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目光落在朱清手裡發出強光的手電燈上,冷聲喝道:“快把燈關掉。”
朱清手一抖,差點把手電筒扔地上,反應快於理智,趕緊把燈給關了。
心裡不禁愧疚起來,他真是太蠢了,這麼大個靶子,不是等着打草驚蛇嗎?
感覺到頭頂BOSS陰冷的眼神,朱清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入了夜的郊外荒涼冷寂,除了偶爾傳來幾聲蛙叫蟲鳴,讓人心頭略顯煩躁。
在這樣一個無星也無月的晚上,漆黑如同鋪染開的濃墨,密不透風的陰冷如寒冬的大雪呼呼吹在臉上生疼。
一道黑影在黑暗中潛行,敏捷如風,一眨眼還沒看清,就如鬼魅般消失。
黃毛朝降香使了個眼色,降香暗暗點頭,腳步悄無聲息靠近。
觀察了一眼四周,蹲下身,用手在地上摸索,不知過了多久,朝黃毛打了個手勢。
雙臂用力:“嘩啦”一聲,一塊水泥板從坑坑窪窪的水泥地上掀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一股潮溼陰冷的風從洞口吹來,冷不丁令人骨髓發寒。
黑暗中,降香臉上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
從爛尾樓的地基高度來看,建築商一開始的規劃是要建造地下室的,只是後來不知爲何推翻了這一設計,因此地下室進行了封閉,既然找不到人,那麼大膽猜測一下,人便是藏身在這地下室中。
兩人先後跳進洞口中,留朱清在洞口把守。
阮松溪長身玉立,面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顯得越發陰沉,樑溫婉站在他身邊,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氣,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松溪……。”女子低柔的聲音夾雜着一抹依賴和柔弱。
阮松溪眸光一怔,側眸看了她一眼,暗暗握緊了她的手。
“別怕。”他說。
“我只是擔心媃媃……。”
嘆了口氣,輕輕攬着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不能保證她無恙,但我一定盡我所能……。”
“我相信你。”
——
因爲常年封閉,陰氣和潮氣很大,黃毛謹慎的走進最近的一間地下室中,地下室空間不大,上邊有一扇窄窗,從窄窗望出去,高出地平線五公分,因爲處於地下,外邊有什麼動靜第一時間就能發現。
黃毛和降香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恐怕在那些人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發現了。
看來那人已經逃了。
黃毛打開探照燈,發現一行可疑的腳印,一大一小,一沉重一倉惶。
降香是學痕跡學的,根據腳印的深淺大小判斷,這是屬於一男一女的腳印,根據時間來判斷,在那些人剛來的時候,對方就已經逃走了。
那麼此地絕對還有一條密道。
降香順着腳印追過去,盡頭是一面牆壁,牆壁底部有一個大洞,有幽光照射進來,降香從洞口爬出去,扒開眼前茂盛的雜草叢,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野樹林,黑暗如淵,一眼望不到盡頭。
兩人並沒有貿貿然進去,而是原路返回,尋找阮松溪制定計劃。
阮松溪聽說對方經地下室的密道逃進了野樹林,臉色越發陰冷,朱清羞愧的垂下了腦袋,他竟然沒有發現,真是太蠢了。
“朱清,你帶人守在樹林四周,只要人一出來,立刻給我拿下。”
朱清趕緊垂下腦袋:“是。”
阮松溪陰冷的眼神望了過來,“最後一次機會。”
朱清咬牙,眼底劃過一抹堅定。
阮松溪脫下外套,深邃的眼珠幽暗無垠,“我親自進去找。”
“BOSS,萬萬不可啊,這野樹林太大,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
阮松溪擡手製止他的話,冰冷的聲音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別說了,我意已決。”
樑溫婉擔憂的望着他:“松溪……。”
阮松溪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我回來。”
樑溫婉雖然擔心,但深知他的性格,下定決心的事情沒有迴轉的餘地,也只是深情的望着他,柔情滿腹的說道:“我等你。”
“我陪您進去。”黃毛開口說道。
阮松溪對此並沒有拒絕。
最後黃毛陪阮松溪進入了野樹林,降香和朱清帶人守在野樹林四周。
望着阮松溪頭也不回離去的高大背影,樑溫婉暗暗捏緊了手心,心底有些不安。
但願不要出什麼事情纔好。
——
醫院。
雲涯實在是太疲憊了,這一覺睡了很久才醒。
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她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大腦極度疲憊之後,空白一片。
雲涯剛想起身,感覺手被人握住了,僵麻從掌心一直蔓延到手臂,垂眸看去,便看到男人趴在牀邊睡着了,即使睡着了依舊將她的手牢牢的抱在懷中,彷彿抱着天下間最珍貴的寶貝一般。
男人有着一張刀削斧刻般的俊美面容,即使在睡夢中,那修長的劍眉依舊緊緊蹙着,似乎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雲涯一陣心疼,擡手輕輕的揉在他的眉心。
“雲涯……。”
晏頌忽然大喊一聲,猛然直起了身子,他臉上還有未來的及消散的恐懼,看到雲涯,忽然就將她抱在懷中,“雲涯……。”他的大手揉着她的背,顫抖的聲音泄露了他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雲涯愣愣的趴在他懷中,感受着他的害怕,不由得抿脣笑了,纖細柔嫩的手落在他的背上,輕輕的,一下一下的輕柔的拍撫着。
“晏哥哥,我在這裡。”
晏頌閉着雙眼,用力的抱緊她,聞到她身上熟悉的幽香,那顆不安的心慢慢的平定下來,可是夢裡的血腥太清晰了,清晰到每每只是想起一個模糊的畫面就令他渾身汗毛倒豎……
半晌無言,病房裡沉默下來。
天邊白光略顯清冷,穿透烏雲投注在兩人身上,畫面唯美而缺失了幾分真實感。
無言的沉默。
雲涯嘆了口氣,“晏哥哥,你夢到什麼了?”
