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身材高大,骨骼粗壯,一眼看上去,二目圓睜,虯鬚鋼髯,一雙手又大又長,一副樣貌實在是生的威猛無比。雖然他一身襯衫西褲還打着領帶,一副白領高管的打扮,說起話來也是慢條斯理,故意裝出一副和藹溫和的模樣,但是從他身上時而透露出來的那種陰冷肅殺的氣息卻怎麼也瞞不過王越這個同樣也殺了很多人的“大行家”。
“這人手底下有不少人命,看起來有些像是當過兵的樣子,但是當兵的人卻很少有人有他身上的這股陰狠勁兒。不知道他現在是混黑的,還是吃江湖飯的？”
王越的眼力很準,看人入木三分,一下就從這個人的衣着和外貌上看出了一點端倪。這年月能合法殺人,且殺這麼多的人的,軍人的身份無疑是首選,不過眼前這位顯然也不僅僅只是軍人那麼簡單。因爲在具備了軍人身上的某些特質的同時,這人的氣質裡也少了幾分軍人特有的鐵血。
或者是因爲以前當過兵,後來退役後,就選了另外一條出路。
軍隊培養戰士,越厲害的士兵,尤其是在殺過人,早就習慣了戰場的兵,一旦退役後,就很難再適應正常人的生活。時間一長,一部分人自然就會做出另外的一種選擇,要麼加入社團混黑,要麼就去當傭兵,打黑拳。
再有那本身就精通武術的,往往也就仗着一身本事,跳到江湖圈子裡找飯吃。
從這一點上講,江湖就是個很大的概念,大到幾乎包括了所有武術界和格鬥界的人。連蘇明秋的武館其實也是一碗“江湖飯”。
而江湖人本來就多是非恩怨,蘇明秋的武館從國內搬到國外,具體的原因王越雖然還不知道,但不需多想,這裡面肯定也是有着頗多是非,和這樣那樣的恩恩怨怨的。
眼下這人既然以這種方式進入蘇氏武館,聽口氣又和蘇明秋並不“陌生”,王越想當然就沒把他當成好人。
且這人走路之間,一步三搖,雖然姿勢不太好看,但擡腳落腳卻點塵不驚,彷彿一路行來,腳底下踩得都是棉花一樣,一步跨出,也不見如何作勢,人就自動向前滑出,乍一看,又好似是在結了冰的水面上滑行一樣。
看身法步伐明顯就是個拳法高手
這樣的人偷偷摸摸跳牆進來,想一想又能又什麼好事？
十有八九就是蘇明秋的仇家找上門來了
王越在看到這人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傢伙是個不好惹的角色。這人身上的氣息和他在蘇明秋身上感受到的一些東西,隱約間是有些相似的地方。
“剛剛還只是聽到牆外面有一點異常的響動,有人偷看我練拳。原來,果然也是個精通東方武道的高手,就是不知道這人和蘇明秋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或者於脆是從國內找過來的……？”
王越剛剛在練拳的時候,行拳走到一半,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論及精神敏銳的程度,他比起蘇明秋這樣的武道大師還要強一些,雖然在練拳的時候無暇他顧,但周遭幾十米內的風吹草動,一有變化卻仍舊瞞不過他的感知
更何況,這人還是趴在牆頭外面,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哪怕沒什麼敵意,王越一覺得不對,也馬上發現了他的存在。不過一套拳正打到一半,最忌半途而廢,這纔等到收勢後,纔出言點破了對方的行藏。
“聽你說話,顯然也是個懂規矩的人。這裡是武館,主人家的大門敞開,歡迎八方來客,但你這不走正門,翻牆而入的,卻屬於不請自來。而且你偷看我練拳,還說的這麼大言不慚,按規矩講你這惡客上門,是不是也應該給我一個理由呢？”
王越看着眼前這人,雖然知道對方肯定也是個東方武術的高手,但他卻沒有絲毫示弱的意思,一邊走一邊說着,臉上的表情始終一片肅然。
王越說的沒錯,東方的武術界最講規矩,尤其是作爲武道中心和發源地的唐國,高手開館授徒,最忌諱的就是有人不守規矩,上門搗亂。一是怕對方肆無忌憚的上門踢館,砸了自己的招牌。二是開武館和氣生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是非太多,那對一個武館的經營來說,幾乎就是致命的。
練功夫的人,幾乎把一輩子的時間都投入到拳法中,這也使得他們除了一身功夫之外,幾乎就沒有更好的“謀生”手段。而比起混黑給人當打手,做保鏢,或者打黑拳等等一系列的行業來說,高手開館授徒的風險顯然要小的多的
