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的錄製氛圍就像老友談天,氣氛很是輕鬆融洽,這也是節目的一貫風格,嘉賓是在社會上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抑或有一定的生活閱歷,面對鏡頭不會有太大包袱。
其實最先拿到腳本的時候,看到對方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項生是有些不以爲意,雖然這個人的名聲很響亮,最近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視頻他也看了,但這一切並不能說明這個人有什麼特別之處。
最初給他的印象,就是一個漂亮的富二代,因爲救了一個老人,被社會各界高度關注,這對一個身心各方面還未發育成熟的女孩子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傷仲永的故事想必沒有人陌生,這樣做,只會讓這個女孩在光環和掌聲中湮沒。
然而沒想到,一切和他所想的都不一樣,不僅舉止得體優雅,談話輕鬆隨意,絲毫沒有面對鏡頭的緊迫和羞窘,更是一個極爲博學多才的人,這不僅體現在她不經意的字裡行間,以及那自信從容的風度,更體現在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中,從經濟民生時政到醫療,只要是項生提到的,對方都能自然輕鬆的應答,沒有絲毫刻意的痕跡,信手拈來,有時候還能提出尖銳的問題,讓項生無話可說,當然,雲涯並不會讓氣氛太尷尬,遂即就幫項生解圍。
漸漸的,項生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心底也絲毫不敢輕視這個女孩,比那些科學家經濟學家還要難以應付,這種應付不是表面上的你來我往,而是一種心理上的施壓,想他項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能怕了一個小姑娘不成。
但漸漸的,他再也不敢生出輕視之心,不管他說什麼,對方總能接上,還能給出更高一級的論點佐證,讓他啞口無言,他還拽了一段英文,結果很快就被打臉,對方用一口標準完美的美式英語,讓他老臉騰的就紅了。
一邊的工作人員忍不住發笑,這項老師一貫自詡多才,沒想到碰上對手了,不過說來也是,這紀雲涯不過是個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頂多上高中,怎麼會有這麼豐富的閱歷和學識,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明明可以靠才華吃飯,卻偏偏要靠臉,天,還給不給人活路了……這是此刻在場的工作人員內心最真實的吶喊。
“不知不覺聊了這麼多,紀小姐學識淵博,讓在下自愧不如,只是很好奇,紀小姐如今在哪裡就學?”這個問題是項生臨時想到的,並不在臺本中,工作人員看向紀雲涯,生怕她應對不了。
然而這些人都忘了,剛纔紀雲涯是如何舌燦蓮花,怎會被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給難住。
只見她微微一笑,明亮的目光望向鏡頭,淡淡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在國外呆了十年,這十年,也是在國外就學,剛回國,一切還沒穩定下來,至於就學的事情,容後再說吧。”
這也算是保護隱私了。
節目從紀雲涯這一期開始,實行全新改版,改版後增加網友提問,在官博置頂的微博下帶話題轉發寫出對嘉賓最想問的問題,節目組會從其中挑選三個問題,在節目中代網友向嘉賓提問。
官微自從發佈這個消息以來,短短兩天的時間,留言達到一百多萬,光看這些留言就能看到明年開春了,節目組在其中選出了三個最具代表性和話題度的留言,在現場對嘉賓進行提問。
這些問題已經提前跟雲涯通過氣兒,節目組給的有標準答案,然後嘉賓可以在此基礎上自己潤色,就此就能看出來現在的電視節目中,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
“接下來,就到了網友提問的時間。”兩人看向身後的大屏幕。
“微博網友‘騎驢看賬本’問:雲涯妹妹,你對未來男朋友有什麼樣的標準?我也算是有一條奮鬥目標……。”
問到廣大網友最感興趣的問題,也是萬千男網友罪關心的問題,項生看向坐在對面的女孩,笑着問道:“看來都是一羣單身狗。”
