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錦, 奼紫嫣紅。
玉梓嫣沒想到有一日這兩個詞竟也能用到國寺之中,千殺還未帶下去,倒是躥出數十名黑衣人前來劫人。
她不是毫無準備之人, 玉梓鶴和衛清泠夫妻更不是。
當下冷靜應對, 突來的刺殺沒有造成任何的混亂, 只是那鮮豔的血將觀音閣裡的一抹聖潔掩蓋, 多了幾分紅塵味。
“大哥, 你將千殺帶回宮交給皇上處理罷。”玉梓嫣忽然有些力不從心,國寺之行本就是誘餌。她以身誘敵,爲的就是今日。或許百里之外的皇宮, 亦是如此的景象罷了。
“那小妹你?...”玉梓鶴有一絲不確定。
衛清泠走上前道:“夫君放心去便是,梓嫣這裡有我護着。”
玉梓鶴看了看玉梓嫣, 又看向自己的妻子, 點了點頭, 衛清泠的能力他是相信的。
“那好,大哥便先待千殺覆命。”玉梓鶴頓了頓, 對衛清泠道:“想必馬丞相也已進宮,但那馬婧然如今還不知動向,泠兒你多加留意。”
“嗯。我明白。”衛清泠配合的點了點頭,馬婧然這女人的確不得不防。
玉梓鶴帶了一部分禁衛軍出了寺,朝皇宮方向奔去。一隊人馬, 浩浩蕩蕩離開, 捲起漫天黃沙。
看着漸漸成爲一個個黑點的禁衛軍, 玉梓嫣忽然出聲問身後的衛清泠:“大嫂, 大哥這是要到丞相府的吧?”
衛清泠一怔, 倒是沒打算瞞住玉梓嫣,點了點頭, “馬丞相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不過此去丞相府怕是抓不到馬婧然那女人,那女人看着無害,倒是隻狐狸。不過...丞相多年任職,想來家中積蓄甚多,倒是能充充國庫。”
玉梓嫣並不意外,早在出宮時她便隱隱猜到馬相府的結局。安樂按捺不住要置她於死地,找了馬婧然合作,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煩人,人若犯我,我必還之。安樂這份大禮,是說什麼也要還得,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她和馬婧然一片心意?
忽的玉梓嫣吐了口氣,輕鬆道:“自從呂衢登基之後,便麻煩不斷,如今終於要到頭了。”
衛清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隨即眉開眼笑,道:“是啊,終於要成埃落定了。梓嫣妹妹也不用整日憂心多慮,調養好身子,便可祁國添一位白白胖胖的太子了。”
玉梓嫣臉一紅,摸了摸肚子,頭微微垂下,掩蓋了一抹溫馨愜意的笑容。
馬蹄聲震耳欲聾,來往百姓紛紛避讓,不知是出了何事纔會讓禁衛軍在街上疾行,而且看戲的百姓,怎麼覺得禁衛軍去的地方像是馬相府的位置。
這天怕是又要變了。
玉梓鶴打馬在前,籲的一聲勒馬停下,面前正是馬丞相的府邸,那兩扇寬大莊重的紅色雕漆大門顯示了主人家的一世富貴。
“奉皇上聖旨,馬相有不臣之心,以下犯上,意圖加害皇上,且今日派刺客與國寺行刺皇后,此等罪行,罪不可贖,當誅!今本官奉皇上之命,馬府上下即日起打入天牢,等候發落!”
玉梓鶴此言一出,圍觀百姓紛紛震驚,打開門馬府侍從聞言腿嚇得發顫,大牢是什麼樣的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而且...而且這一去便是永不見天日。
與此同時禁衛軍已經將馬相府包圍在內,保證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玉統領這話可是有證據?”馬婧然一襲淡藍色的齊腰襦裙,襯得她國色天香,貌美如花。身段妖嬈,步伐柔美,堪稱大家閨秀。
玉梓鶴看去,眼裡閃過詫異,但僅僅是一瞬便又恢復剛纔的冷然,“本官今日倒是運氣頗佳,不想馬姑娘如今正好在府中,倒不枉本官白跑一趟。”
馬婧然遙遙的望了眼皇宮的方向,看模樣不清不淡,彷彿被扣押在宮的不是她的父親而是她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朋友,普通到可以不留一滴眼淚,不露一分悲痛。
“玉統領言重了,只是今日玉統領要抄家手中可是有皇上的聖旨?”馬婧然一張娟秀的臉不帶一絲慌張,就那樣簡簡單單的看着玉梓鶴,玉梓鶴心裡生出幾分異樣來,這個女人不簡單!
“本官是奉皇上口諭。”
“哦?”馬婧然頭微微一側,“那小女子可否懷疑玉統領是假傳聖旨?”
