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聽到烈鸞歌對自己的要求有異議,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緊擰眉頭逼視着烈鸞歌,語氣明顯不悅道:“墨非媳婦,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烈鸞歌上前一步跪在老太君的面前,溫順而恭敬地磕了一個頭後,方有條不紊地說道:“老太君,孫媳知道您是一片好心爲夫君着想,長者賜孫媳原也不敢辭。可是孫媳不得不爲夫君的名聲考慮,夫君昨兒才成的親,今日便收兩個通房,這樣的事情自我北辰國問鼎以來,是從未有過的,若是傳揚了出去,夫君定會受盡天下人的議論和恥笑。”
頓了頓,烈鸞歌裝出一副“明知不可爲,卻又不得不爲之”的無奈模樣,言語懇摯道:“老太君,孫媳就算冒着對長輩不敬的罪名,也不能讓夫君成爲全天下人恥笑的對象。還望老太君體諒孫媳的一片苦心,收回成命。”
“你……”老太君一時被堵住,不由氣得瞪直了眼,一張老臉也愈發難看了起來。她還真沒有想到,這丫頭年紀小小,嘴巴卻是如此的厲害,尤其那反應迅捷得讓她咂舌。
她心裡原本早有了三孫媳婦的人選,就算沒有,她也瞧不上一個商賈之家出身的卑賤女子。所以對於墨非的這門親事,她的反對意見是比老侯爺和侯夫人二人加起來還要大的。
可是沒辦法,聖上不知何故對墨非萬般錯愛,居然下達了一道賜婚聖旨,將司徒鸞歌配給了墨非。如此,老太君就算有天大的不滿和憤怒,也不敢抗旨不遵。
但接受了聖旨,可不代表老太君就認可了司徒鸞歌這個三孫媳婦。先前敬新婦茶的時候,她就有意想要刁難司徒鸞歌一番的,可沒想到她伶牙俐齒,軟軟的一句話,便四兩撥千斤地化解她的刁難於無形。
老太君隨着年紀越來越大,也變得越來越受不得氣。也因着整個定國侯府裡上到主子下到奴才,所有的人都對她令行禁止,她說的話向來沒有任何人敢不從,所以性子日漸專制和獨裁,眼睛裡一點沙子都容不得。
這司徒鸞歌是雲墨非忤逆家中長輩而執意娶進侯府的,而司徒鸞歌在敬媳婦茶的時候又給老太君吃了個軟釘子,所以老太君心裡對這個三孫媳更是一百個不待見。
因此,老太君才這麼急巴巴地將司徒鸞歌給傳了過來,將自己院裡長得最標緻動人的兩個丫頭賞給她,讓她帶回去給墨非做通房丫頭。
老太君就是想借由此事來打司徒鸞歌的臉,狠狠地給她一頓難堪。也讓她知道,誰若對自己稍有不順,那絕對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可老太君沒想到,自己原本打得好好的算盤,再一次在司徒鸞歌的輕描淡寫之下,即將落空。這個死丫頭,看來不是個好拿捏的主。
既然如此,她就更容不下司徒鸞歌了。若不能將她治得服服帖帖,她就枉活了這六十多個年頭。
冷冷地哼了一聲,老太君居高臨下地看着跪於自己面前的烈鸞歌,略作思忖,而後沉着臉色說道:“墨非媳婦,你知道爲墨非的名聲着想,這自然是好的,也是對的。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墨非作爲我們定國侯府的小世子,他的子嗣問題決不能有半絲兒含糊。”
說到此處,老太君看向烈鸞歌的目光帶着絲絲威壓和逼迫:“墨非媳婦,你剛纔考慮的那些問題,我細細想過了,這纔剛大婚就收通房丫頭,傳揚出去於墨非的名聲確實不怎麼好。不過這個也好辦,玉蓮和玉薇兩個丫頭你先帶回去,先就不說是我指給墨非做通房的,只說是我賞給你使喚的兩個丫鬟。待三個月後,墨非媳婦再給玉蓮和玉薇定下名分,安排她們兩個服侍墨非,早日爲墨非開枝散葉。”
聞言,烈鸞歌不禁氣得暗罵一聲“死老太婆”!
