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松溪身體挺的猶如一杆槍,薄脣緊抿,眸光死死的瞪着手術室門口的方向。
從來沒有過如此緊張的感覺。
彷彿等待命運的審判,連呼吸都下意識急促了幾分。
手術室大門打開,一行人魚貫而出,被兩個護士圍在中間的纖瘦身影即使穿着寬大的手術服都遮掩不了的單薄,口罩將面容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漂亮卻疲憊的眼睛,此刻那雙眼睛早已失去往日的神采,渾濁而疲倦,她不是走出來的,而是飄出來的……
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道高大的身影卷攜着狂狷的冷氣橫掃而過,幾人齊刷刷打了個哆嗦,就看到黑影閃到那人跟前,在搖搖欲墜之際,準確的將人攬到懷中。
“雲涯……。”莊曦月尖叫了一聲,跌跌撞撞的撲過去。
晏舸趕忙追上去。
阮松溪握了握拳,邁起修長的腿大步走了過去,樑溫婉嘆了口氣,默默跟在他身邊。
雲涯只覺得異常的疲倦,她的身體已經不同於以往,能撐着走下手術檯已經是奇蹟了,胳膊和腿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了。
雲涯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可惜口罩包裹着,別人看不到,只是那雙眼睛,因爲笑容而眯起了一抹弧度。
晏頌抱着懷中柔軟的嬌軀,那麼輕、那麼脆弱,他的心底泛起巨大的疼痛和憐惜,卻是生怕弄疼了她,手上的力道格外的輕柔。
“晏哥哥……我……我做到了。”
顫巍巍的聲音夾雜着一抹如釋重負,以及身爲Nyx醫生的驕傲。
在她手中,沒有失敗,因爲她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別說話。”晏頌將她攔腰抱起,彷彿抱着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那般小心翼翼。
他不在乎手術室裡的人是生是死,他只知道,她此刻的虛弱牽扯着他全部的心神,如果她出了一點事情,他怕他會忍不住會毀滅這個世界。
如果有眼的人就會發現晏頌此刻周身繚繞着一股黑氣和冷氣,在他方圓周米之內氣溫降至冰點,窗外狂風大作,陰鬱的風拍打着窗戶,莫名的有些滲人。
連莊曦月也被這樣的晏頌嚇到了,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搓了搓雙臂。
晏頌沒有看任何人一眼,在雲涯徹底昏迷之前,抱着她轉身大步離去。
只留給衆人一個高冷的背影。
莊曦月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兒子剛纔實在太嚇人了,跟要吃人似得,她真不敢想象雲涯真要出了什麼事,依這個兒子的性子,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媽,我哥剛纔……?”晏舸蹙了蹙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剛纔那一瞬間的感覺。
猶如末日來臨。
只有無盡的寒冷和絕望。
“你哥只是太擔心雲涯了,這次,我們可是欠了雲涯太多,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雲涯,知道嗎?”如果之前還是揣揣不安,但自從雲涯出現後,聽到她和阿頌說的那句話,她就徹底鬆了口氣。
晏舸抿了抿脣,重重點了點頭。
這時周醫生和助手小許走了出來,莊曦月和阮松溪圍了過去,周醫生也有些倦色,但雙眼卻是亮的逼人,摘下口罩笑着對莊曦月和阮松溪說道:“晏夫人,阮先生,你們請放心,手術很成功,阮夫人已經從特殊通道送去了ICU病房,只要能平安度過今晚,阮夫人就沒有大礙了,好好休養,定期檢查,一定能活個長命百歲。”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聽到醫生親口說出來,莊曦月雙腿一軟,晏舸及時接住她的身子,擔憂的扶着她。
莊曦月已是淚流滿面,不顧形象的哭了起來,“姐……姐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她當年結婚都沒有這麼高興過。
阮松溪也是徹底鬆了口氣,卸去全身力氣,蹬蹬後退了一步。
樑溫婉趕忙扶着他,笑着說道:“真好,莊阿姨沒事了,松溪,以後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阮松溪暗暗握緊了她的手,側目看了她一眼,重重點頭。
“真不愧是Nyx醫生,此生能親自參與Nyx醫生的手術,老朽就是死、也無憾了。”周醫生感慨萬千的說道,提到Nyx醫生,滿滿都是崇拜和敬仰,完全不在意他口中的Nyx醫生年齡小的可以當他的孫女了。
如果以前還是半信半疑的程度,那麼經歷過這一場手術,他心中對Nyx醫生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那強悍精巧的技術,臨危不懼的氣度,嚴謹認真的態度,令他深深折服。
此刻他只想吟一句詩抒發心中的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而Nyx醫生,就是醫學界百年不世出的人才,再想到與她的技術不相符的年齡,不、是天才。
他身後的小許也是一臉興奮和敬佩。
聽到連德高望重的周醫生言語間都是對雲涯的誇讚和推崇,莊曦月與有榮焉的笑了起來。
周醫生親自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安排小許密切關注着晏夫人的情況,這才拖着蹣跚的腳步離開了。
