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萬程可沒想到他這一個主內,一個主外的倆大將,已經勾搭到一起,準備算計他。他正籌劃着鑄造分廠試生產的事兒。樹脂砂生產線已經安裝完畢,正在調試呢。
生產線整個調試運行過程持續了一個星期,一切正常。這說明,生產線可以投產使用了。但是,高強卻不想急於開始試生產。
他讓總工程師布呂尼設計了生產線的各種故障發生情況和應急方案,讓生產線上的工人,包括輔助維修工,根據這些故障情況和應急方案,展開故障處理演習。
每一個故障出現以後如何處理,操做工人怎麼做,維修工人怎麼做?都嚴格按照應急方案,進行反覆預演,保證每一個工人都記住故障處理程序,熟練按照程序規定執行。
化鐵爐一旦開始工作,就是一個不可逆的生產過程。後面生產線出現故障不能正常工作,化出來的鐵水就只能白白浪費掉。不事先練習,爭取把解決故障的時間縮短到最小,故障耽誤時間越長,損失就會越大。
所以,必須提前預演、練習。
只是這種預演,就進行了一個月。這是高強從劉萬程的工作思路中總結出來的,凡事數據化,程序化,有備而無患。
看到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能夠如此深刻的理解現代化管理理念,並把它熟練運用於實際生產中,不僅劉萬程佩服,就是布呂尼都佩服。這比他原來的意大利公司更嚴格,更正規。誰說中國人做事不嚴謹?
終於等到試生產這一天,王局長來了,還硬逼着江山機器廠的劉彩城和袁佩華,帶着那個原來的廠長趙超過來了。
看着一個個成品從自動清砂機裡出來,沒有任何的殘缺,所有人都無話可說。而操做清砂機的工人,的確在戴着耳機聽音樂。因爲沉重的工件在清砂機裡面旋轉滾動,噪聲實在太大,聽音樂倒是一個降低工人受噪聲影響的好辦法。
這個建議,是總工程師布呂尼提出來的,因爲意大利的公司就是這麼幹的。
沿着生產線走一圈下來,誰都知道,這次試生產,取得了圓滿成功。
王局長就不再看下去,帶着大家回到分廠辦公樓二層樓上的會議室。
待大家都在桌旁坐下來,王局長看着趙超問:“知道意大利工廠裡,工人爲什麼聽音樂了嗎?是爲了欺騙你嗎?”
不待趙超和其他人回答,王局長突然就提高了聲音說:“有人不斷向上反應,說我盲目支持私企,支持劉萬程,變相把國家財產變做了私有資產,從當中漁利。不變成私產怎麼辦?不變成私產,國家這一個億的貸款就會白白浪費掉!如果,可以把眼看着就要浪費掉的國家財產追回來,我就是支持私營了,就是漁利了,有本事你們去查,把我抓起來好了!”
說完,王局長竟然帶着他的人,就這樣拂袖而去,把大眼瞪小眼的所有人,都晾在了會議室裡。
過一會兒,劉彩城站起來,看看劉萬程,淡淡一笑說:“劉總,恭喜了。你在這個城市,很快就會成爲企業家的,紅色資本家嘛!”說完,也帶着他的人走了。
高強和張年發還在車間裡指揮生產,沒有回來。會議室裡,只剩下了劉萬程,坐在那裡,沒有動。
劉彩城去市裡告了王局長,這是一定的了。王局長在上面受了批評,這也是一定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心裡這麼憋屈,以至於到了不顧影響,發這麼大火的地步。
而王局長今天敢於發火,是因爲鑄造分廠試生產的圓滿成功,讓他有了發火的底氣。
只要他劉萬程每走一步都能像鑄造分廠這樣成功,都能爲國家挽回損失,那些告狀的小人,就沒有空子可鑽。
可他劉萬程也不是聖人,他也不會每回都成功啊。失敗了怎麼辦?影響的,恐怕就絕對不是他一個人。現在看來,他失敗了,至少會把王局長給拖累進來。像王局長這樣正直的官員,怎麼可以因此而消失呢?
因此,他必須步步謹慎,處處小心,不可以失敗!而不允許失敗,他選擇的這條道路,就變得愈發艱難!可是,除卻這條道路,他還有其他的路好選擇嗎?
