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他練拳時候的狀態,似乎更貼近於鐵十字軍的格鬥實戰,雖然是練得六合拳,但打出來的效果卻沒有一點蘇明秋那種悠悠然不着煙火氣的出塵感覺。反倒是手腳一動,就有一種剛則越剛,強則越強的霸道勁兒,讓人一看忍不住就心裡有些發憷。
這就好像是“水”一樣,蘇明秋的拳法就像是大海,雖然看起來風平浪靜,碧波萬頃,但隱藏在水面之下的卻是一處處的漩渦,暗流涌動激盪,和他交手,一不小心就要折戟沉沙,死的莫名其妙。
而王越現在的拳如果也用大海來比喻的話,那便是一水兒的“驚濤駭浪”,亂石穿雲,捲起千堆雪,骨子裡雖然也是水,但論起力量的狂暴來,卻明顯又比他之前練習格鬥術的時候又霸道了不知多少。
而且,他現在打拳時,配合相應的呼吸吐納,胸腹之間不斷起伏鼓動,隔着幾步之外就能清晰的聽到他肚子裡面發出的氣流涌動聲,恍如潮水起落,轟鳴不絕。
行拳時,身形轉動間也都存了站樁的架子,平起平落,沉穩如山。
不過就是一個星期的練習,他目中的精光就已然斂成一線,氣息上涌,衝的兩側太陽穴足足鼓起一寸多高,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比從前要旺盛了幾倍還多
功夫練到這裡,只看王越身上透出的種種表象,就證明他煉精化氣的功夫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以往通過格鬥術的練習和劍器青蓮洗練的強橫體質,在內家拳法的潛移默化下,開始把渾身的精氣慢慢轉換成至精至純的一股內家真勁兒。
唐國的內家拳法,練氣修身,據說練到上乘境界時,氣息流轉在百脈之間,真勁遍佈全身上下,和人交手時,只需心意一動,便能於行止坐臥間,任意撲殺對手於數十步外。靜如處子,動如雷霆。
王越的原本的功夫,源自鐵十字軍,後來經過劍器青蓮的修改,配合上對應的呼吸法門,這在某種程度上講,其實就已經和西方絕大多數的格鬥術有了一些本質上的區別,而更加近似於東方武道中所謂的外家拳。
也正因爲如此,蘇明秋纔會一直說他的是功夫,是拳法,而不是普遍意義上的西方格鬥術。在他這種人物看來,西方的格鬥術比起唐國的武術來,基礎實在很粗糙,如果不能最終由外而內,練出“內勁”來,那不管戰鬥力多麼兇悍強大,也不能持久,終是落了下乘。
但他的這種看法,也不是說西方的格鬥術就肯定不如東方的拳術,練到最後說到底兩者其實還都是各有所長的。
只是東方拳術,以內家爲例在結合了道家玄門的練氣術之後,就已經不是單純與人爭鬥生殺的拳術了,如果練到上乘境界,全身精華都練成內家真勁兒後,自然就能兼顧內外,可以集養生於殺敵於一身。論及戰鬥力和殺傷力,也不會比任何外家拳來的遜色,能養能打。
甚至,如果能在這個基礎上再前進一步,煉氣化神,那便和道家之中所說的“內丹術”有了異曲同工之妙,等同於一手推開了先天境界的大門,可以稱之爲“真人”了。
筋骨皮毛,肌肉,五臟,這些都是人身上可以用肉眼看到和真實感受到的東西,但在超越了正常人類的生理極限後,涉及到的精神,意志,以及信念等等諸多的內容就是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了。雖然已經有許多的前輩先人已經證明了這些東西確實存在於人身之上,但有關於這些的記載,都是玄之又玄,語焉不詳,根本不能單憑別人指點就能學會的。唐國的道教把身體肉身或者一切可以看到感受到的部分叫做“命”,相對應的一切存在於現實和虛幻之間的部分如同精神,魂魄等等的一類,就全部歸類爲“性”,而道家的內丹術,練氣術,說到底其實就是關乎於“性命”的一種修煉。
演化在武術中,即是所謂的煉精,煉氣,煉神和煉虛這四步的功夫。
只是這四步的功夫,幾千年來的武者之中,連同道家玄門的道士真人們,真正能走到最後那一步的的,就連在傳說中也不過就是那麼寥若晨星一般的幾個人。而有關於這些人的真實記載,也大多散落在歷史的塵埃中,現在能看到的一些典籍,不是神仙志怪的小說野史,就是以訛傳訛的神話故事,可信度並不高,也沒有一個定論。
王越肯拜入蘇氏武館向蘇明秋學拳,心思其實一直都很簡單。就是想通過這個世界格鬥術和武術的練習,重新開啓他精神力修持的道路。九級的精神力大念師,動念之間,就能遨遊宇宙,上下八方,種種能力,就算在這個世界的諸多傳說中,幾乎就和真神仙佛無異,而有着超越這個年代不知多少年的見識,王越對於所謂真人和仙人的說法,也並不排斥。
在他看來,“每一個世界,都自有規則。”既然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是這樣的,那就不妨按照這裡的“規矩”一直走下去。雖然在這個世界的過去,窮盡一生,都沒有幾個人真正達到了武學的最高境界,但畢竟還是有着這方面的一些傳說的。
空穴來風,其來有自。哪怕名副其實,最終也不能達到目的,但畢竟這也是個機會,是個念想,在這種情況下,王越當然就不會輕言放棄。
一套拳打完,王越收勢站定,慢慢悠悠吐出胸中一口濁氣,緊接着似乎是站在原地想了一下什麼,然後就轉過身子,忽然把目光投在了一側二三十米外的院牆,臉色倏地一肅沉聲喝道:“誰在那裡?已經看了半天了,難道朋友你就不想出來見個面嗎?”