晏頌搖頭,緊緊抱着她,“雲涯,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那麼卑微的語氣,哪裡還有曾經的驕矜高傲。
雲涯眼眶微溼,雙眼卻是笑的,望着窗外的天空,笑道:“我怎麼捨得和你生氣呢?我只是氣我自己……。”
“不准你這樣說。”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衝,晏頌緩了緩,低聲道:“雲涯,以後我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徵得你的同意,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
這件事是他欠考慮了。
莊曦月學聰明瞭,聽到裡邊傳來說話聲,知道雲涯醒了,先是敲了敲門,柔聲問道:“雲涯醒了嗎?”
話是對晏頌說的。
雲涯趕忙推了他一把,晏頌卻不鬆手,依舊緊緊抱着她,雲涯無奈道:“莊姨還在外邊呢。”
晏頌不清不願的鬆開她,慢吞吞的起身,雲涯理了理頭髮,說道:“莊姨,進來吧。”
莊曦月提着個飯盒推門走了進來,先是剜了晏頌一眼,立刻笑容滿面的走向雲涯,讓人感嘆變臉之迅速。
“雲涯,你可終於醒了,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渴不渴,餓不餓?”莊曦月關心的望着她。
雲涯對莊曦月的熱情有些無奈,“莊姨,我很好。”
想到什麼,她忽然問道:“大姨呢?她現在怎麼樣了?”
對於自己的手術她還是十分有信心的,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莊曦月笑眯眯的說道:“你大姨今天早上醒過來了,周醫生已經去看過了,你大姨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再休養幾日就能出院了。”
說完緊緊抓住雲涯的手,溫婉秀麗的臉上是深深的感激。
“雲涯,這次多虧你了,你可是我們姐妹倆的大恩人啊……。”
雲涯趕忙止住她的話頭:“莊姨此話言重了,這本就是我的職責,就算再換一個醫生主刀,也會是同樣的結果,只能說是大姨福大命大。”
雲涯沒有居功自偉,而是十分謙遜的把功勞推到病人身上,此舉更是贏得莊曦月的喜歡,她拍拍雲涯的手,感嘆道:“莊姨有眼睛,會看,有心,能感覺得出來,我上輩子是積了什麼福,這輩子老天把你送到我身邊來。”說着瞪了眼晏頌:“還有你這臭小子,能娶到雲涯是你這輩子最大的福氣,要是再敢惹雲涯生氣,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晏頌勾了勾脣,目光掠過雲涯秀美蒼白的面容:“我知道。”
雲涯羞澀的垂下腦袋,拽了拽莊曦月的袖子,“莊姨,不怪晏哥哥,是我的錯……。”
“看看雲涯,到現在還想着主動替你背鍋,這麼好的媳婦兒,打着燈籠都難找……。”吧啦吧啦又開始了她的說教之路,恨不得把晏頌給馴成二十四孝好男友……
雲涯和晏頌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發現了一抹無奈。
晏頌倒了杯水遞到她面前,莊曦月順手接過來,“還算懂事兒……。”
看到晏頌眼底的笑意,忽然意識到什麼,笑罵了一句:“你這孩子……。”
說了半天莊曦月纔想到被自己給遺忘到一邊的飯盒,朝雲涯問道“雲涯,餓不餓?”
連續幾個小時高強度的手術,下了手術檯就暈倒了,一直昏睡到現在,超過二十多個小時沒進食了,雲涯確實餓了,也就乖巧的點點頭。
莊曦月笑着說道:“我親自熬得粥,是你最喜歡的鯽魚粥,快趁熱喝了吧。”
這時晏頌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晏頌走到陽臺上接了電話,雲涯一邊喝粥,一邊擡眸看了眼晏頌高大挺拔的背影,離得有些遠,背對着她的方向,雲涯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不知爲何,她心底忽然有些不安,她的第六感向來很準。
莊曦月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笑着問道;“雲涯,怎麼了?是不好喝嗎?”
雲涯回過神來,笑着搖搖頭:“沒有,很好喝。”
雲涯喝完一碗粥,莊曦月還要給她盛,雲涯趕忙說道:“我飽了。”
雲涯掀被下牀,莊曦月趕忙放下碗走過來扶着她:“上廁所嗎?我陪你去。”
雲涯無奈說道:“我想去看看大姨。”
莊曦月蹙了蹙眉:“周醫生一早已經看過了,一切都很好,反倒是你,必須要臥牀好好修養,你這身體啊,太差了,莊姨怎麼能放心?”
雲涯聽着莊曦月的絮絮叨叨,不僅不覺得煩,心底反而倍覺溫暖,笑道:“莊姨,我的身體我很清楚,沒什麼大礙,只是大姨我不親眼看看實在放心不了,您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莊曦月見她對姐姐那麼上心,連自己生病都不顧了,心底更是又感動又喜歡。
連連點頭:“好,莊姨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