雲涯不知道的是,回去周醫生就洋洋灑灑的寫了一篇論文發表在國內最著名的醫學雜誌上,因爲Nyx醫生一直十分低調,很久都沒有她的消息了,忽然被國內最有資歷的老專家爆出來,兩人竟然主刀了同一場手術,令人驚訝的不是周醫生字裡行間對Nyx醫生的推崇和崇拜,雖然頗有股粉絲追偶像的腦殘勁兒,而是一向高傲無比的周老專家,竟然用如此低聲下氣的態度去看待Nyx醫生,他不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裡的嗎?不過人家傲歸傲,總歸是有傲的資本。
此舉震驚國內醫學界,紛紛猜測周老專家這是受了什麼刺激,但調侃歸調侃,周老專家的態度無形中影響了大衆,奠定了Nyx醫生不可動搖的神話地位。
此乃後話。
莊繁星被推進了ICU病房,各項體徵良好,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莊曦月和阮松溪站在ICU病房外的透明玻璃外看着裡邊躺在病牀上身上插滿了管子的女人,莊曦月雙手合十朝天祈禱,希望姐姐能把這一關熬過去,姐姐這輩子過的這麼苦,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老天爺您就開開眼吧。
阮松溪最後看了一眼,對莊曦月說道:“小姨,我有點急事需要離開一會,媽這裡就有勞您費心了。”
雖然他很想陪着媽醒來,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等解決了那個人之後,他會一直陪着母親。
莊曦月看着這孩子憔悴疲憊的面色,心疼的說道:“你已經幾天沒閤眼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阮松溪搖了搖頭,阻止莊曦月接下來的話:“小姨,很重要,否則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媽。”
莊曦月最終點點頭;“你去吧,姐姐這裡你不用擔心。”
“如果媽醒來,一定呀第一時間告訴我。”
得到莊曦月肯定的答覆,阮松溪拍了拍樑溫婉的肩膀,大步離去。
樑溫婉抿了抿脣,快步追了上去:“松溪,我和你一起去。”
阮松溪皺起了眉頭,冷聲道:“此去危險,你快回去。”
樑溫婉固執的搖了搖頭,拉着他的手,堅定的說道:“我們說好的,有什麼風雨都要一起面對,更何況我的妹妹還在對方手中,無論如何我都要救出她,我不會拖你後退的。”樑溫婉亮了一招,目光亮晶晶的說道:“我可是上過女子特訓班的,對付壞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面對樑溫婉明亮堅定的眼神,阮松溪還真的說不出拒絕的話來,無奈的握緊她的手,“不讓你去你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但記着,一定要牢牢跟在我的身邊。”
樑溫婉點頭如搗蒜,笑的像小貓一樣乖巧。
不知爲何,他右眼皮忽然重重的跳了一下,心頭驟然涌起一股不安,樑溫婉感覺到握着自己的手有些用力,不由得看向他,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
阮松溪搖了搖頭,薄脣緊抿,“沒事,我們走吧。”
兩人一轉身,就見一男一女齊刷刷站在兩人面前,站姿筆挺,氣度凜然周正,那是軍人才會有的感覺。
那黃頭髮的男人笑了笑,顯得有幾分輕佻,但話一出口,就讓人感覺到肅穆。
“阮先生,老大派我們來協助您,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阮松溪不僅勾脣笑了笑,表弟面冷心熱,這個情他承了。
一行四人快速離開了醫院,乘坐車子奔向郊外,直到天色越來越暗,四周的景色也越來越荒僻。
路上黃毛兩人從阮松溪口中瞭解到事情的大概,最終車子停在一處佇立在荒山野嶺之中的爛尾樓前,爛尾樓足足有十來棟,鱗次櫛比的排列在荒原中,漆黑的夜幕中,孤獨的坐落在那裡,莫名的有些滲人。
幾人走下車,一束燈光照了過來,緊接着一道黑影快速朝這邊移動,正是朱清。
“BOSS,我們的人已經進去搜索了,很快就會有消息,這四周都被我們的人團團包圍起來,這次他插翅也難逃。”
警察還沒有找到這裡來,但相信也用不了多久,因此時間對他們來說顯得尤爲寶貴。
黃毛和降香觀察了一眼地形,兩人眼中同時掠過一抹凝重,“你們已經搜查了多長時間?”
朱清看了眼這兩人,一男一女,滿身氣勢不容小覷,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人,依舊老老實實的回道:“從今天上午就開始了……。”
到現在天已經黑了,已經超過十個小時的時間,這爛尾樓就算房間多,這麼多人力就算一間一間找過去也綽綽有餘了。
黃毛冷笑了一聲,從腰間掏出手槍,看清對方手裡的手槍,朱清駭了一跳,他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看到這種東西下意識的心神一緊。
那聲冷笑,夾雜着鄙夷和嘲諷,朱清臉色一變,正想說一句,BOSS冰冷的眼神掃了過來,瞬間把他還沒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還沒找到人,用你的豬腦子想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隨着阮松溪冷梆梆的聲音,朱清愧疚的垂下腦袋,他也不是笨人,瞬間就想通了事情的關鍵:“難道他已經跑了?”
“不會,這裡地處偏僻,他跑不了多遠,更何況還帶着一個拖油瓶,他就藏在這個地方,也許正在暗中窺測着我們。”
黃毛一邊說話,一邊握着手槍靠近了最近的爛尾樓。
他最擅長的就是追蹤,很快就發現了什麼,朝朱清使了個眼色:“把你的人都召集起來,按我的吩咐做。”
朱清下意識看了眼阮松溪。
黑暗中看不清阮松溪的面色,只聽他冰冷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的響起。
“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