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順藤摸瓜
“咦,他這跑法有點意思啊!看身形的起落和步法之間的挪移變化應該和我一樣,走的都是馬形的路子,只不過他的這種身法更重視下盤的三路發勁兒,中樞落在了腰和胯上,所以跑起來不管多快,對於自身的慣性就掌控的極強.從這一點上倒是又和虎形拳中疾走奔雷步十分相像了.但是虎走穿林,以節發力,打的是堆身之勁,發於臀尾,而這個趙淳卻是踏步疾走,明顯練得是腿後面的幾根大筋,跑動時腳掌整個往下一落,先是腳趾足弓觸地反彈,緊跟着大筋一崩,身形一起一落,起止間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匹發了瘋的戰馬.比起一般脫胎於馬形的身法來,速度不但快,而且耐力十足.應該是很適用於長途奔襲的.只是這麼個跑法,對於人的體力勢必要求很高就是了.”
看到趙淳突然轉身發力的那種跑法,王越一打眼不由的在心裡”咦”了一聲.卻是發現這人的身法和自己有些相似,應該都是脫胎於拳法中的馬形變化.只不過王越現在的身形,貫通全身,雖是步法,卻不但長於四肢,而且通於龍虎,早就練通了腰胯和脊椎,使得周身上下渾然一體,所以奔行之中,底子雖然還是脫胎於蘇家六合拳的馬形疾進步,可實際上卻有雙臂助力,縱越間便生似給一匹馬安上了翅膀一樣,隱隱間倒是和嚴四海的鶴形飛騰有了幾分神似之處.
相比之下,這個趙淳在奔跑中持續發力狂奔,練得卻是純粹的下盤功夫,尤其是身上與奔跑相關的肌肉,筋腱和骨骼,全都練得強健之極,一跑起來,下盤的筋骨聯動,大筋抖彈,真的就好像是一匹活生生狂奔的烈馬.而且他的這種跑法明顯也是軍中秘傳,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呼吸間,氣脈悠長,噴吐強烈,人往前的去勢雖然又急又快,可胸腹起伏卻始終不見氣喘急促.
而這一點在某種程度上講,就顯得十分高明瞭.雖然他練得只是下三路,並不牽扯到太多的氣血運行,算是純粹的外家,但單憑自身筋骨肌肉的力量,就能達到這種速度,而且還能控制自如,這在王越看來其實已經是相當令他感到意外了.
畢竟趙淳這個人精通的是馬戰,也很少會有人想到他在步下的功夫居然也會這麼好.至少,別的先不說,只是他的這種身法,就十分的實用.雖然不能貫通周身上下,但在長途奔襲上卻別有一功.不但速度足夠的快,而且因爲特殊的呼吸方式,牽動心肺,使得耐力更強.而這在戰場上,顯然也是件十分佔便宜的事情.
周所周知,在大規模的戰場廝殺上,一個人武功的高低其實是並不能保證自己肯定會活到最後的,因爲亂軍之中,形勢變化比起高手之間的搏殺更加的瞬息萬變,任憑你功夫再高,一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所以,在那種情形下,除了運氣之外,更重要的其實就是耐力.
也唯有耐力十足之輩,才能熬過這種漫長的廝殺.
畢竟戰場廝殺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爭鬥.一場搏殺,來得快去的也快,縱使體力全出,勝者也能全身而退.
真正的戰場,是修羅場,是無數人拋棄一切人性的殺戮場.每一個人的對手,都不可能是確定的,危險和殺機無處不在.任何一瞬間,都可能是你倒下的時候.
對手是一個接一個,連綿不斷的.既是無休止的車輪戰,也是隨時隨地的單挑與羣毆.試想,支撐這樣的一場大戰下來,那是需要多少的體力消耗?
而且體力並不等同於爆發力和單純的力量.任憑你力氣多大,爆發力多強,一出手就如同石破天驚,摧敵如朽,可一旦置身於亂軍之中,在四面八方無窮無盡的殺機侵蝕下,體力的消耗也會數倍於平日.
大規模的廝殺中,敵我難辨,人一旦殺氣入腦,血往上涌,就會漸漸失了理智,對自身體力的控制自然便沒了節制.
如此這般,這麼消耗下去,時間一長,就算是個神仙都扛不住啊!
而趙淳的發力用勁,顯然就是軍中秘傳的某種法門,是專門應對這種狀況的,所以哪怕是他現在身披鐵甲,可依舊跑的又急又快.短短几個起步,人剛一從後方的鐵甲連環馬隊伍中衝出來,轉眼間速度就已經快逾奔馬.人過處,煙塵四起.
不過,不管趙淳見機的有多快,跑的有多急,卻始終無法拉開和王越之間的距離.時間到了現在,距離趙禎引他到這裡已是不短,現在對方的鐵甲連環馬又徹底勞而無功,在這種情形下,再要拖下去,指不定趙禎就還在不在這裡了.