雲涯歪頭笑了笑:“對男朋友的標準啊,一米八五以上,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五官俊美,眼睛又黑又亮……。”女孩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有一種天真的嚮往。
“不笑的時候高冷禁慾,笑起來的時候,像陽光一樣溫暖,可以偶爾有些小脾氣,但一定要知錯就改,要會打籃球,會功夫,學習一定要好……。”雲涯漸漸的不再說了,這樣一聽似乎很籠統,但如果是認識兩人的人,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誰……
“綜上所述,嗯……我未來的男朋友要附和上述的所有標準。”雲涯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項生搖頭嘆道:“這也太有難度了,恐怕沒幾個人能附和你的要求,比如第一條,我首先就被pass掉了,不知道有多少男同胞要失望了。”
“好,讓我們來看第二個問題,來自微博網友‘玖久九玖’的問題:請問親愛滴涯涯大美女,雲渺小帥哥什麼時候才能開口說話捏,不能浪費了那麼帥的臉啊啊啊啊……。”
“看來這位叫玖久九玖的網友是雲渺的粉絲啊,據我所知,紀小姐有位孿生哥哥,只是……。”
“先天性聾啞。”雲涯目光看向鏡頭,眸光清亮:“渺渺是個先天性聾啞的孩子,基本上所有認識我們的人都知道,很感謝這位網友的關心,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有帶渺渺看醫生,相信總有一天,奇蹟會發生,渺渺一定會開口說話,聽到這個世界的聲音。”
項生多看了眼這個女孩,想來也真是不容易,從小母親就失蹤了,父親還是個那樣的渣男,兄妹倆從小又被丟到國外,哥哥吧,還是個聾啞兒,真不知道在國外那些年是怎麼過的。
“節目的最後,我代廣大觀衆朋友再問最後一個問題,請問紀小姐,是如何理解家庭的。”
這是早就擬定好的問題,然而這一刻,面對着鏡頭,女孩卻沉默了足足有十秒,微垂着腦袋,長長的睫毛卷翹出濃密的弧度,莫名有幾分寂寥,猶如一隻蝴蝶,孤單的飛到心底,破繭成蝶,在漫長的時光裡,開出最美的花兒。
緩緩的擡起睫毛,露出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女孩目光直視鏡頭,溫柔的聲音是如此動聽:“家庭,按字面意思來理解,是以婚姻和血統關係爲基礎的社會家庭,有父有子,有母有女,長幼分明,尊卑有序,這個社會,亦是由千千萬萬個家庭所組成,沒有小家何以有大家?然而一個家庭,不管大小,唯一維繫着走下去的,除了血緣的牽引,就是責任。”
“軍人對國家的責任,官員對百姓的責任,老師對學生的責任,醫生對病人的責任,亦或小到,你對我的責任……這種千千萬萬的責任,讓我們不至於脫離道德與法律的範疇,讓我們活的像個人,讓我們……懂得溫暖是什麼滋味。”
雲涯微微嘆了口氣,看起來莫名的有些悲傷,那眼中,恍似有水花掠過,猶如風過無痕,剎那間消失無蹤。
“如果以後我有家了,我一定會是一個賢妻良母。”女孩說着說着忽然笑了,“說出來也不怕大家笑話,但這就是我對家庭的理解,一旦走上那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也沒有捷徑,不論沿路的風景有多美,誘惑有多大,也要記得,在路的盡頭,有一個人在等你。”
這一番話,說的有些模棱兩可,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始終不懂,然而,她只是說給那些懂的人聽,不懂的人,繼續在花花世界裡遊離吧,家庭於他們,不過是一個詞語這樣的存在罷了。
項生挑了挑眉:“看來紀小姐理解的很深刻,好了,這期節目到此就該結束了,讓我們感謝本期嘉賓,紀雲涯小姐……。”隨着項生的話落,節目錄制到此結束。
雲涯輕輕吐出一口氣,陶青拿着一瓶水走過來遞給雲涯,雲涯笑道:“謝謝,不過我現在並不渴。”在這種場合,她不會喝任何人遞過來的水,還是謹慎點爲好。
“紀小姐。”項生走到雲涯面前,笑着伸出手:“我們現在正式認識一下,我叫項生,紀小姐的博學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雲涯伸手和他的手輕輕碰了碰,禮貌的頷首:“項老師謬讚了。”
“很多問題感覺跟紀小姐談論,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經常能給我一種不一樣的思路,有時間一起吃飯,我請客。”
雲涯輕輕頷首:“好。”
雲涯目光不經意一瞥,看到站在門口往裡探頭探腦的一個女人,側眸問陶青:“那人是誰?”