“咳,好拳法,沒想到在這裡居然會碰到你這麼一個內家高手”
緊隨着王越的聲音,就聽到院牆下面傳來一個聲音,隨後人影一閃,牆後面便跳下一個人來。
“要是我猜的不錯,小兄弟,練得是正宗的六合拳吧?想不到蘇明秋在這邊居然也能找到一個好徒弟”說話這人,動作靈巧,三米多高的圍牆居然用手在牆頭一按,整個人就輕輕巧巧的跳了進來,雙腳落地,聲音極小,膝蓋都沒有彎曲一下。
而且聽他話裡的意思,顯然也是認得蘇明秋的。
“你是誰?”王越聽見這話,眼睛眯了眯,站在原地也不多說,只是盯緊了這人的腳步,直接問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他現在好歹已經在名義上是拜了蘇明秋已經故去的父親爲師的,雖然不姓蘇,但在一定程度上總也算得上是蘇氏武館的一份子。
況且,蘇明秋教他練拳,也是真心實意,沒有什麼隱瞞,不管他當初出於什麼心思,但這份人情卻是實實在在的。而自從有了這份關係在,王越對於蘇氏武館的認同,顯然也是加深了許多。
這人聽起來雖然像是個和蘇明秋認識的,但大白天的,有正門不走,卻直接從後院的院牆跳進來,這等行爲也很難說是好是壞。
所以在沒有得到確認之前,王越對這個人的到來,還是報以極高警惕的。
“咦,想不到你倒是警惕。年輕人,你功夫雖然練得不錯,人也在國外,但既然進了這個圈子,那有些規矩就不能忘了。咱們兩個雖然不認識,但你纔多大年紀,怎麼就能用這種語氣和前輩講話呢?好在,我和蘇明秋關係不錯,不會真的把你怪罪,不然這要放在國內,換了別人,只怕就憑你這一句話,就要被人出手教訓丨了。”
“年輕人嘛,習武在德。不能以爲自己的功夫不錯了,就目空一切,凡是還是有些禮貌的好。否則,萬一因此得罪了什麼人,禍從口出,怕是你師父也保不住你。”
這人說話,老氣橫秋,一邊走,一邊說,也沒有一點要回答王越的意思,反倒對王越說話時的語氣,頗多不滿。
王越聞言之下,皺了皺眉眉頭,眼神之間已是漸漸有了幾分不耐。當下也不做聲,只一步一步踩着步子,朝那人徑直走了過去。
從牆外面跳進來的這個人,看模樣打扮,顯然也是個東方人,年紀也不算大,有四十六七歲的樣子,身上穿着一件白襯衫,皮鞋西褲,還打了一條領帶,頭髮向後梳了個大背頭,上面油光鋥亮,看起來就像是個身家殷實,在寫字樓工作的公司白領高管。
不過,他的氣派委實不小,行走之間,龍行虎步,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顧盼生威的味道。而且他皮膚的色澤就好像是終日飲酒的人一樣,色如晚霞,頭頂上連一根白頭髮都沒有,讓人一眼看過去,第一印象就是這人的精神真好,似乎比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還有青春的活力。
除此之外,這人長得也高大,將近一米九的身材,雖然不胖,骨架卻大的異乎常人,且下巴上留了兩三寸長的連鬢絡腮鬍子,根根如針,虯鬚怒張,豹頭環眼,明明是條八尺長的昂藏大漢,兩隻手又長又大,卻偏偏又在鼻樑上架了一個文質彬彬的金絲邊水晶眼鏡。
再加上他一副公司白領高管的打扮和穿着,就好像逼着老虎吃齋唸佛一樣,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彆扭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