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久違的太陽終是升了起來,陽光似水一般飛流而下,無雪無風的天端得是個好日子。整個開原城看似一派祥和之景,要不是雪地上的時不時露出的斑斑血跡,似乎那昨夜的生死大戰根本未曾出現過一樣。
此時殺虜軍中但凡有頭有臉的便都向着陳駿德的房子這邊趕來,所有人討論的都是董康的這個事。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昨夜董康逃走的事已經漸漸的被傳開了。
那些不明所以之人除了心中突感疑惑以外,也是引起了軒然大波。這董康在殺虜軍中的地位可不低,是千總大人的絕對親信,跟齊大嘴一樣,雖然沒有後者那樣高調,可就算是付僉事與之說話都得客客氣氣的。這樣的人居然能逃跑,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而那些知道內情的衆人卻皆是嘆息:這一去,以後還有相見之期嗎?弄得最後兄弟做不成兄弟,董康啊董康,你這又是何苦來哉的!
據被董康打傷的士兵說,在他們被襲擊前,賊心不死的董康還蠱惑他們一起走來着。結果可想而知,誰好好的殺虜軍士兵不當,跟你董康去浪跡天涯啊?兩者相比,高下立判。故而沒有達到目的的董康只能放棄和平離去的想法,轉而採取暴力措施連夜逃出大營。
做完這事之後,白豔兒便吩咐人下了封口令,所有知道陳駿德身世的人都不得說出半個字來,否則就一定讓他們好看。雖然不知道怎麼個好看法,但是誰也不敢當這個出頭鳥,以身試法。
世事難料,可謂是半點不由人。直到此時,董康造反一事最後以他趁夜溜走而告終。這個在殺虜軍舉足輕重之人,以後會變成什麼樣,恐怕也只有天知、地知,未來的人生之路也許連董康自己都是未可知。
開原城現在是四門緊閉,看守的全都是清一色的身着光明鎧的殺虜軍士兵,而大街之上也開始出現一隊又一隊巡邏隊伍。大雪封路,再加上昨夜震天響的喊殺聲,所以只有個別百姓透過門縫看到了這支不同以往的軍隊。真不知他們是何方神聖,竟然擊敗了這開原城裡的那麼多守軍!
普通老百姓倒是沒有什麼在乎的,不管是誰來開原城當家,只要別闖進自己家來禍害就成。但是開原城裡這些個富戶、官員卻是心驚膽戰,他們昨晚上可是一宿沒睡。原因很簡單,他們家早就讓全副武裝的軍士給圍上了。心裡沒底的他們,不知道這些兵丁們意欲如何,更是擔心自己能不能過去這個坎。
城西大營陳駿德的房中中,陳駿德保持這個姿勢一直看着所有人進來後,這才慢慢站了起來。跺了跺自己有些發麻的腳,拍了拍略顯發酸的胳膊,揉了揉整夜未閉的雙眼,透過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這些臉色不好的兄弟們。
“大人,末將等人奉命前來議事”!
陳駿德深吸了一口氣,對着這些個拱手低頭的將領們開口道:“嗯,都坐吧”!
“謝大人”!
陳駿德沙啞的聲音,再看他十分憔悴的模樣,讓這些本來就有心事的人止不住的尋思這點事。要說董康的逃跑與陳駿德沒有什麼關係,在座的可沒有一個相信的。這定然是大人不忍心要他的命,要不然在戒備森嚴的殺虜軍眼皮底下溜出去,那絕對是癡人說夢一般。不知道一去不復返的董康能不能理解大人的一番苦心,早些覺悟吧,兄弟們可等着你呢!
“駿兒,來喝點粥,你都好幾天沒正經吃東西了。這是我親手給你做的,你快嚐嚐好不好吃”?
就在此時,房門被人推開了,提着食盒的白豔兒款款而來。當看到滿屋子的人回過頭,直勾勾的盯着她後,這臉上可就掛上了層層紅暈。
齊大嘴恬不知恥的說道:“哎呦,這還是有個人疼好哇!像末將這樣的,幾天也沒吃進去啥,連個問的人都沒有!對了四奶奶,這裡頭有末將的份嗎”?
一句話把本來就紅着臉的白豔兒說得更加無地自容了,這個時候無比害羞的白豔兒,還哪有功夫搭理這個可惡的齊大嘴呢!只好急急的往陳駿德那走去,趕快躲過去這尷尬的時刻。
陳駿德見狀則笑着開口說道:“姑姑,反正侄兒沒什麼胃口,不如就與了大嘴兄弟吧!來吧你個吃貨,趕緊趁熱吃了”。
“多謝大人,那末將可就不客氣了”!