陶青看了一眼,撇了撇嘴:“田甜的助理,她來這兒幹什麼?”
田甜跟項生是死對頭,平時見面都要繞道走,田甜的助理怎麼主動往項生的節目組裡湊?
也幸虧是雲涯眼尖,否則演播廳來來往往的,還真沒人能發現這個女人鬼鬼祟祟的。
田甜這個名字雲涯有所耳聞,在國內很火的一個主持人,關於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
遂即搖頭笑了笑,自己現在真是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走吧,別讓渺渺等急了。”雲涯擡步離開演播廳。
“李軒別看大大咧咧的,照顧人最有一手,以前有小孩子錄節目,每次哭鬧都是李軒搞定了,所以你不用擔心……。”她趕緊捂住嘴,這話說的,有種諷刺紀雲渺是小孩子的感覺,雖然她本意並不是如此,偷偷看了眼雲涯,發現她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不由得偷偷鬆了口氣。
紀小姐寬容大度,懶得跟她這個小蝦米計較。
——
田甜收到助理的短信,握着手機的手微微收緊。
這時韓韜走到她身邊,“等會兒去吃飯,要不要一起?”每次收工後,主持人和嘉賓都會一起出去聚一聚,加深一下感情,田甜愛熱鬧,哪次都不會少了她。
然而她這次卻拒絕了。
“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我想回辦公室休息一會兒,你們回來給我帶點吃的就行。”
韓韜多看了她幾眼:“你今天錄製就有些不在狀態,沒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我沒事,你們去吧,我回去躺一會兒就好。”話落揹着包離開了演播廳。
韓韜皺眉看了眼田甜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她今天有些不對勁兒。
雲涯回到休息室,渺渺正和李軒在玩紙牌,兩人盤腿坐在沙發上,渺渺笑的合不攏嘴,小臉兒白淨又可愛,而坐在他對面的李軒就慘了,一張臉上貼滿了紙條,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不玩了不玩了,簡直了,你說你是第一次玩兒,唬我呢是吧。”李軒連輸,氣的扔掉手裡的牌,開始耍賴了。
是誰說的紀雲渺腦子有問題,簡直比猴還精,他這個常勝將軍被殺的片甲不留啊。
再看紀雲渺那憨傻的笑容,李軒除非傻了才以爲他真的憨傻,扮豬吃老虎的最高境界啊。
雲涯笑着走過來:“渺渺真的是第一次玩牌,我可以作證。”
“你們兄妹倆……。”李軒捂臉:“還讓不讓爾等凡人活了。”
雲渺看到雲涯,一下子從沙發上蹦下來,跑過來挽住雲涯的手臂,咧着嘴巴笑眯眯的。
雲涯摸了摸他鬆軟的頭髮:“節目錄完了,我們回去。”
雲渺笑着點點頭。
“車子在外邊等着,我送你們出去。”陶青說道。
就在這時,陶青忽然接了個電話,“什麼?好,我現在就過去。”
“不好意思紀小姐,我有點急事,現在必須要過去一趟,讓李軒送你們出去吧,拜託拜託。”
雲涯笑道:“沒關係,我知道怎麼出去,你們兩個都去忙吧,別因爲我而耽誤了你們的正事。”
最後,陶青和李軒都走了,看起來確實是挺着急的事情,雲涯握着雲渺的手,扭頭對雲渺笑道:“渺渺,走吧,我們回家。”
從休息室走出來,樓道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雲渺悄悄握緊雲涯的手,感受到他的緊張,雲涯反手握住他的手。
全封閉樓道,兩邊都是辦公室,只有頭頂的感應燈散發着昏黃的光芒,隨着行走的腳步,在光潔的地板上投注下長長的影子。
雲涯眯了眯眼,摸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出去。
從休息室門口到電梯,有一百多米的距離,除了兩人的腳步,靜若無聲。
雲涯目光警惕搜尋着四周,就在這時,旁邊的門忽然開了,斜刺裡一隻手忽然伸出來,一把抓住雲涯的手臂就要把人拽進去,那人力氣太大,雲涯雖早有防備,卻還是被拽的一個趔趄,措不及防下往裡邊栽去。
她另一隻手帶着雲渺,兩人被一道扯了進來,“砰”一聲震響,門在身後合上,“咔嚓”反鎖上了。
房間里拉着窗簾,很黑,藉着微弱的光線,看到對面站着一個男人,黑暗中,那雙眼睛閃爍着淫邪的光,簡直噁心透頂。
“你是什麼人,想幹什麼?”雲涯冷聲問道,手指偷偷在雲渺的掌心寫了個字。