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難怪蘇姨娘曾跟她說,爲人媳婦的,最害怕的事情便是婆婆給自己的夫君納小妾收通房。因爲在這個百善孝爲先的禮教制度之下,婆婆塞來的女人,是做媳婦的想拒絕都拒絕不了的。
對於蘇姨娘的話,烈鸞歌此刻算是切身體會到了。
看着身側立着的兩個虎視眈眈妄想做小三的丫頭,烈鸞歌心裡又氣又恨又惱,卻又無可奈何。這死老太婆擺明了不喜歡她這個三孫媳,她就算拒絕了這一次,可往後呢?
老太君鐵了心要給她找不自在,這一次若是兩個通房丫頭沒有塞成功,老太君又豈會善罷甘休?往後肯定少不了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地給雲墨非塞女人,他們明月居日後怕是再難有個安寧。
所以,她還不如就依了老太君的意思,將這兩個丫鬟給領回去。一來能安寧些,二來也不至於落個忤逆長輩的不孝罪名,三來老太君應該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再想着往他們明月居里塞人安插眼線了。
仔細權衡了一下利弊得失,烈鸞歌眼簾微垂,掩蓋住水眸中一閃而逝的亮芒。
片刻的沉吟後,她裝作一臉天真懵懂地問道:“老太君,請恕孫媳愚鈍,剛纔沒有聽太明白您的話。您剛纔是不是說,要將玉蓮和玉薇兩位姑娘賞給孫媳做丫鬟呀?”
“目前是這個意思。”老太太蹙着眉頭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不過三個月後,玉蓮和玉薇就是墨非的通房,你必須安排她們兩個給墨非侍寢。”
“哦,孫媳明白。”烈鸞歌乖順地點了點頭,頓了頓,又避重就輕地問道,“老太君,您既然將玉蓮和玉薇兩個丫頭賞給了孫媳,那她們往後是不是就該認孫媳做主子了呀?”
老太君冷哼一聲:“那是當然。我既然將她們兩個賞給了你做丫鬟,往後墨非媳婦自然就是她們的新主子。”
聞言,烈鸞歌水眸中的笑意愈發燦爛,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老太君,孫媳謝謝您的體貼,賞下兩個如此體面的丫鬟來服侍孫媳。”說到此處,烈鸞歌故意猶豫了一會兒,才又接着說道,“老太君,我們北辰國有規矩,這奴才的主子是誰,她的賣身契就得交到誰的手裡。否則就是私拐人口,這可是違法的行爲。”
言下之意就是:老太君,你既然賞了這兩個尤物給我做丫鬟,那就應該連同她倆的賣身契一併交給我,否則就是逼我做違法的事情,那我可不敢接受您的這番“好意”。
老太君一怔,很明顯是沒有想到這一茬。這賣身契若是交了出去,玉蓮和玉薇兩個丫頭的命運可就完全掌控在三孫媳的手裡了。
可是之前已經把話說滿了,此刻再若反悔,豈不讓人笑話。
罷了,給她就給她,反正來日方長,玉蓮和玉薇兩個丫頭若是不中用,大不了再尋藉口塞別的女人給墨非。既然進了她們侯府的門,她就不信自己還治不了這個死丫頭。
話又說回來,玉蓮和玉薇兩個丫頭是她親自賞下的。就算三孫媳有心想要發落她們也不是那麼容易。而且,經過一番精心調教之後的玉蓮和玉薇,她相信她們兩個是能成一定氣候的。
這麼想着,老太君偏頭吩咐道:“畫眉,去我房裡將玉蓮和玉薇兩個的賣身契找出來。”
“是,老太君。”畫眉應了一聲,即刻領命去了內間。
“墨非媳婦,你且起身吧。”老太君不冷不熱地將烈鸞歌叫起後,又朝玉蓮和玉薇吩咐道,“你們兩個還不快點拜見你們的新主子。雖說往後你們有了新主人,可也不要忘了我將你們兩個送去明月居的初衷。”
老太君這明顯是話裡有話,烈鸞歌卻只裝作不懂。
心忖着,這兩個尤物不管是爲了安插到明月居做眼線,還是爲了嗝應我,讓我難堪不自在,我遲早都要收拾了她們。
作爲一個打得過流氓、鬥得過小三的現代女性,就不信在古代還收拾不了兩個通房丫頭。
玉蓮和玉薇得了老太君的命令,忙屈膝跪在烈鸞歌面前,叩頭行禮道:“奴婢玉蓮(玉薇)拜見少奶奶,少奶奶吉祥!”
