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章跑得好
面對這樣的壓力,本已經止住了身形的趙淳,竟是連想也不敢多想,根本不接王越的話茬,直接一個轉身,雙腳踩踏如風,來了個走爲上策。
而,就也在趙淳的身形突然向後急退的同時,在他身後早已擺開陣形的鐵甲重騎們,也似乎是得到了什麼命令一樣,一時間甲冑連環,嘩啦啦響成一片,竟是就這麼般的齊齊向前“壓”了下來。
兩百多匹高大的戰馬,蹄踏如雷,在趙淳後退的時候,先是左右一分,讓開一條道路,緊跟着便往中間一合,將整條通道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恰如一面銅牆鐵壁,將王越和趙淳兩個人徹底的分割開來。
也讓王越對他的追殺,還沒開始,就遇到了巨大的阻礙。
雖然佔據了天時地利,自己也是人多勢衆的一方,但是出於本能的反應,趙淳卻仍舊在這時候決定先把自己摘出來再說。
哪怕,眼下的局面還並沒有真正的分出最後的勝負,可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趙淳也不會覺得這裡多了自己一個,就能改變目前的形式。
更重要的是,直到這一刻,他纔在真正開始直面王越的時候,感受到了自己那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懼意。
因爲,沒有真正面對王越的人,是永遠不可能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有多麼的可怕的。之前他對裴滿拋棄同伴,臨陣逃脫的行爲,還是打心眼裡的鄙夷,可現在趙淳卻已經充分理解了當時裴滿這麼做的原因,究竟是爲了什麼?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做爲赤紅龍旗麾下軍隊的主官和統帥,趙淳無疑是十分出色的,不論是在訓練手下,還是在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他都會在事前做好一切的準備工作。尤其是在針對王越這樣的高手時,他不但從各個渠道收集到了關於對方的大量資料,做過無數針對性的研究,而且還和手下的參謀對王越以往的歷次戰鬥,一一作了詳細的對比和分析,對他自出道以來的實力變化可謂深悉於心。
所以,在這次行動開始之前,趙淳心裡其實就已經對王越有了十分深刻的瞭解。算得上是知己知彼了。
但是,一場戰鬥的最終結果,事先準備的充分與否,固然關鍵,可影響最直接的卻是在戰鬥中能否靈活的隨機應變。紙上談兵再厲害,落實不到行動上也只是白費功夫!
換句話說,趙淳身爲統兵大將,領兵作戰,一呼百應,帶領麾下鐵騎,令行禁止之下,就算是放到古代過去的冷兵器時代,肯定也是一支一等一的精兵。正常情況下,在他們面前,就算功夫再高的一個人,他也絕不可能在心裡有一絲一毫的懼怕情緒。
因爲過往曾經無數的事實都告訴過他,人力究竟有時窮,個人的武力再強大也是不可能對抗一支成建制的軍隊的……。
可是,就在此時此刻,當趙淳眼見着自己的手下在轉眼過後一一都死在王越手下後,當他不得不直面這個人的時候。
僅僅是前後兩次根本都算不上真正交手的碰撞之下,趙淳立刻就知道了自己不可能是王越的對手。然後,他又親眼目睹了王越一個吞吐間,造成的異象,吐氣如箭矢離弦,凝而不散。吸氣似鯨吞四海,囊括八方。
於是乎,趙淳心裡就再沒有了第二個念頭,唯一的想法便只剩下了“走爲上策”四個字。
所以,他二話不說直接扭頭就走,徹底打消了和王越交手的心思。
他爲人雖然脾氣火爆,但在事關自家生死之時,卻也知道輕重緩急,絕不會因爲一時血往上涌,就把自己置身於險地。
更何況,爲將者未算勝先慮敗。爲了對付王越,他又怎麼可能不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呢?!
且不說,現在他手下還有兩百鐵騎未動,王越真要敢單騎衝陣,那也算是正中下懷。到時候幾十隊的鐵甲連環馬,如牆推進,似山壓來,一隊隊,連環衝撞之下,綿延不休,哪怕王越就真的是銅澆鐵鑄的身子,最多十幾輪衝殺下來,只怕也要變成肉泥一堆了。想活都是奢望。
而反之,若王越不去衝陣,施手段避開兵鋒所指,要憑功夫來追殺他,那趙淳也可以以身爲餌,引對方再入一個陷阱。到了那時,不管能不能制住對方,至少也不會如現在這般被動無奈了。
“跑得好啊!就等着你跑呢,最好直接跑到趙禎那去……。”眼見着趙淳二話不說,突然扭頭就跑,王越卻似乎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反倒心頭頓時一喜。
這座巴斯底獄的城堡,不但佔地廣大,而且經過近代以來的數次修繕後,地形恍如迷宮,不但地面上有大量的建築物,而且在地下還依託原有的地道和密室拓展出了許多的秘密地下空間。若是沒有個明白人領路,就算王越有精神力探查,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趙禎的。
而要找到趙禎,趙淳顯然就是眼下最靠譜的帶路黨了。是以王越根本不怕他跑,怕的是他不知道跑!