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人還能這麼冷靜,男人笑道:“紀雲涯?名字不錯,人也不錯……。”語氣滿是風流的意味。
話落脫下身上的外套扔在地上,晃了晃腦袋,雲涯聽到“咔嚓咔嚓”骨頭脆響的聲音。
“還帶了一個小少年,這個也不錯,細皮嫩肉的,兄妹倆一起玩兒,豈不快哉?”男人邪惡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雲涯眼底掠過一抹殘光,微微眯起眼睛。
“你不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嗎?你最好想清楚後果,否則,我一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女孩幽冷的聲音驀然響起,語氣裡夾雜的寒意莫名令人心神一顫。
男人不以爲意的笑了:“小姑娘,還挺有脾氣的嘛,但是很快,你會後悔說出這句話。”
話落就要朝雲涯走來。
“等等。”雲涯忽然開口,男人果然停下了腳步。
“連袁盼都不敢得罪我,你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的主意?是嫌活的不耐煩了嗎?”
“袁盼?哈哈哈哈,連給我提鞋都不配,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你放心,絕對讓你欲仙欲死……。”話落忽然伸手朝雲涯撲來。
雲涯拉着雲渺敏捷閃身,黑暗中開始了追逐戰,房間地方並不大,但好在寬敞,雲渺因爲聾啞,在視覺上便十分靈敏,夜視能力極好,拉着雲涯在黑暗中跑來跑去,把那男人追的氣喘吁吁的。
“md給我停下。”男人大吼一聲,忽然打開了燈,房間裡瞬間亮堂起來。
這時,雲涯兩人已經靠近了門口方向,她一手落在門板上,目光暗暗打量着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三十多歲,帶着一幅金絲眼鏡,很儒雅的裝扮,然而臉色氣急敗壞,雙眼閃爍着奸佞淫邪的光,讓他看起來猶如一頭被戲耍了的獅子,相當滑稽可笑。
雲涯確定不認識他,不知道這個噁心的男人究竟是從哪兒躥出來的,連她跟渺渺的主意都敢打,簡直是不知死活。
“哼,跑啊,你給我跑啊,不是很能耐嗎?我看你們能跑到哪兒去。”男人說着,就朝雲涯伸出了鹹豬手,本人比照片上美多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雲涯眼眸一緊,就在男人伸手過來的瞬間,雲涯忽然擡手,手中寒芒一閃,只聽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響起……
雲涯拿着一把精巧的手術刀直接扎進了男人的掌心,鋒利的刀尖從掌心穿透,鋒利的刀尖還沾染着血絲,雲涯另一隻手輕輕落在雲渺眼睛上,阻止他看這血腥的一幕。
男人根本沒預料到雲涯會突然出手,還這麼狠,而輕視的下場,就是他的手,從此之後就廢了。
雲涯冷笑一聲,猛然把刀子拔出來,帶出來一串血絲,濺到男人胸前衣領和臉上。
男人另一隻完好的手抓着手腕,疼的額頭上冷汗直冒,呲牙咧嘴的朝雲涯吼道:“你找死……。”話落一腳就朝雲涯肚子踹去。
雲涯掄起旁邊的椅子就朝男人砸去,椅子砸在男人伸出來的腿上,椅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男人尖叫一聲,猛然歪倒在地上。
雲涯暗暗磨了磨牙,扭頭看了眼雲渺,雲渺乖乖的垂下腦袋,背過身去。
雲涯轉着手術刀,緩緩走到男人身邊蹲下,冷眼俯視男人的狼狽,嘴角挑起一抹溫柔又殘酷的笑:“知不知道,我很討厭癩蛤蟆吃天鵝肉,不,是連想都不能想,是蛤蟆就乖乖待在泥洞裡,別出來噁心人。”
男人眼底掠過一抹怨毒,另一隻完好的手忽然朝雲涯抓來,雲涯出手快如閃電,正中靶心。
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手速一定要夠快。
男人的慘叫聲殺豬般響起,雲涯冷冷一笑,將手術刀連同他的手狠狠的紮在地板的縫隙中,那隻手早已血肉模糊,男人疼的幾乎失去意識,卻還強忍着一絲清醒,雙眼怨憤的瞪着雲涯。
“真想把你這雙眼睛摳出來,做成標本一定很漂亮,這樣仇恨怨毒的眼神,我應該永遠保留起來。”
雲涯明顯感覺到男人身體猛然僵硬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輕柔的微笑:“乖,會有那樣一天的,但絕對不會是現在,這雙眼睛先在你臉上保存着,怎麼樣?”