兩個丫頭面上看似恭敬,眼眸深處卻瀰漫着絲絲鄙夷和不屑。
照她們的想法,少奶奶眼下身子骨都還沒有長開,又怎麼伺候得了墨非少爺?即便勉強伺候了,只怕墨非少爺也很難得到滿足。
這如今不過是因爲剛剛成親,墨非少爺自然會對自己的新婚小妻子有幾分新鮮感。往後日子長了,不厭倦纔怪。就是燕窩魚翅吃多了都會膩煩,更何況還是一盤青澀無比的“乾煸四季豆”。
所以,玉蓮和玉薇認爲像少奶奶這種沒有一點兒成熟女人風情的稚女,絕對留不住墨非少爺的心。只有她們這種身段妖嬈,勾人挑逗技術一流的女子,才真正懂得男人的需求。她們也相信,一旦侍了寢,墨非一定會對她們的身體食髓知味的。
到那個時候,少奶奶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像侯夫人一樣,空有個正妻的身份罷了。與名分比起來,她們更願意要墨非少爺的恩寵和疼愛。沒有寵愛,什麼都是虛的。
烈鸞歌來回打量了一下兩個明顯心懷鬼胎的女人,而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兩位姑娘多禮了,趕緊起來罷。”在老太君面前,賣你們兩分面子。回頭關起門來,治你們的法子多着呢。
不一會兒,畫眉捧着個紅漆嵌螺鈿的檀木小盒子走了出來。
老太君接過盒子轉手遞給烈鸞歌,擰眉說道:“墨非媳婦,這裡面裝着的就是玉蓮和玉薇兩個丫頭的賣身契。我今兒一併交給你,你可要收好了。”
“孫媳明白,孫媳謝老太太恩典。”烈鸞歌福身稱謝,而後打開盒子看了看,確認裡面的賣身契無誤後,便在老太君的擺手示意下,帶着玉蓮和玉薇兩個丫頭告了退。
上房門外焦急等候了半天的素妍,一看到自家少奶奶出來,立馬笑着迎了上來。正想問問老太君傳少奶奶來所爲何事,以及有沒有爲難少奶奶時,又瞄到了緊跟在自家少奶奶身後的玉蓮和玉薇二人。
素妍到嘴的話立時又咽了回去,不着痕跡地將玉蓮和玉薇打量了一番,瞧見她二人舉止妖妖嬈嬈,且眼角眉梢隱隱透出不安分,不由在心裡冷嗤了一聲。
收斂起鄙夷不屑的心思,素妍有些不解地問向烈鸞歌:“少奶奶,這兩位姑娘是?”
“素妍,我們回去再說吧。”烈鸞歌搖了搖頭,徑自往榮禧堂外走去。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不多久,主僕四人便回到了明月居。
與烈鸞歌臨去榮禧堂時候的安靜有序相比,此時的明月居里嘈雜不堪。只見幾間廂房的房門大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正指揮着幾個小廝把屋裡的東西陸陸續續地往外搬。
而司徒府隨着烈鸞歌陪嫁來的衆人則不發一言地在一旁當觀衆,雖是在看着熱鬧,可他們的臉色頗不好看。
烈鸞歌愣了一愣,隨即蹙着眉頭沉聲問道:“出了什麼事兒?小侯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