鑄造分廠的正式生產,很快就要開始。已經確定了生產二號產品,那麼,二分廠的新設備,就要儘快準備好。
當時,他投入了二百五十萬,二百萬用來訂購數控車牀,五十萬用來拆除舊工房,建造新的鋼樑結構的簡易新工房。
二百萬,僅僅夠買十臺簡易數控車牀的,他只是當做預付款打給了車牀生產廠家,訂購的,卻是二十臺車牀,離全額付款還差着二百萬。
精密製造分廠的利潤,必須用來購買新的加工中心,鑄造分廠的貸款已經花的差不多了,不敢再動用了。
這二百萬,必須通過出售二分廠的舊設備賺回來。真像當初說的那樣,當廢鐵賣這些舊設備,恐怕一百萬都賣不回來。
怎麼辦?當然還是要靠銷售。
上一世,每有國企倒閉的時候,就有許多的設備販子,跟蒼蠅聞到腥味一樣,聚集到倒閉的廠子裡,用廢鐵的價格,來收購這些廠子的設備,然後倒賣出去,賺個盆滿鉢滿。
北方的私企纔剛剛興起,還有好多的小私企,希望買到這些國企使用過的設備。
國企設備利用率低,看着雖然陳舊,但加工精度是沒有問題的。而且這些舊設備,不僅比新設備價格便宜,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過去生產的設備,相比於現在廠家生產的新設備,原始設計壽命要長很多,因此更耐用,可以反覆翻新的次數更多。
那時候的小生產廠家,還是十分在意機牀使用壽命的。因此,很多小企業,同等價格的情況下,竟然願意買過去的舊機牀,因爲它更耐用,更抗造。
小企業消息不靈通,一般都通過設備販子,或者到舊機牀市場去尋找自己使用的設備。這就給機牀販子的存在留出了空間。
這個情況,劉萬程上一世沒少在小私企裡混,是十分了解的。因此,他讓吳曉波的銷售部門,尋找更多的小型機加私企去做廣告,而堅決不和機牀販子們打交道。
吳曉波的銷售部門,對這種簡單操做已經輕車熟路,直接可以程序化運作了。根本就不用吳曉波親自佈置,只交代給一個部門經理,臨時成立個策劃部門,就輕鬆地將所有宣傳資料送達了周邊所有的小企業。
很快,好多小企業就來人了,二分廠所有的設備,連那臺昭和十五年的牛頭刨牀,都賣了出去。二百萬的資金,就這樣被劉萬程這種程序化的操做,輕鬆解決了。
這就是公司化運作的好處。而江山機器廠,缺乏的就是這種運作。只靠具有生產功能的工廠和由此延伸出的辦公系統,沒有專業運營、策劃人員和運營機制,是無法完成這種經濟時代之下的運作的,這也是江山機器廠必然要倒閉的原因之一。
爲確保萬無一失,劉萬程在鑄造分廠和數控機加分廠之間來回跑,就沒有再去公司總部。這樣一忙就是一個多月。
當他忙完這些工作,回到公司的時候,卻吃驚地發現,高秀菊挪到對面的大格子間裡辦公了,而且她的身邊,竟然多了一個男同事,和她在一個格子間裡辦公。
那個格子間,是兩個格子間拆成了一個的,兩個人共用一臺電腦,挨着坐到一塊兒,那個親密勁兒!
而且,這個男的他沒見過,年齡應該三十左右,和高秀菊差不多大。
格子間和樓道走廊用按着透明玻璃的落地窗隔開,就是對面張靜的辦公室,靠走廊這面也是透明玻璃落地窗。所以,劉萬程在走廊上,也能清楚地看到裡面的情況。
這是要幹什麼?劉萬程就納悶,順手推開張靜辦公室的門,指着對面問:“這是幹什麼,怎麼把高秀菊調到對面去了,那個男的是誰?”
張靜這個得意呀,這回你急眼了吧?我再讓你人五人六的裝君子!你別說,吳曉波這個主意夠損,這回劉萬程要露狐狸尾巴了。
張靜強行壓抑住內心的興奮,故作輕鬆說:“啊,那是我在S城工作的時候,我的一個助理,戴曉嵩,研究生畢業。他想過來,來咱們公司工作,繼續跟着我學習。我就讓人力資源部把他給招進來了。”就看着劉萬程問,“有問題嗎?”
劉萬程也不能說有問題啊,研究生公司裡還能說直接不要嗎?
他想想說:“可也不能男女的用一套辦公設施啊,咱們又不是置辦不起,讓人家看着不像話。”
他這個“不像話”,也不知道是說兩人合用辦公設施不像話,還是高秀菊和戴曉嵩在一起那麼親密不像話。
張靜就抿着嘴笑:“高秀菊還是在我屋裡辦公,只是有什麼事需要兩個人一起做的時候,她纔去戴曉嵩那裡。”
想想就又說:“反正倆人一塊兒學習,在一起工作的時候比較多,我就讓大間的經理拆個大格子間出來,這樣方便兩個人一起研究事情。”
說完就有些得意地看着劉萬程,再問:“有問題嗎?”
劉萬程看看張靜,感覺渾身都有點不自在了。這小娘們兒又準備跟他玩什麼花活呢?
他趕忙回答說:“沒問題,沒問題。”轉身就出了張靜的辦公室。
往自己辦公室的裡走着的時候,心裡還一個勁犯嘀咕,這戴曉嵩,長的也忒帥氣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