雲涯忽然發覺到自己的一項怪癖,就是剛剛,在男人用那樣的眼神望着她的時候,她忽然有一種,想要把這樣的眼神永遠保留下來的衝動。
美麗的事物,就該永遠定格下來。
而在她眼中,最美好的事物,莫過於那些恐懼又憎惡她的眼神,多美啊……
關東輝眼睛開始模糊,但這個少女的模樣卻又如此清晰的映在他的眼底,讓他的心彷彿一瞬間墜入無底深淵。
他敗在一開始就輕敵,以爲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因此沒有任何防備,沒想到,就是他以爲的手無縛雞之力,下起手來竟然那麼恨……
尤其是當她看着他的眼睛時,露出那種掠奪又嚮往的眼神,讓他忽然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太可怕了!
這人簡直就是個瘋子,是誰說她善良,美好……全他媽是放屁,如果她善良,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好人了。
雲涯耳朵動了動,忽然,門被人從外一腳踢開,杜山提着個人大步走進來。
“杜哥。”
杜山看到面前血腥的一幕,壓下眼底的驚訝,把人扔到地上,那人已經暈了過去,散亂的長髮下露出一張畫着淡妝的面容。
“這人剛纔躲在門口鬼鬼祟祟的,小姐認識嗎?”
雲涯勾了勾脣,薛澄澄。
她站起身走過去,伸腳踢了踢:“別裝了,我知道你醒着。”
薛澄澄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看到雲涯,忽然一下子爬起來,“紀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到躺在地上滿手血的關東輝,嚇得一個哆嗦……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纔對。”雲涯好笑的看着這女人臉上快速變幻的表情,在她面前演戲,實在是夠嫩了些。
薛澄澄眼珠子一轉,委屈的說道:“我剛纔看到你被人拉進來,我怕你出事,就想過來看看,誰知道這人忽然出現,二話不說就把我打暈了,紀小姐,我本來是想救你的,都怪我沒用……。”
那委屈的小表情,真是我見猶憐。
“哦?那麼如此說來,是我的人冤枉你了。”雲涯話落,看到薛澄澄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忽然指着躺在地上的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薛澄澄愣了愣,低聲道:“他是東輝娛樂的總裁,關東輝,也是我的老闆。”
雲涯看了眼杜山,杜山解釋道:“東輝娛樂是江州電視臺旗下的娛樂公司,總裁確實叫關東輝。”走過來打量了男人幾眼,“就是他。”
薛澄澄暗暗握緊了拳頭,一切都跟她預料的不一樣,紀雲涯這個人太迷幻了,連關東輝都奈何不了她,而且,她果然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有多善良多寬容,實則這纔是她真正的一面。
如果這副樣子被外人看到,她所有美名將會頃刻間毀於一旦,什麼國民女神國民偶像,就是一個心如毒蠍的壞女人,誰會喜歡這樣的女人,除非腦子被驢給踢了,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她。
“我沒想到關總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真是太讓人不可思議了。”薛澄澄搖搖頭,“不過紀小姐,關總也算是受到懲罰了,您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關總一馬吧。”
雲涯勾了勾脣:“大人有大量?很好,如果他對你做了那種事情之後你能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他,我就無話可話。”
薛澄澄小臉崩的死緊,一臉義正言辭:“紀小姐,請你不要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雲涯忽然走過去蹲在她身邊,目光望着她的眼睛,那樣清透的彷彿洞察一切的眼神,讓薛澄澄心臟猛然狂跳了一下。