說完齊大嘴還真向白豔兒那伸出手去,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樣。周圍的人都是一臉玩味的等着看好戲,這齊大嘴可能真的是給餓傻了,四奶奶給大人做的東西你跟着瞎摻和啥啊!大人那不會多想什麼,可四奶奶那可就備不住了。
尤其是柳丁這個貨居然還咂麼咂麼嘴,發出“嘖嘖嘖”的聲音,心裡頭可是樂開了花。齊大嘴啊齊大嘴,可有熱鬧瞧了,你這不是自找沒趣嘛!
白豔兒心裡頭一百個不願意,這是她起早給陳駿德準備的,他人豈能碰自己親手做的東西?可當着陳駿德的面,白豔兒也不好太過小氣。
一想起陳駿德,白豔兒這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個小沒良心的,人家辛辛苦苦給他預備的,他可倒好,反而不疼不癢的給了別人,真是氣死個人。
“那就賞你了,齊大嘴!慢慢吃,可別噎着”!
說完白豔兒打開盒蓋,端出一碗粥來遞給笑呵呵的齊大嘴。
“嘿嘿,多謝四奶奶,這味聞着還真不錯!兄弟們我先吃了,你們就瞅着吧”!
正當齊大嘴得意的跟其他人顯擺的時候,白豔兒突然將手裡的粥碗向上一遞,這使得剛準備接碗、哈着腰低着頭聞味的齊大嘴可就遭了殃了。
“哎呦,好熱,好熱,燙死我了”!
“哈哈哈”!
衆人指着滿臉是粥的齊大嘴放聲大笑,讓你小子嘚瑟,這下遭報應了吧!就連陳駿德也是哭笑不得,看着白豔兒捂着嘴的模樣,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溫馨,這個姑姑啊!
一段插曲過後陳駿德繼續說道:“兄弟們都到了,我在這裡給大傢伙道一聲辛苦,各位受累了”!
陳駿德對着剛剛坐下的衆人鞠躬致謝,這些個將領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全是淤血傷痕,身上的刀劍傷更是不計其數。
以立下攻陷大營頭功的齊大嘴爲例,全身上下那是舊傷添新傷,沒有一塊好地方,就連頭髮都讓人削掉不少。大部分將領都是如此,就更別提現在還沒醒過來的付天奇了。
“大人切莫如此,這都是份內之事,怎敢當大人如此大禮?不要緊的,這都過去了。重要的是我們拿下了開原城,咱們殺虜軍勝了”!
此刻陳駿德表態,衆人在吳雄威的帶領下,十分識趣的站起回禮。
陳駿德擺了擺手,看了一眼吳雄威後,與衆人一同坐下後接着說道:“此番大戰我們力克強敵,打出了我殺虜軍的風采,打響了我殺虜軍的名號!日後莫說遼東,便是天下人都知道咱們這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殺虜軍”!
“哈哈,大人威武,殺虜軍威武”!
齊大嘴聞言“騰”的站了起來,滿臉激動的高聲大喊。
其他人也隨之“哈哈”大笑,得勝的喜悅瞬間將這個屋子裝滿。
“哈哈!這話說得不假,就是朝廷百萬大軍也沒有咱這般威風!跟着大人混就是有出息,董康這小子他還跑了,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
柳丁抽冷子的一句話讓勝利喜悅的氣氛一下子化爲了烏有,幾乎所有人都盯着柳丁看去,站起來的齊大嘴更是怒目而視。
柳丁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嘴巴,自己真是糊塗,這他孃的不是沒事找事嘛。緊接着小心翼翼的看着陳駿德斷斷續續的開口道:“這個……我……我”。
“好啦,這不怪你。人各有志,強求不得,但願他有一天能想通吧”!
陳駿德略顯落寞的說道,之後整個屋子裡的人便都不言語了。
這個時候吳雄威的一句話緩解了此時的尷尬,“大人,眼下咱們佔了開原城,建奴方面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大隊人馬前來攻城。這守城的事還需要細細的研究,彼時敵強我弱,一着不慎便要滿盤皆輸啊”!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在出徵之前便已經佈置,相信到時候咱們守城的壓力不會太大。而且大雪助我,咱們也會有不短的準備時間。若是事情發展的順利,咱們就是打響反攻建奴的第一槍”!
“可這積雪對咱們也不利啊,城內道路難行,若是一旦戰事來臨,這樣的路況可是要壞事的,咱們得馬上佈置除雪的相關事宜了”。
陳駿德聞言連忙制止欲起身而去的吳雄威,一臉笑意的開口說道:“哈哈,這個不必動用咱們的人似這等粗活自有人去幹,這些功臣該好好歇一歇。昨夜黑子已經派人將開原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控制住了起來,他們作威作福的日子也到頭了”!
吳雄威則是豎起大拇哥說道:“哈哈,大人好想法,末將可以預見開原城裡的百姓可要稱讚大人青天了”!
陳駿德對着吳雄威露出了笑容,隨即語氣不屑的開口道:“甘願爲他人的奴才,也該乾點奴才該乾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