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玲打開房門，看到門外的昏暗燈光下站着落魄不堪的李逵。
她哭了，眼淚順着粉腮涓涓而下，她說不出話來，好半天。
李逵也說不出話來，好半天。
苗玲撲進了李逵的懷中。
李逵抱住了苗玲。
樓梯上有人行走，對門悄悄打開一道門縫往這邊偷看，但是苗玲和李逵卻感覺不到。
你還敢來？苗玲說。
爲什麼不敢來？我不但敢來，而且來了就不準備走了。李逵說。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苗玲說。
是真的。以後我就和你住在一起，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們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李逵說。
那她呢？苗玲說。
離婚！李逵說。
我愛你。你抱得我緊點吧，我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苗玲說。
李逵緊緊地抱着苗玲。
你再抱得我緊點，再緊點。我愛你，我愛你。我要和你結婚。我要給你生兒子生女兒。苗玲說。
好，我們結婚，我們結婚。李逵說。
結婚以後你什麼也不要幹，就在家裡寫書。寫一本能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書。你說過的那本構思了好多年的《沂河的子孫》就行，你快點把它寫出來吧，那肯定是你的代表作！苗玲說。
我現在只想睡覺，睡他三天三夜不起牀。李逵說。
好，我陪你。你就是想睡一年我也陪你。苗玲說。
他們用身體將門關上，然後擁着走進臥室，開始拼命的親吻，拼命地撕扯着對方的衣服，肆無忌憚地喊叫着……
卓敏穿上白大褂，端起換藥的盤子準備去病房，卻覺得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只想倒下去。
吳大姐從門外走進來，看一眼卓敏便對一個小護士說，你替卓護士換藥去吧，卓護士有點不舒服!
小護士從卓敏手中接過換藥的盤子，說一句，卓姐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呀？
卓敏不回答，只撲通一聲坐到了椅子上。
吳大姐擺擺手，示意小護士快走，她則扶起卓敏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給你打一針吧，我看你有點虛脫好像。吳護士長說。
卓敏將疲憊的身體沉重地扔到了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不用，過一會就好了。
吳大姐就倒一杯水端到了卓敏面前的茶几上，撫摸一下卓敏的頭，關切地說，卓敏，你怎麼瘦成這樣啊，才兩三天沒見你，怎麼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架子了？
卓敏用一雙紅腫而又佈滿血絲的眼睛悲哀地看着吳大姐，說一聲“我也不知道”，眼淚就唰唰的流下來了。
吳大姐說，唉，這種事讓誰攤上也夠受的。李逵呢？在家裡還是……？
卓敏把頭扭向一邊擦擦淚，說，不知道，死去了！
吳大姐說，如果沒在家那肯定是到那個小臊貨那裡去了。你呀，卓敏，不是大姐說你，出了這樣的事表面上看好像是李逵的錯，其實是你的錯。李逵是個多好的男人啊，有才華有名望就不說了，單是對你和孩子的細心和周到就是一般男人做不到的，你怎麼就讓他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呢？也許我說了你不愛聽，如果平時你對他多體貼點多關心點，他是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男人啊，不管他在外邊有多大的本事，回到家裡他就是個孩子，你不用笑，真是那麼回事。你知道孩子回家幹什麼？往媽媽懷裡鑽呀！男人也一樣。他小時候需要母親哄，結了婚就需要老婆哄。你如果不會哄他，不能讓他滿足對溫情的需要，他肯定就找別的女人。一個聰明的女人在男人面前得扮演兩個角色，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母親。當你扮演妻子的時候，你要讓他感到自己做爲男人給予女人幸福和安全的偉大；當你扮演母親的時候，你要讓他感受到被關愛被牽掛被體貼的幸福。這叫方法，沒有方法你怎麼能攏得住一個男人的心呢？
卓敏流淚。卓敏說，什麼呀，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吳大姐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那是因爲女人沒有幾個會管理男人的。不是大姐跟你吹，我們家你劉哥，你問問他一時半刻能離開我不？這麼多年你也知道吧，哪一天到了下班時間他不來接我？出趟差他一天得給我打三次電話，這是爲什麼呀？因爲我讓他得到了別的女人所不能給予的。
