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宿雨搖頭笑了笑,看了眼水果店的方向,早已沒了佳人身影。
他轉身回到車子裡,司機誠惶誠恐的看了眼後視鏡,小聲問道:“要不要我去……。”
“不用。”杭宿雨打斷他的問話,目光平靜的望向窗外,脣角溫和的笑意從未消失,窗外一縷斜陽投射進來,那張儒雅的面容看起來竟有幾分驚豔的俊美。
擡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時間快到了,走吧。”
司機發動車子離開,杭宿雨最後看了眼水果店的方向,鏡片後的眼睛微微彎起弧度。
有緣會再見的……
“總共三十七塊五。”將芒果秤好,賣水果的大媽笑呵呵的望着面前的小姑娘。
“看在小姑娘長的這麼漂亮的份上,零頭就省了,算37吧。”大媽也是個顏控。
這個看臉的世界,身後排隊的小姑娘不悅的翻了個白眼。
宋錦掏出一張五十的遞給她,提起芒果就走,大媽在後邊喊着:“小姑娘還沒找你錢呢。”
“賞你的。”人走遠了,悅耳的聲音卻飄進耳裡。大媽喜滋滋的把錢塞進包裡,這小姑娘不僅漂亮,人也大方,她是在這水果店打工的,賞下來的錢當然進自己腰包了,大媽心底別提多高興了。
手腳麻利的給後邊的人上秤結賬,“二十五塊三。”
“你剛纔都給別人省了零頭了,你也得給我省。”小姑娘不服氣的說道。
大媽臉一下子拉老長,看着面前土裡土氣的小姑娘,尖聲道:“你能和人家比嗎?人家長的多漂亮,你再看看你自己,再說了,你要給我小費我也給你省了零頭。”
小姑娘氣的羞紅了臉,許是不擅長和人吵架,扔下三十塊錢提起袋子就跑了。
“哼,我以後再也不來你們家買水果了。”
又平白撿了五塊錢,大媽笑的都咧到耳根子去了,纔不在乎一個小屁孩的話呢。
宋錦在花園裡坐了很久,目光茫然的望着虛空,手指緊緊的拽着水果袋子。
該怎麼辦?
當初剛到這裡來的時候,即使四面楚歌、深陷絕境她也從未像此刻這般害怕無措。
她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對方很快就接通了。
“怎麼了?”
“我想現在就見你。”
對方沉默了一瞬,“好,我現在就回去,等着。”
“去,給我準備直升機,我要回去。”孟祁掛了電話,從樹上一躍而下,身姿輕靈,驚呆了一衆下屬的眼。
“主子,咱的計劃馬上就要成功了,您這樣……。”
孟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屬下趕忙垂頭,掩下心底的恐懼:“屬下不敢。”
孟祁一邊大步往前走,一邊吩咐道:“你和甲一留下收網,如若失敗,也不用回來見我了。”
“是。”
二十分鐘後,孟祁坐上了飛回京都的直升機,看了眼窗外茂密蔥鬱的樹林,冷冷勾脣,洛秀,我把你的最後一條路也給堵上了。
你、能耐我何?
“原來是他?”洛秀扔下手裡的照片,悠然靠回椅背裡,勾脣輕笑,那眸光裡卻是一片深冷冰意。
“他究竟和我有什麼仇呢?一直在和我作對?”洛秀揉着額角,一臉不解:“難道是因爲我騙了他?作爲男人,那心眼也太小了吧。”
“孟二少爺背景很不簡單,再深的我們的人也挖不出來了。”沉香有些汗顏,洪幫的情報網無孔不入,卻唯獨在孟祁身上栽了個大跟頭,這孟二少爺也忒神秘了些。
“越這樣才越有意思呢,我倒要瞧瞧他隱藏在背後的,究竟是個什麼身份。”
“和阿古拉斯那邊交涉的怎麼樣了?”洛秀手指輕輕敲着椅子扶手,將話題移開。
“主子放心,已經辦妥了,阿古拉斯答應了我們的條件。”
洛秀輕點着頭,眼底有着滿意:“先別讓茱萸急着回來,讓她帶着那幫孫子先玩玩兒,和我作對,也得看他有沒有那個能耐。”
沉香心底爲那些人點了根蠟,惹誰不好,非得惹主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洛秀忽然想起什麼,蹙眉問道:“你說他着急着回來了?”