“既然你想做好人,好啊,我成全你。”雲涯說着,猛然掰住她的下巴,那手勁強硬的讓薛澄澄肌膚刺痛起來,她雙手抓住雲涯的手腕,然而下一刻,嘴裡塞了個東西,遇水即化,薛澄澄還沒反應過來,那東西就順着食道滑了下去。
她甩開雲涯的手,猛然趴在地上吐了起來,一手扣着喉嚨,想要把如嘴的東西吐出來,她一邊吐一邊看着雲涯:“你給我吃的什麼東西?”
“當然是好東西。”雲涯蹲下來,望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薛澄澄,你恨我嗎?”
薛澄澄愣了愣,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委屈,“紀小姐,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又爲什麼會恨你?”
雲涯勾了勾脣,歪着腦袋:“自以爲掩飾的很好,其實你的這雙眼睛。”雲涯伸出剪刀手指了指她的一雙眼睛:“早就出賣了你。”
薛澄澄心臟“咯噔”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紀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就算了。”雲涯站起身,“杜哥,你留下看着,最好錄下來,誰要是敢出去胡說八道,不消一分鐘,這份視頻便會傳遍世界上的每個角落。”
薛澄澄忽然撲上來抱住雲涯的腿:“紀小姐你別走,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情,你要這樣對我……。”
雲涯嘆息了一聲:“做人,還是誠實點好。”
垂眸看着抱着她小腿的薛澄澄,雲涯輕笑着蹲下身,目光直視她的眼睛:“知道嗎?贗品就是贗品,不論裝的再像,也始終登不了大雅之堂。”
贗品兩個字,像是突然刺激到了薛澄澄,她眼神忽然變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怨憎,惡毒,悲憤……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朝着蹲在面前的少女而來。
雲涯只是看着這雙眼睛,很美……
“紀雲涯,明明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你纔是贗品,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否則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毀了你,你現在有多得意,以後就會有多慘。”薛澄澄像瘋了一樣大吼道。
雲涯眸光微眯:“你是在說笑嗎?我擁有的所有一切,哪些本該屬於你?”
“你像公主一樣高高在上,所以才能理直氣壯的搶走別人的東西,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惡,那是我唯一的機會,唯一能跳脫出那個小山村的機會,就這樣被你搶走了,我恨你,恨死你了……。”
薛澄澄出生在一個封閉落後的小山村,母親生下她就跟人跑了,父親和七十多歲的奶奶撫養她長大,可是她的那個父親,完全就是個禽獸……
她五歲那一年,袁盼踩點來到了這個山村,見到薛澄澄的時候,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有靈氣,聰慧又淳樸,和城市裡的孩子不一樣,那時他正策劃着親子大作戰這個節目,他一開始相中的是紀雲涯,因爲紀瀾衣不同意,只能退而求其次,甄選了很久,依然沒有決定人選,直到看到這個小女孩,他心思開始活泛起來,後來瞭解到她的家庭,對這個女孩也生了一絲同情,就告訴這個小女孩,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去外邊的世界看看……他描繪的世界在幼小的孩子心中生了根發了芽,做夢都想要跟他走。
袁盼在這裡住了兩天就走了,臨走前說會派人來接她,父親以爲她能給家裡帶來利益,也開始對她好了起來,她滿懷希望的等着,盼着,終於等來了袁盼接她的人。
她穿上了從來沒見過的漂亮衣服,坐上了只能在村長家裡的黑白電視裡才能看到的汽車飛機,還去了一個五光十色繁華絢麗的城市,一切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有兩個阿姨一直照顧她,將她保護的很好,可是袁盼始終沒有來看她,有一次,她睡着的時候,偷聽到兩個阿姨的談話,說是袁盼已經找到了一個更好的人選,準備把她送回山村。