但開武館的人多了,同行相忌,時間一長就總會避免不了會有一些是非纏身,然而練功夫的人不論如何通情達理,到最後解決問題和矛盾的辦法其實就只有一個。
那就是看誰的拳頭“大”,按規矩比武分上下,贏得自然有理,輸的就得認栽
這裡面本來就不適用一般人所認同的道理和標準。
可時至今日,社會發展越來越快,武術界裡的規矩也慢慢的隨之變化,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很難再用這種約定俗成的東西來約束。不守規矩的人一樣能活的很好。
這樣一來,再大的規矩要亂也就亂了。
就像這個人一樣,不但不走正門,翻牆而入,還偷看王越練拳,隨後現身出來時,又大咧咧的好爲人師,不管認不認得王越,便把自己的身價高高擡起,赫然以前輩自居。
雖然他一出來就誰說了自己和蘇明秋之間的關係不錯,而且表明不會在意王越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說話時帶着一點指點的意思。
但他沒有表明身份和來意,這對王越而言其實就是一種挑釁。就連蘇明秋那樣的人物,要教王越練拳時,也要先弄出個代父收徒的名義來,才肯讓王越加入武館學拳,而且教拳時也是儘量以平等的姿態來和王越進行交流。
按他的說法,王越的功夫本身就是大師級的外家高手,就算放在國內,也有足夠的資格和他一樣開館授徒。
所以,王越之前主動要拜他爲師時,他才“不敢”答應。
不管內家還是外家,大師就是大師,儘管功夫有高有低,但雙方之間的交流是建立在互相平等的基礎上的。怎麼可能被人隨意的指點和說教？
名不正,則言不順
練拳的人,都自有尊嚴。無緣無故對不認識的人指手畫腳,那純粹就是找茬。
所以,從一開始這人現身出來後,王越就自然而然對他生出了敵意。偏偏這人似乎又自恃身份,一直不肯和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和來意……。
於是乎,在這種情況下王越整個人的精神都興奮了起來。
跟着蘇明秋練了這麼“長”時間的拳,又有劍器青蓮不斷的整理歸納,王越現在的功夫簡直是一天一個樣兒,幸虧你沒有表明身份,幸虧你倚老賣老…
正愁平時沒有什麼對手可以真實的演練一下,這人的出現顯然就遂了他的心意。
“咦,少年人果然是年輕氣盛,我看你功夫練得不錯,氣勢很足。如果能吸取教訓丨收斂脾氣,假以時日,蘇氏武館必然也能因你而受益無窮。”
眼見着王越一邊說話,一邊踩着步子走了過來,這人居然也不生氣,只是在離着王越身前四五米遠的地方緩緩停下下來。
再說話時,仍舊是一副老前輩的口氣,看向王越的目光裡也是頗多欣賞之意。還是沒把王越的話放在心上。
“你到底是誰？”
王越也停下腳步,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細縫,最後一次鄭重其事的問了一遍。
儘管他心裡已經有些忍不住就要出手了,但是這人的來意不明,是敵是友也不能只憑他的主觀臆斷,所以王越在這種時候,還是儘可能的多考慮了一下蘇明秋的感受,給了面前這傢伙最後一次“解釋”的機會。
可惜,他有這份心思,對面那人卻並不能充分的理解,聽到王越這麼一問,卻仍然沒有正面回答的意思,反而對他的拳法又做了一番點評：“你的六合拳練得不錯,根基很穩,看來蘇明秋對你真的很好,居然連他們蘇家秘不外傳的‘三才樁,都傳給了你,而且看得出來,你的樁功練得也很好,想來平時沒少下苦功。”
這人說話時越來越不見外,雖然早就發現了王越臉色不對,語氣中的冷意越來越重,卻一點兒都沒當回事。
“看來你是真沒把我這個人放在眼裡了。我說的話你都當成耳旁風了吧？
王越聽到最後,也明白對方這是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當下突然咧開嘴巴,嘿嘿一笑,冷冰冰的話就從他的牙齒縫裡崩了出來：“不請自來,是爲惡客。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該問的我也問過了,既然你還不肯自報家門,說明來意,那咱們於脆就手底下見真章吧只希望你待會不要後悔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