沉香點頭:“那孟二少也是個蠢的,直升機那麼大目標,做了那麼祥密的安排也不怕把自己暴露了,也是如此,我們的人才能發現他的真面目。”
洛秀微微眯起眼睛,據他所知,孟祁和宋錦關係很不一般,在雲南的時候,孟祁還曾爲了宋錦要至齊歌於死地,雖然他不想承認,但在這個世界上,能讓孟祁如此在意着急的,也只有她了。
洛秀忽然一拍桌子,冷眸逼視沉香:“宋錦出事了?”
沉香愣了愣,立馬轉身出去,他最近比較忙,所以宋錦那邊的事關注的就少了,可千萬別是他想的那樣,否則主子不剝了他的皮啊。
洛秀心底雖然擔憂,但也知道這個時候着急沒用,他拿出手機給宋錦打電話,奈何他打了幾遍對方一直不接。
是真的出事了還是故意不接的?
宋錦看着手機上一遍遍打過來的電話,似是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宋錦抿了抿脣,直接給掛斷了。
洛秀這下是真的確定了,宋錦沒事,她只是故意不接自己的電話,這個認知讓他更加氣怒,新換的手機又給砸了個稀巴爛。
這個女人……非得把他氣出內傷不可!
沒過幾分鐘沉香便快步走進來,低垂着的眼瞼一下子就看到摔在地上五馬分屍的手機,眼角不由的抽了抽。
主子近來脾性越來越大,這可是新換的手機,拿在主子手中還沒超過三天吧。
“怎麼回事?”洛秀壓抑冷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沉香垂着腦袋恭敬道:“是齊歌出事了,他現在在第一人民醫院,雖然不知道得了什麼病,但宋小姐臉色很差,就在剛剛,過馬路時神思恍惚差點被車撞了,而且那輛車的主人正是杭市長。”
洛秀自然而然的忽略杭市長,滿腦子都是那句齊歌出事了,本來嘛,情敵出了事以他的性格不踩上兩腳就已是大發慈悲了,但現在他竟然一點都不高興,甚至滿心的憤怒鬱悶。
她爲了他神思恍惚,甚至差點出事,只要一想起來,洛秀就是滿心滿眼的難受。
期待了那麼多天,等這一天真的來臨,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
沉香心底卻樂開了花,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是主子的別人搶都搶不走,等齊歌沒了,宋錦還不乖乖的回到主子身邊。
他這邊正滿心得意,耳邊響起洛秀冷淡的聲音:“讓湘水來見我。”
……
宋錦在公園裡坐了很久,直到太陽當空,空氣都是炙熱而焦灼的,她才站起身緩緩往住院部走去。
從電梯裡出來,一道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宋錦擡頭,溫衍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龐泛着冷色,眸光冷淡嘲諷的盯着她。
宋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繞過他往前走去。
見宋錦如此冷淡敷衍的態度,又想起病房裡時日無多的齊歌,溫衍徹底被激怒了,不顧周圍醫生護士八卦的眼色,抓住宋錦的手就把她拖到了角落。
“放手。”宋錦手上帶了點內力,輕而易舉就甩開了溫衍的手,溫衍被那力道震的手指發麻,身體忍不住往後一趔趄,扶住欄杆才堪堪穩住身體,他目光驚疑的剮過宋錦貌美如花卻又冷漠冰寒的臉,勾脣冷笑。
“我以前當真小瞧了你,你究竟還隱藏了多少呢?”