玉梓鶴被問的不可反駁,他一直在國寺,雖早有準備但聖旨卻是沒有準備下的,此時他確實沒有聖旨。他突然開始後悔沒有先請旨,否則也不會被馬婧然刁難。
馬婧然淡淡一笑,轉身便要回府,眼光掠過正朝此騎馬而來的玉梓壽,心微微一沉。玉家兩兄弟都在這兒,那麼玉梓嫣定是無礙了。
“馬姑娘慢!”玉梓壽打馬而來,堪堪在丞相府停下。玉梓鶴見他袖裡露出一截明黃色,心頭一喜,走上前去。
“二弟!你可是帶了聖旨來?”
“嗯。”玉梓壽點了點頭,看向正回過頭來的馬婧然,目光清淡,“馬姑娘,馬相以下犯上已經被拉至午門斬首。至於,與馬姑娘極爲親近的安樂公主也已經被褫奪封號,押入大牢,還有那位國寺主持,原名千殺的那位也已經在審問中承認一切罪行。”
馬婧然身子一頓,露出悽慘的模樣,千殺也已暴露,那麼今日是在劫難逃。
“她在何處?”馬婧然一雙美目帶着淒涼,冷冷的看向玉梓壽。
這個她自然是指玉梓嫣,這世上若有一個人能讓馬婧然記住一輩子,不是呂衢,而是她的對手玉梓嫣,那個奪了她一切的女子,祁國最尊貴的女子。
玉梓壽哼了一聲,顯然不悅,馬婧然還不配問玉梓嫣的下落,他亦是不屑告訴她關於玉梓嫣的任何消息。
見玉梓壽不語,馬婧然又看向玉梓鶴。
低低一嘆,玉梓鶴淡淡道:“回頭是岸,馬姑娘。皇后安好乃祁國之福。”
“我想見她。”其實馬婧然還想說要見呂衢一面,可轉念一想,他和她本無情意,即使有那麼微薄的一分也在她給玉梓嫣下毒之時消散。不見反而沒了牽掛,再見或許這顆心無法抑制的跳動。
“她不想見你。”玉梓壽冷冷說道,他們忘了玉梓嫣受的苦,他可沒忘,當初馬婧然給玉梓嫣下的毒何其烈性,回京路上的刺客又是何其的招招必殺。
此仇不報非君子!
馬婧然自然知玉梓壽該恨她,臉上卻忍不住染上挫敗。當年一眼,她如何不喜玉梓嫣?同自己一樣藏拙之人,避開不屬於的牢籠。她有心交友,無奈命運使她們成爲敵人,永遠不會是朋友。
“她恨我?”馬婧然慘然一笑,“我何嘗不恨她。”
玉梓壽用一種你沒救的目光看着馬婧然,看不出這個女人有任何可取之處。
“小妹說她不恨你。”雖然不悅,但玉梓嫣轉告的話玉梓壽還是會說。
“不恨?”馬婧然冷哼一聲,似乎聽到天地間最可笑的笑話,“她確實不恨,因她終是那個勝利者。她如今擁有最尊貴之位,是那人心裡至寶。”
玉梓鶴忍不住出聲反駁道:“馬姑娘此話差異,對小妹來說最尊貴之位不是那九五至尊身旁的一席之地,而是呂衢身邊之位。小妹從沒恨過馬姑娘所做的一切,在她看來馬姑娘不過是執念罷了,一如她當初的不願罷了。”
普天之下敢直呼皇上性命的,許只有玉氏三兄妹了。
馬婧然疑惑的看着玉梓鶴,問:“她不願什麼?”
玉梓壽哼了一聲,“自然是皇后之位。你以爲誰都像你這般,心心念念那個位置?”
這話瞬間打開馬婧然一向自持的自信和冷靜,她從出生那一日便被教導要奪了那世間最尊貴女子的位置。中宮皇后,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地位。起初她是不願的,但當得知呂衢纔是真龍天子時,她才發現她有多麼的渴望能與他並肩而立的位置,即使她深知她的父親是如何的利慾薰心。
從她見到呂衢的那一眼起,她此生只能助他,再無其他。
“她不願...怪不得,怪不得。”清淚滑落,散在地上,開出繁花。
玉梓鶴兩兄弟對視一眼,對馬婧然的反應微微不解。
受了太大的刺激也不至於如此吧?
就在衆人疑惑之時,馬婧然趁人不注意一把抽出離她最近的禁衛軍身上的佩劍,引劍自刎,鮮血長流。
錦衣華裙,翩然而飛,就如翅膀斷裂的蝴蝶,再無法翩飛。
玉梓壽和玉梓鶴顯然也沒想到馬婧然直接選擇自盡,想要救人時已是來不及。
丞相府的僕人中爆發出驚呼,“小姐!”
哭聲灑落一片,本來圍觀看戲的百姓或許也覺可惜,一代佳人就此隕落,紛紛嘆息着離開。
撲到馬婧然身邊的一個粉衣丫頭,抱着馬婧然染紅的身子大喊,“小姐,奴婢陪你!”
話落,沒有一絲猶豫的便抹了脖子。鮮血蹦出,又是一條人命。
玉梓鶴嘆了嘆氣,命人封了丞相府,又將一干人等押入天牢,才和玉梓壽一同匆匆趕往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