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四五點鐘就天色已暗,現在六點半鐘卻是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街邊路燈明亮,李記飯店內更是燈火輝煌,大張的檯面無不是玻璃轉檯,下方鋪着火紅火紅的桌布,瓷盤精緻中泛着幾分奢華,內盛着妝點精緻的菜式。
菜品以海鮮炒菜等爲主,像那清蒸鱸魚嬌豔欲滴嫩香可口地模樣,令人食指大動。
每一張桌子都是推杯換盞好不熱鬧,人們於這大堂中喧喧嚷嚷,消解着忙碌整日的疲乏。
然而,有一不大的張桌面兒,卻是菜品上齊,無人動筷。
確切地說,是已經有好一會兒沒人動筷子了,除了張勝麗。
張勝麗蔻丹鮮紅地指甲與那漆白長筷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反差,整張桌面上,數雙眼睛都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張勝麗不時夾菜的手,直看得張勝麗澀澀將筷子擱在盤上,撲哧一聲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快吃菜呀,再不吃可就涼了!”
幾人這才收回愣愣失神地目光。
剛剛幾人雖都下意識地盯着她的手,而事實上卻都幾乎處於一個大腦飛快思考和徹底當機的混亂邊緣,有時腦子裡的思緒太多,運轉不過來就會如同電腦網盤被各式文件堵滿,最終形成一個呆滯中卻又思緒混亂地局面。
衛解放現在就是如此,楊立春也是如此。
李政文如此,崔永貞還是如此。
而崔賢,卻趁着這會兒,有意似的伸出腳,在桌面底下碰了碰衛笙的腳。
後者就狠狠挖了他一眼,如果這小子沒把車騎回家,哪裡還會出現這個局面,真就有崔永貞和衛解放的車子相繼出了大門,兩家人恐怕也是碰不上的。
少年清俊地面容上露出一抹淺笑,現在衛笙一慌,他倒是多了幾分有持無恐,心中不禁淡定開來。
衛笙倒也不是真慌,只是這事可足夠不好解決的,如果放在大學期間哪怕大大方方地承認跟崔賢談戀愛都是無妨,正讀高中,事業做得再有聲有色,爲人父母也得接受不了不是?
將心比心,自己有個女兒,可能答應她十六歲就戀愛嗎。
要考慮和擔憂的東西足夠使得爲人父母愁白了頭,可自己難道能跟父母說,你們放心吧,我這都奔三的人了,心裡有數的。
眼前場面無疑將尷尬值提升過萬點,衛笙端起水杯輕輕飲了一口水,拿着派頭裝模作樣,假意沒有看見父親陰惻惻望來的目光。
解釋也得回家的,家醜哪能外揚。
“還真是挺巧的。”崔永貞接着張勝麗剛剛的話淡笑了一句,只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不是味道。
她又掀開眼皮看了衛笙一眼,面上笑意更濃地問,“八月末,您二位還沒搬來呢?”這話是對衛解放夫婦問的。
轟!
衛笙的腦袋一陣空白,這會兒是真的慌了。
“媽。”崔賢顯然也是擔心泄了堵門那件丟人事的。
崔永貞淡淡地瞥了兒子一眼,而後繼續看向衛解放夫婦等待答案,眸光中頗有那麼幾分不明不休的堅定。
衛解放聞言不明所以,面色如常地搖了搖頭,“這也才搬來半個月左右。”
“哦。”崔永貞問到這,倒是沒有再繼續下去,也不知是給兩個孩子留下臉面,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但衛笙只需閉眼睛都能知道,這回算是折在這了。
不過崔永貞仍舊用着頗爲隱晦地目光掃了衛笙一眼,這一眼,掃得衛笙臉蛋有些發燙。
她決定這事不能就這麼認下。
便舉着水杯笑吟吟地道了句,“我也是九月開學纔過來的,早前裝修沒吵着叔叔阿姨吧?”
她有意將那夜的事往外摘,誤導李政文和崔永貞夫婦將這事歸結於裝修人員,而那方楊立春聞言卻沉吟了一下,記得女兒似乎是八月中下旬就離家趕往京城了?
可是還不待崔永貞說話,李政文就頗有深意地接口道了句,“這孩子,記錯了吧,我八月份在樓下見過你,這麼一想,對門還真是那天住進的人。”
衛笙的喉間就不禁狠狠滾動了一下,聲音帶着幾分乾啞地笑了笑,“那天我……沒住,跟朋友聚會去了。”
說罷轉頭看向母親,“高瑞記得吧,就是朝南那個同學,他現在就在京城上學,剛到京城一直被他招待來的,前一星期基本都沒在家住過。”
衛笙企圖掩飾點什麼,話語卻顯得無比生澀無力,這個故事無疑再次告訴人們一步踏錯終生錯之道理,更告誡人們,紙是包不住火的,衛笙心中一嘆,悔之晚矣。
楊立春聞言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高瑞她是知道的,當初立春髮廊開張,還是高瑞帶着一幫朋友送了整整一車的花籃,高市長的兒子,她又怎會忘記。
而衛笙轉過頭,就對上了崔永貞晦暗不明的笑容。
……
坐如針氈,解釋爲坐在插着針的氈子上。
衛笙兩世爲人,從未深刻體會到坐如針氈是個什麼感覺,甚至覺得這成語用得屬實誇張,不過這刻,她大抵能夠了解到古人智慧,以及對事物比喻的具象化。
眼下坐着的何止是針氈,刀氈也不爲過。
犯了錯沒事,犯了錯企圖狡辯,又被人拆穿可就夠尷尬的。
衛笙敢保證崔永貞和李政文並不相信她的強辯,從他們的表情中就可以直觀看出。
此刻崔永貞默默地低頭飲水,也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令兩個孩子真落了臉面,但心裡確實是氣急的。
而李政文此刻也是心思複雜。
衛解放和楊立春此刻心思就更不用說了,想到早前楊立春要去送餃子,衛笙諸般阻攔,那肯定是有意爲之了,買房子買到崔家對面去,這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
再想到衛笙和崔賢今日騎車歸來那架勢。
早前還道女兒如何懂事能幹不會叛逆,敢情這丫頭是利用財富便利到京城談戀愛來了,買房子都買到人小夥子家裡對面,這可真是夠、夠、夠無法無天的!
看着桌面上的氛圍,崔賢此刻也是不禁後仰着。揉了揉開始泛疼的太陽穴,他現在有一種衝動,拉着衛笙就跑的衝動。
但顯然,這是不現實的。
“這孩子,搬家前都沒打聽清楚鄰居住的什麼人。”衛解放雖然對八月末的問題不明所以,但見女兒神態不太自然,也就出言捍衛起來。
就是自家閨女當真存了別的心思,也不能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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