宋錦冷哼一聲,目光望向窗外,“有話快說,別耽誤我的時間。”
“你這女人還真是薄情,對着齊歌一個樣,對別人又是另一個樣,這麼善變,齊歌知道嗎?”齊歌都已經那樣了,這女人還有閒情逸致在外邊逛,看着她那張臉就忍不住胸口的怒氣。
宋錦挑眉輕笑,眼底細碎的薄冰冰刀子般往他臉上扎去,他分明在她眼底看到了譏諷:“不要對一個女人好奇,那是關注的開始,你會不由自主的愛上她,朋友妻不可欺,溫主任一個高材生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你……。”溫衍咬牙切齒的瞪着她:“不要臉,像你這種不檢點的女人我連多看一眼都嫌髒。”
宋錦是真的生氣了,看在他是齊歌好朋友的份上宋錦纔對他這麼和氣,他以爲他是誰,還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她評頭論足,本身也不是什麼好鳥。
“我本以爲能被齊歌視爲好友的人有多光風霽月,原來也不過爾爾,我宋錦再不好也是齊歌答應明媒正娶的女子,你是對齊歌的眼光有微詞嗎?呵……齊歌拿你當朋友,你背後詆譭他的未婚妻,你這麼兩面三刀,齊歌知道嗎?”
這語氣、這神態,*裸的諷刺。
溫衍何曾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過,更何況是個十幾歲一直被自己瞧不起的小姑娘,但面對宋錦的諷刺,他還真就說不出什麼話來,只能漲紅着臉乾瞪眼。
宋錦知道他沒什麼惡意,也是太關心齊歌,另外對自己有些芥蒂,但這並不能成爲他攻擊自己的理由,這溫衍從第一次見到自己開始就陰陽怪氣,一直看自己不順眼,而今天她本就心情陰鬱,這是溫衍自己找上來的,她不出口氣她就不叫宋錦。
“你知不知道齊歌快死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何德何能能得他的愛護。”溫衍哽着脖子吼道。
宋錦垂下眸光,似是一瞬間被悲傷籠罩,單薄的身體看起來有幾分可憐,她喃喃道:“是啊,我何德何能呢……?”
看着這個樣子的宋錦,溫衍心底竟然掠過一絲不忍,遂即嗤笑自己的心軟。
“你們剛纔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齊歌他……。”宋錦竟然說不下去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她垂着腦袋,溫衍的視線只能看到那像珍珠似的一串串往下掉的晶瑩淚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烹濺起的水花落在他乾淨光潔的皮鞋上。
剛纔還冷豔睥睨、嘲諷如帶刺玫瑰的少女此刻竟然像個孩子似的哭泣,單薄的肩膀一顫一顫的,如孤冷風雨裡的浮萍,顫巍巍惹人心憐。
溫衍忍不住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就在將要觸到她衣服的那刻又猛然縮了回來,暗道自己真是瘋了。
他乾咳了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別哭了,事情又不是沒有轉機,我們找到當年的高僧,他既然能救齊歌一次,就必定能救第二次,無論如何都比等死強。”
宋錦抹了抹眼淚,她竟然哭了,呵……從來到這裡之後,有多久沒哭過了,她剛纔也是一時沒忍住,就這樣在一個討厭自己自己又厭惡的男人面前哭鼻子。
“我不會讓齊歌死的。”語氣堅定的留下這句話,宋錦沒再看溫衍一眼,提着芒果轉身離去。
溫衍蹙眉看着宋錦快步離開的背影,想起她剛纔垂淚漣漣的模樣,還有那句堅毅的話語,一直在耳邊迴響。
溫衍第一次覺的自己許是做錯了。
齊歌的病醫院裡也檢查不出來,留在醫院裡做什麼,當天下午兩人就回了水木春城,一路上宋錦什麼都沒說,齊歌大抵也感覺到宋錦許是知道了什麼,時不時望着她的目光帶着愧疚和無奈,他以爲自己掩飾的很好,殊不知早被宋錦看的分明。
他有什麼愧疚的,該愧疚的是她宋錦。
爲什麼要無奈,她最恨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
後來宋錦索性把目光望向窗外,眼不見爲淨。
回家後,宋錦催促着齊歌回臥室休息,宋錦一直陪着他,齊歌幾乎是頭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他睡的很沉,幾乎算是昏睡了。