卓敏滿臉上掛着淚怔怔地看着吳大姐，喃喃自語，難道真是我錯了？
吳大姐說，卓敏，你錯了。而且還錯得不輕。更要緊的是你不該到處吵鬧，那對他的自尊傷害太大了。你這麼做不要緊，把他一下子逼上絕路了，本來通過別的方式他還可以回心轉意，或者他根本就沒打算和那個小妖精好長久，只是一時尋找安慰，這麼一來，好，等於是逼他上梁山，把小事弄成了大事，把假事弄成真事了。女人啊，遇上男人有外遇就打鬧、就找單位領導告狀、就到處臭擺男人，是最不明智的了……。
卓敏哭，抱住頭嗚嗚地哭。
吳大姐給卓敏擦擦淚，吳大姐說，卓敏，不瞞你說，我們家你劉哥也曾有過外遇，你看我是怎麼處理的。
卓敏擡頭看看吳大姐，帶着滿臉的淚笑了，說，怎麼？劉大哥也有過那種事兒？你不是說劉大哥被你管理的挺好嗎？
吳大姐略有不好意思地笑着拍了卓敏一下，說，你聽我說呀。我們剛結婚那幾年不是分居嗎，他在下邊縣裡任辦公室主任，整天忙得腳打後腦勺，一個月回不來一兩趟。他那時候才二十六七的年紀，對那事正是需要最強烈的階段啊，就跟計生委一個叫夏小雨的女大學生好上了。這事開始我一點也沒查覺，後來有一次我到縣裡去看他，給他洗衣服的時候在他上衣口袋裡發現了一封信和一張小姑娘的照片。照片的背面寫着：給親愛的劉哥留念——小雨。再看信，寫得那個肉麻就甭提了，什麼我在省城過一天比過一年還漫長，我天天想你時時想你分分秒秒地想你。最關健的幾句是，劉哥，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你，可是因爲是第一次，我沒讓你盡情的享受，我感到對不起你，等我學習結束回去的時候，我一定好好給你一次，甚至無數次。操他娘，當時我那個氣啊，肺都要炸了，真想跟給他大鬧一場。可是冷靜下來想一想，不行！我一鬧不要緊，弄得滿城風雨他的前途就會受影響，而他本來只是和那個小姑娘玩玩的，我這一鬧可能就把他逼上梁山了，倒讓那個小姑娘撿了便宜。於是我想了個辦法，不動聲色地把信和照片收起來，然後以有病爲名跟院領導請了半個月的假，在他那裡住下來，百般地對他好，給他洗腳，給他按摩，給他做好吃的，搞那事的時候我拿出女人最浪最狂的勁兒，讓他盡情的快樂。然後我問他，你老婆怎麼樣？他笑着說好啊，那還用問嗎？我說，那你會跟別的女人好嗎？比如說揹着我跟人家玩玩了什麼的？他就有些神色慌張了，說，不可能不可能，我怎麼會揹着你跟別的女人好呢。我說，其實，你就是真和別的女人有點什麼我也不怪你，因爲我不能經常在你身邊照顧你，你工作那麼累，生活那麼清苦，有個好女人偷偷照顧照顧你也是好事。只是咱們混到這一步不容易，組織上對男女關係這事又挺敏感的，如果真有哪個好心姐妹對你好的話，你只要小心點就行了，千萬別讓組織上知道了影響你的前途……你猜我說了這些話以後你劉大哥怎麼着？哭了！一頭扎進我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說老婆，我的好老婆，天底下真正對我好的女人只有你啊！你放心，我永遠只屬於你，永遠不會和別的女人好的。對於他和那個夏小雨的事，他沒提我也沒提。過了不長時間，夏小雨調到外縣去了。他們的關係就這麼悄悄的結束了。你看看，大姐高明吧？
卓敏低下頭，大姐，我現在該怎麼辦呢，已經到了這一步了。
吳大姐說，你還愛不愛李逵？如果還愛，你還可以想辦法挽回。
卓敏說，挽回？怎麼挽回？
吳大姐說，這就得你自己想辦法了。孫子兵法，一人一個用法。
卓敏感到一片茫然。
晚上下班回到爸爸那裡，卓敏還是渾身一絲力氣也沒有。
瑤瑤說，媽媽，姥爺跟幾個爺爺喝酒去了，姥爺讓我告訴你，下班回來自己做飯和我吃。
卓敏立刻覺得內心一陣淒涼，眼淚差一點涌出來。她坐在沙發上愣一會兒，說，瑤瑤，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瑤瑤眼睛盯在電視上，心不在焉地說，什麼日子？我不記得了。
卓敏便什麼也不再說，跑到臥室就躺下了。
今天是她生日，這個日子除了她自己記得再就是李逵記得。往年的今天，李逵總是做很多她愛吃的菜，給她買一份禮物，還要跟瑤瑤上街買一個大蛋糕。李逵是個喜歡浪漫的人，儘管卓敏非常缺乏情趣，儘管卓敏從來也記不住他的生日，可他還是在卓敏生日的時候搞一些花樣讓她高興。從前她沒覺得他這樣有什麼好，她甚至在他弄得太有花樣的時候埋怨他花錢，可是現在，她忽然覺出了沒有他的淒涼，也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對不起他，真是。
卓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