所以,趙淳已是王越眼下找到趙禎最好的一條線了.
因爲,畢竟兩個人是親兄弟,趙淳和趙禎之間的關係緊密,一方有難,另一方勢必也難以坐視不理.如此一來,王越自然就不會放過送到眼前的這個給他”順藤摸瓜”的機會.
另外,王越心裡也很明白,趙淳這一跑,其實未必就是真的怕了自己.十有八九也是打的和當初趙禎一樣的主意,就是爲了故意引他上鉤!自己這一追下去,中途肯定會有埋伏,而且對方也根本不怕自己不來追他……。
而這明顯同樣也是個陽謀。王越要追,前方就會有陷阱等着他,要是不追,趙淳不但可以順利逃脫不說,就連趙禎的下落他也別想找到了。
是以,此時此刻儘管人已經追了上來,但王越卻沒有立刻就從高牆上下來。而是一上一下的,始終和對方保持着固定的距離,平行前進。
也許對方早就給自己留下了一條後路,也在這條路上安排下了足夠的後手,但這對王越來說,都算不得什麼。只要他能給對方不斷的施加壓力,手段盡出後的趙淳,早晚都會無路可走,不得不去找趙禎求救。
至於,這其間究竟還會有什麼陷阱在等着他,王越心裡卻也沒有太多的想法。說到底,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罷了!
熾熱的陽光,陰沉的古堡,綿延的高牆下一層層的建築物拔地而起,高低錯落,曲折迴環,投射下一片片巨大的陰影。
趙淳人雖在高牆下,並沒有擡頭,可對於王越的位置卻似乎十分清楚。幾次加速之後,眼見着無法拉開和對方之間的距離,便也立刻將身子徹底縮進了牆下的陰影中。隨後,身形扭轉竟是乾脆舍了腳下的大路不走,直接竄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子。
趙禎的這座古堡,雖然在復建的時候根據自己的喜好,摻入了不少東方的建築元素,但是總體上卻還是遵循着原本巴斯低獄的風格。尤其是越靠近中心一帶的地區,更是堆土成山,把一座座建築物蓋得就像是小孩子搭建的積木一樣,層層環繞擡高,處處都是臺階,高牆。
如果能從高空俯瞰,整個堡壘的中央,道路縱橫交叉,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是由一座座房子構成的巨大迷宮。如果不是常年生活在這裡的人,熟悉道路,一般人進去了,估計也會迷路。
而也正因爲如此,趙淳此時這麼一來,身形走動,健步如飛,竟然也一下就把王越甩開了二三十米。好在王越追人,靠的也不都是自己的兩隻眼睛,人雖在高牆之上,可一副精神卻早已經把下面的趙淳給鎖定了。任憑他機靈百變,左穿右插,也不過是能暫時藉着地利堪堪拉開一段距離而已。
但隨後,王越就已經反應過來,雙臂只是一振,整個人便斜着一個盤旋,調轉方向,越過了一道屋脊。再往前一撲,雙腳連踏,卻是離開高牆直接跑在了旁邊房頂上。就好像超車趕近路一樣,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已經再次追近了下面的趙淳。
“哼!”
趙淳渾身繃緊,只覺得頭頂上方彷彿正有一片烏雲蓋頂,無形的壓力如影隨形,無處不在。如他這種人物,功夫早就練到了骨子裡,對危險的察覺,簡直靈敏之極,是以這時候根本也不用擡頭去看,就也知道王越肯定又是已經追上來了。
並且離得越近,給他的感覺就越急迫。明明彼此之間一上一下,實際的距離少說也有十幾米,但偏偏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就越來越厲害。不管自己跑的有多快,對方的眼睛始終都盯在自己的身上,腦袋,脖子,後背……,只要有一處地方被他的目光觸及,立刻就好像是被鋼針給紮了一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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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同身受,無比真切!
從一開始到現在,前後只有十幾二十秒的功夫,他們兩個人就已經從內外城相交的通道處一口氣跑上了城堡的中心外圍!而且這還是算的直線距離,實際上兩個人連竄帶跳,左轉右拐的,就在這麼一會兒已經跑出去了幾百米。
但是眼看着又已經被王越追了個首尾相接的趙淳,這時候的臉上神情卻絲毫沒有半點慌亂的意思,整個人依舊是按着自己原來的計劃向前狂奔着。
而就也在這時候,前面的巷子一轉,眼前的視野立刻開闊,現出了一大片草地和稀疏點綴的樹林。這裡就是城堡中心於外圍的分界線,在闊達百米左右的緩坡上是一片圍住古堡的巨型花園。草地,灌木,花壇,雕塑,噴泉,流水,可謂應有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