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剛剛開始，就已經波折重重。
衛笙反倒忽然釋然了。
有句粗俗難聽的大抵可以解釋她此刻的心境：人死卵朝天。
誰這輩子沒經歷兩件丟人到家的事，發生了就發生了，將來該忘也就忘了。
凡事發展到了避無可避躲無可躲之時，也就當真是既來之則安之了，衛笙現在就是這份心境，在經歷了兩極相碰頭腦發矇、擔憂泄底小心翼翼，到了現在卻是坦然待之。
“衛先生家買房子都能買到我們家對門去，這清楚的知道是巧了，不清楚的還以爲是有意的呢，你說這事是不是太有趣了？”崔永貞笑吟吟地放下手中茶杯，問的是張勝麗。
她言語上放過衛笙，可沒打算放過擠兌衛解放夫婦兩句，不提當初被他們夫婦二人下逐客令趕出家門這份令崔永貞耿耿於懷的過節，就說剛剛坐在桌面，衛解放言語也是夾槍帶棒的，何況第一印象往往決定了相處模式，兩家人明顯都沒打着冰釋前嫌的打算。
最主要的，兒女這事就是個邁不過去的坎兒，不過她倒是相信衛解放夫婦也是剛剛纔知曉對門住着的是什麼人，要是有意隱瞞也不至於傻乎乎地跑來送什麼餃子。
想到那盤餃子竟然被自家人吃了個乾淨，崔永貞就不禁側頭呼了口氣。
只是這衛家可真有意思，令崔永貞想不通的是他們真就把那麼大一筆錢交到孩子手裡買房？還是衛笙自己賽車掙了錢？房子寫誰的名字？道理說不通啊，當然，崔永貞也沒心思去想這些。
張勝麗不明所以也是點頭笑着，“這就是緣分。”
李政文也是擰眉笑笑，知道妻子這是心情不暢開始找茬了。
“呵呵。”衛解放沉聲笑笑，他這會兒心裡又哪會暢快，幾乎都快把崔賢瞪出個窟窿來，但這氣唯有朝着長輩的撒，“緣分倒談不上，巧是真巧了，這小子，上次到我們家做客可沒提過你們家住哪門哪棟，我看衛笙住進去時候也是不知道鄰居是哪個吧？”
他自然是以爲女兒有意買在崔家對面的，不過話裡可不能認下，該摘就得摘。
衛笙聞言點頭，誠懇道，“我當時是真的不知道。”心說我要是知道，買也買在對面樓，搞個望遠鏡還能過把癮，至於買在對門觸這黴頭？這話自然不能說，想也就是胡想，自嘲一番。
崔永貞聞言擡起眼皮掃了衛解放一眼，見他又把自家兒子到他們家做客這事拎出來，“確實，我們家小賢別的不說，就是自小禮貌，到了朝南還知道去同學家登門做客，衛笙這孩子也是的，既然住在對面也不說來叔叔阿姨家坐坐。”
這話似是在指衛解放的家教。
“這事確實不該。”衛解放點了點頭，“衛笙這孩子自小就是太靦腆了，輕易不願意登門給別人家添麻煩，不過這事我贊同，畢竟早前不熟，輕易登門確實太不禮貌啊。”
這話也不知道是指崔賢登門不禮貌，還是指崔永貞當初登門不禮貌。
衛笙都不禁被父親的戰鬥力折服，也知道此刻桌面上這火藥味實在要不得，她就朝着母親打了個眼色。
哪想楊立春聞言笑笑，“我們家衛笙倒也不是靦腆，主要是性格太獨立！這孩子，我叫她住校吧，學校也確實是住宿的，偏要在京城買套房子，說是方便洗澡？這太獨立了也不是好事！小姑娘自己住多不安全？好在正巧買到您們家對面了，不然我這當媽的還真擔心對門住的不是好人呢，這不，前幾天還特地送餃子打聽打聽，聽老爺子說您們現在四口人擠在一起呢？怎麼沒說讓小崔住校，鍛鍊鍛鍊？”
衛笙後仰着腦袋睜了睜眼。
崔永貞登時挑起眉梢，這是在諷刺他們一家四口擠在一起呢？
這纔多長時間沒見，當初住在破敗出租房、令她登門無處下腳的夫妻倆就合起夥來在她面前顯擺起房子的問題了。
就連張勝麗此刻也聽出桌面上是火藥味兒十足，不過從這番談話她聽出幾個信息，首先是老同學衛解放現在混的還算不錯，起碼沒有看着這般寒酸，女兒在京城上學竟是還買了房子？當然，這話到底有幾成水份，需不需要擰乾了聽還無從證實。
真要能做到這點那可就不是小富了，起碼她可不會給上高中的閨女在外地買房，爲的只是方便洗澡。
所以張勝麗斷定這話水份很重，但是衛解放一家的經濟條件顯然不會差。
再有就是姓崔的女人一家是四口人擠在一起，怕是條件一般，但崔永貞的一身行頭她可看出來了，價格均是不菲，絕不是小門小戶做做樣子充充門面能買得起的檔次，現在這都是怎麼了？看着沒錢的衛解放夫婦實際有錢？看着家境不菲的反倒是聽着窮酸？
而且兩個小年輕在搞對象她算是得到證實了，這不，做家長的都緊着自家的誇呢。
“一百幾十平倒也夠住了，這不我們家的樓盤剛做好，留了幾套自家住，先裝出來兩套，到時候崔賢不願意在家住也有地方，住校倒是犯不着，畢竟自家那麼多房子呢。”崔永貞淡淡地冷笑了一聲。
說完這話她就不禁擰了擰眉，憑自己的素質怎麼倒好像跟衛家吹噓炫耀，企圖證實點什麼起來了？
還真是衝昏了頭。
再這麼聊下去，可不把自己放在跟對面夫婦一個水平線上了，這令她不禁在心裡道了一句，真是跟什麼人對話被拉到什麼層次，帶的自己水平都下降了。
李政文也是擰眉苦笑，適時地出言制止，同時隱晦點撥道，“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吶！我提一杯，咱們以茶代酒，老衛，要不咱倆來點酒？”
衛解放亦是被剛剛這番對話氣樂了，直道自己竟然跟女人相互擠兌起來，更是側頭瞥了自家閨女一眼，同時舉杯含笑，“好好好，我也正有這個意思，待會咱們要點酒，好好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