人腳下所站的地板突然向下凹陷,出現一個大洞,幾人瞬間就掉了進去,宋錦下意識去拉洛秀,卻撲了空,也跟着一起掉了下去。
就在幾人掉下去的瞬間,地板又突然合上,一切恢復原樣,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殿下,世子爺?”門口的士兵聽到動靜衝進來,卻發現幾人都如人間蒸發了一般。
士兵大驚:“派人進宮稟報皇上,殿下和蕭世子出事了。”
下降的瞬間,洛秀袖中滑落一把匕首,他握着匕首狠狠的劃在牆壁上,以減緩下落的速度,另一手伸出去,將下落的宋錦攬在懷中。
因爲加重的關係,洛秀下落的速度瞬時加快,只聽“刺啦次啦”匕首劃過牆壁的刺耳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他一隻手緊緊的抱住宋錦,風聲過耳,他聲音嘶啞:“情況緊急,我又違背承諾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宋錦大驚:“你瘋了,快點放開我,我摔了也沒事的,倒是你,腰上的傷忘了?”
洛秀勾脣一笑,黑暗中,眸光亮的驚人:“你是在擔心以後的性福嗎?”
“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
洛秀忽然道:“抱緊我。”宋錦下意識雙手圈着他的脖子,整個人縮在他懷中,臉頰貼着他溫熱的胸膛,心臟跳動的聲音一波一波的衝擊着她的心扉,極速下降的黑暗中,她只能緊緊的抱着他。
洛秀一隻手攬着她的腰,另一隻手越加用力的滑向牆壁,只聽“砰”一聲悶響,宋錦感覺地面都震了震。
四周一片死寂,宋錦趴在他身上,忽然推了推他:“你怎麼樣?”
“嘶”洛秀輕嘶了一聲,“別動。”
宋錦瞬間不敢動,乖乖的趴在他身上。
緩了有幾秒鐘,洛秀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帶着寵溺的味道:“起來吧。”
宋錦趕緊從他身上爬起來,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突然亮起的火摺子將眼前照亮,宋錦扭頭看去,蕭承一張俊臉在火光下陰沉的似要滴水。
蕭承武功高強,剛纔下落時他第一時間將蕭逸軒和容岑救下,所以三人基本上都沒受什麼傷。
宋錦扭頭去看洛秀,洛秀躺在地上,那臉色雖蒼白卻勾着脣笑眯眯的,宋錦伸手去扶他:“你犯什麼傻,我這副樣子即使摔了也沒影響,你可是肉體凡胎,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你還想不想要命了?”
洛秀順着她的力道直起身來,腰間的扭傷好像又加重了,他忍着疼,面上卻染滿了笑意:“男人保護女人,天經地義。”
一句話堵的宋錦無話可說,心底暖融融的。
蕭承聽到這聲音,擡眸望來,當看清那男人的臉,皺眉:“是你?”
當初在燕城遇到的那個神秘男子,妹妹還爲了他數次頂撞自己和父王母妃,回到京城之後他曾派人調查過這個男子,奈何這人就如憑空冒出來的一般,太過神秘,後來宮變時洛秀易容,他只是覺得這人莫名有些熟悉,卻不知他就是那個妹妹總是念念不忘的神秘男子。
原來他就是容岑身邊的那個灰衣小廝,只是,他怎麼會和宋錦在一起,看兩人相處的模式,感情很不一般。
只是這男子也真夠重口味的,宋錦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還真能下得去口。
洛秀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淡漠而清冷,在面對除了宋錦以外的任何人,他都是這樣一副高冷的模樣,“蕭世子,別來無恙啊。”
“哼。”蕭承甩了甩袖子,將頭扭頭一邊去,那神色似是頗爲不屑。
只是現在誰都沒有閒心管這些閒事,容岑手指摸着牆壁,屈指敲了敲:“這是石壁,一般力量無法穿透,看來我們中計了。”
“那個劉承志……?”蕭逸軒面色十分難看,他一開始就說這個人不可信,修宜卻甘願冒險一試,現在果然出問題了。
“劉承志應該沒問題,我覺得應該是謝騅提前察覺了劉承志的叛變,這纔將計就計,呵……這個謝騅隱忍蟄伏了這麼多年,心思果然深不可測。”蕭承冷聲道。
當然,謝騅如果那麼好對付,他們也不會這麼多天過去,派出所有兵力全城搜捕,在將他隱藏的勢力全部剪除後,還能讓對方算計一把。
容岑點了點頭:“世子說的沒錯,這個謝騅應該是猜到了劉承志會叛變,想必我們的行動也都被謝騅掌握了,這個謝騅,果然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我們現在該怎麼出去?”蕭逸軒看了眼四周,這是一個正四方形的密室,頭頂一片漆黑,深不可測。
“根據剛纔降下來的速度,我們大概在離地面五米的地底,密室長寬各五米,這是一個正四方形的巨大暗牢,是個典型的五行八卦地。”容岑目光在幽幽火光下深亮而漆黑。
“五行八卦?”蕭逸軒皺了皺眉,他對這些方面不瞭解,但也不代表他沒聽過,聽說前朝有個大將在戰場上無往不勝,就是因爲他精通五行八卦,將其融入到兵法中去,獨創了一些陣法,以至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從無敗績,後來他將自己所學編撰成了一本兵法秘籍,成爲家族的傳家寶,只是家族在他之後就沒落了,也因爲秘籍招致災禍,後來流傳到民間,成爲人人都想搶奪的目標,只是秘籍早已消逝了多年,以至於人人都以爲只是個傳說。
宋錦看向容岑:“容二公子懂五行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