因此,眼看着趙淳剛一縮進後面的鐵甲重騎,人過處好似波開浪裂,下一刻就有一隊隊鐵甲連環馬,人馬俱進如牆般朝他壓了過來。兩百多騎,三人一隊,三隊一排,在將整個通道堵住的同時,那馬上的騎士也是個個覆甲罩面,居高臨下人人持槍,對準了王越,開始催動戰馬以小步幅逐漸加速……。
一時間,馬踏連環,沖天的殺氣如山般傾軋下來。就算王越,首當其衝之下,也只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不過,好在他也根本沒打算和這些人去硬拼。一來,他都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趙淳這一走,就等於給他了一個找到趙禎的機會。二來,他也不是傻子,不管有沒有那個必要都要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鐵甲連環馬。明知道對方強就強在人多勢衆上了,哪怕心裡不怕,王越可也不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要不然,他爲什麼還要憑空波折,半路非要弄了一羣火牛來?圖的不就是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麼!可惜對方準備的實在充分,火牛陣勞而無功,最後還得靠他自己來衝鋒殺敵。
所以,下一刻。
王越根本不接招,而是側身一撲,人似狸貓上牆,雙手雙腳只往旁邊的高牆上一搭,整個人便直直向上縱起一丈三四米。而後,緊跟着又是幾個縱身,脊背伸縮好似龍蛇吞吐,一弓一弓,竟是隻用了三四個呼吸,他的人便直接從剛纔站立之處,飛身到了這一側的高牆之上。
動作之快,十幾米的高牆,在他身下生似就變成了一片坦途。
任憑牆上還有許多的弓弩手嚴陣以待,卻也想象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他這等的人物。簡直就是飛檐走壁一般,偌大的身軀,起伏之間,完全就是一隻靈活的大貓,如果不是大白天的人人都看的清楚,放在晚上只怕就算被人瞧見了,也絕不會以爲這是個人。
實在是太出人意外了!王越的這一手,落在這一羣純以軍中之法訓練出來的戰士眼中看來,完全就是超出了任何想象之外的。即便是之前,爲了限制王越的活動空間,他們已經在兩側高牆上空佈置下了一面面鐵網,可如今爲了對付那一羣火牛,鐵網都已成空,此時此刻再要攔住王越,卻已成了一種奢望。
甚至,就算牆上有那反應夠快的弓弩手,已經在第一時間對準王越開弓放箭了,可王越人一到牆頭,立刻便往前一撲,兩隻腳踩在高牆之上,簡直快成了一條線,只一瞬間人便追出去了幾十米,任憑身後箭如雨發,竟也少有幾支能跟得上他的。
人過處,速度居然似乎比那些強弓硬弩射出來的箭矢還要快。然後,不過三四秒的功夫,他整個人就已在高牆上和下面的趙淳跑了個並駕齊驅。
只不過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彼此平行奔走,相距最多不過二十米遠。
而此時的趙淳,顯然也已經在身後傳來的陣陣呼喊聲中察覺了不對。奔行間身形一晃,速度立刻又暴漲了一截,儘管他渾身甲冑,重達幾十斤,可這一加速起來,整個人的去勢頓時有如風馳電掣一般。而且他和趙禎雖然是親兄弟,但各自精通擅長的武功卻大相徑庭,趙禎引王越來時的速度雖然也是快到了極點,可身形飄忽靈動,走的明顯是輕身挪移的路子,擅長的乃是與人爭鬥時步法上的變化,就算是在全力以赴長途奔行中也是風度翩翩,姿態優美。
相比之下,趙淳此時卻是雙腳連環踩踏,身形奔騰起落間,絲毫不曾顧忌任何的姿勢,只一腳踏在地面上,立刻就把下面的青石踩的稀碎。而後,人如烈馬狂奔,在一片片連綿不絕的轟隆隆聲中,絕塵而去,奔行之快與發力之暴烈,卻是和王越的跑法很是有那麼幾分相似的地方。
此外,他在如此劇烈的發力奔跑時,動作也不失靈活。身上罩袍束帶,披甲頂盔似乎反倒讓他的衝勢更足,速度一快起來,當真是好似奔馬一樣。
不但快,而且腳下變向自如。剛一發現形勢不對,馬上就力道驟發,在這樣的速度激增下,居然將自身的慣性控制的極好。看似隆隆隆一陣猛衝,實際上卻盡在控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