宋錦趴在牀沿上,細細打量着他的睡容,他的面色很蒼白,帶着一絲僵冷的死氣,嘴脣烏紫,宋錦伸手摸了一下,涼的冰手,他整個人像是被陰影籠罩着,看起來有幾分驚心動魄的詭異蒼冷。
宋錦不嫌冰涼,手指細細的摩挲着他的臉頰,但不論她的手指有多溫暖,指尖拂過的地方依舊融化不了那透入骨髓的堅冰,她指尖的溫度也漸漸褪去。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只有那微弱起伏的心跳才能讓她一顆揪緊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你一定要好好的。”
宋錦把窗簾拉上,遮擋了窗外大片燦烈的陽光,臥室陡然間陰沉下來,屋裡的溫度也下降了好多。
宋錦脫下衣服鑽進被窩裡,用自己的身體溫暖他僵冷的身體,一切不過是杯水車薪,沒一會宋錦就冷的牙齒打顫,她整個人在齊歌的腋下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等到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她才催動內力讓自己全身逐漸恢復溫度。
周而復始,不知何時宋錦漸漸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
她夢到齊歌死在了她懷中,化爲了一團青煙消散在天地間,然後她尖叫着醒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驚慌下宋錦趕忙伸手去摸,手指觸到一片冰涼她才逐漸舒了口氣,抹了把額頭,沾了滿手冷汗。
“齊歌?”她推了推身邊人,沒有動靜,那人甚至連動都沒動,宋錦驚疑不定的把手指放在他鼻孔下,那微弱的夾雜着冷氣的鼻息拂過手指,她才泄了力般整個人癱軟在牀上。
宋錦夜視能力極好,輕捻的從牀上蹦下來,宋錦將臥室門關上,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她看了眼鬧鐘,晚上八點,宋錦蹙了蹙眉,孟祁那小子搞什麼,距她打電話已過去了九個小時,微微眯起眼睛,這小子不會陽奉陰違,把她的話當耳旁風了吧。
宋錦冷哼了聲,拿過睡衣轉身進了衛生間洗澡。
十分鐘後,她擦着溼漉漉的頭髮從衛生間出來,剛在化妝臺前坐下,身後紗簾飄揚,一道修長身影佇立在窗邊,風塵僕僕,倒映在圓鏡裡,昏黃的燈光下,竟有幾分恐怖。
宋錦垂下眼瞼柔柔的擦着溼發,淡淡道:“最近去哪兒玩了?”
“有一個很討厭的人擋了我的路,即使他羽翼豐滿,我也會一根一根的把他的毛拔下來。”他語氣陰鷙冷酷,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他忽然笑了笑,一步步朝宋錦走去,目光緊緊盯着鏡子裡的人。
“而且那個人你認識,並且很熟悉。”
宋錦擦頭髮的手頓了頓,淡淡道:“是洛秀吧。”
孟祁挑了挑眉,身子一轉,整個人靠在梳妝檯上,目光帶着笑意望向宋錦,然而那眸底卻未有一絲笑意,滿滿的打量和警惕。
“很驚訝嗎?只要你一句話,我就收手。”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握緊。
“他與我何干,別自作聰明,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宋錦怎會沒看到面前少年一瞬間的緊張。
果真年少輕狂,只是兩人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還是適當提醒了一句:“洛秀並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別一時輕敵而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其實她想說的是,憑他的段位哪裡是洛秀的對手,但她不會如此直白的說出來打擊他的自信,這小子是該栽些跟頭,否則不知天高地厚,這種性子以後是會吃大虧的,讓洛秀好好的給他上一課吧。
孟祁不以爲然的挑眉,心底有些吃味,在她的心底洛秀真的比自己強嗎?哼,總有一天他會證明給她看,誰纔是強者。
孟祁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結,轉而問道:“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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