夢醒的那樣快,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又回到了那個小山村,袁盼給了家裡一筆錢,然而這根本無法滿足父親,父親從工作人員那裡打聽到原因,是因爲有更優秀的孩子替換了她,不能給父親帶來利益,不能改變這個家的環境,隨之而來的,便是父親日復一日的毒打。
從那時候起,她就把那個人記恨上了,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只聽工作人員提過她的名字,紀雲涯……一個活的像公主一樣的女孩,她知不知道,只是她隨意的一個決定,便改變了一個活得像狗一樣的女孩一生的命運。
她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她卻卑賤如螻蟻,在她享受着所有人的讚美與寵愛的時候,她一個人躲在山村的陰暗角落裡默默流淚。
她奪走了她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七歲的時候,父親喝醉酒摔落山崖死了,十歲的時候,奶奶得病也死了,她被送到臨近的鎮上的孤兒院,在她十一歲的時候,被一對並不富裕卻生不出孩子的善良夫妻領養,就在領養她的第二年,她的養母忽然懷孕了,生下一個女兒,從此她在家裡的地位就尷尬了起來。
但是這麼多年,卻也衣食無憂,養父母對她還算不錯,後來養父下海經商,賺了點小錢,一家人遷到了江州生活,她也努力,考上了江州最好的私立高中,學習成績優異,只有這樣,她才能避免被養父母掃地出門。
有一天,她在報紙上看到紀雲涯的名字,這個埋藏在心底十幾年的噩夢,讓她猶如掉進一個可怕的深淵中,她掙扎徘徊,卻始終找不到出路,當夢想的光芒照進殘酷的現實,結果,就如同拿着十倍的放大鏡,殘酷、被無限放大。
她天天蹲守在電視臺門口,跟蹤袁盼,摸清他的家門,她策劃了一場偶遇,讓袁盼“不經意”間認出她,她描述自己悲慘的身世,暗示袁盼因爲他沒有履行承諾,而致使她家破人亡,袁盼果然良心難安,對她倍感愧疚,看她嗓音和外形條件都不錯,建議讓她報名他的音樂選秀節目,並承諾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力捧紅她,彌補當年對她的虧欠。
袁盼果然對她很好,將自己手中的資源都給了她,甚至還破格把她籤進東輝,就是想讓她在他的庇佑下好過一些,而且有內幕消息說他馬上就要升任臺長,這樣一來在電視臺內部就更沒有人敢得罪他,背靠着臺長的靠山,她未來的娛樂圈之路一定會走的穩穩當當。
當然,前提是她沒有遇到一個叫紀雲涯的人,她未來的星路,一定是一帆風順。
“我終於明白了。”雲涯終於知道薛澄澄對她的恨意來自哪裡,但她又覺得非常可笑,是啊,她高高在上慣了,很多東西稍微勾勾手指頭就得到了,渾然不知這對別人來說,是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即使知道又怎樣,因此就要可憐她,同情她,繼而手下留情嗎?
“要怪就怪你沒投個好胎,怪到我頭上來,真是太可笑了,當年袁盼是因爲我才萌生出做這個節目的念頭,第一個找的也是我,是我家人不同意,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找上了你,後來我家人同意我參加節目,你這個備胎自然要一腳踢開了,卑賤的人如論如何努力依然改變不了骨子裡的卑賤,灰姑娘偏偏做着白雪公主的夢,現實會告訴你,永遠沒有王子去吻醒你,只要有我紀雲涯在的地方,就永遠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雲涯冰冷而嘲諷的聲音魔咒般在薛澄澄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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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有史以來更新最晚的一次,抱歉,真的有事,也不想解釋太多
明天還是老時間,熬過了這兩天,一定多更犒勞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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