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菊不想見冼大夫。
她覺得,不管出現什麼情況,冼大夫當時都應該尊重她的人格,不應該懷疑她。
就算懷疑她,也應該把事情跟她說明白,聽她解釋。可是,他沒有,而是直接就認定了她是個不乾淨的女人。
僅僅這一點,已經傷透了她的心了。他們這一輩子,恐怕再沒有在一起相處的緣分了,不管冼大夫後悔也好,懷疑也罷。
至於爲什麼吳曉波和劉萬程送錢給她,她也不知道,冼大夫想知道,就去問他們自己吧。
韓律師把高秀菊的意思,轉達給了冼大夫。冼大夫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當張靜把離婚協議拿給高秀菊的時候,高秀菊感覺似乎身上卸下了一個大包袱。
在她看來那麼複雜的一個事情,在人家張靜那裡,竟然可以變的如此簡單。她知道自己和張靜相比,在知識和見識上差的太遠了。雖然自己已經二十七歲了,可是,整天的處在江山機器廠那個小圈子裡,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竟然是那麼陌生。
她得更加刻苦地跟着張靜學習,不僅僅是學習工作上的知識和本領,更應該學習社會上的經驗和見識,做個像她一樣,獨立的女人。
在張靜的辦公室裡,她接過張靜遞給她的筆,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長長出了一口氣,第一次主動對張靜微笑:“謝謝你,張總!”
張靜的副總辦公室裡,還有一張小的辦公桌,那就是高秀菊這個助手用的。兩個人朝夕相處,卻沒有建立多深的友誼。
張靜在大城裡混,四周沒有熟人,敵人多於朋友,這就鍛鍊了她冷漠和多疑的性格,對任何人她都不會抱有幻想,用冰冷的外殼和超人的能力把自己包裹起來,讓別人輕易不敢接近。
只有在劉萬程和吳曉波這些熟人面前,她纔會表現出過去八婆的一面。她和高秀菊不熟,那自然是除卻工作關係,不會再有其他。
看高秀菊簽完字,張靜就衝她笑一下問:“從此自由了?”
高秀菊也衝她甜甜地笑一下,狠狠地點了下頭:“嗯!”
張靜就再問:“以後,有什麼打算沒有?”
高秀菊傻乎乎地笑笑說:“還沒想呢,只要自由了就好。”
今天這位張總對她似乎格外和藹,她天天緊繃着的神經,也就放鬆一些。
自從那天從二分廠回來,張靜也許因爲有點同病相憐的想法,對高秀菊就不是像以前那樣嚴厲了。
張靜就問她:“就沒有找個男朋友的打算?”
高秀菊就搖搖頭說:“怕了。一個人其實挺好。你不也是一個人嗎?”
張靜說:“你以爲我願意一個人呢?我這種性格,有幾個男人能受得了啊?”
高秀菊真誠地說:“其實,我還真就挺羨慕你的。”
張靜就搖搖頭說:“我的過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呢,屬於過來人,什麼都經歷過了。你和我還不一樣,你應該找個男朋友纔對。”
高秀菊就敷衍她說:“有合適的再說吧?”
張靜突然就問:“劉總經理很喜歡你,你不會不知道吧?”
高秀菊臉“騰”一下就紅了,看着張靜問:“你怎麼知道?”
張靜就抿嘴一笑:“怎麼,你也喜歡他?”
高秀菊就嚴肅了說:“張總,這種玩笑開不得。劉總和徐潔恩愛着呢,他不會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他。”
張靜就盯着她問:“那你臉紅什麼?”
高秀菊就摸一下臉說:“我臉紅了嗎?那也跟劉總沒關係。”
張靜就收了笑容說:“其實,這成功男人,特別像劉總這種企業家,有兩房夫人也是正常的事情。我過去工作的大城裡,那些商界的大佬,表面上只有一個老婆,實際暗地裡至少還有一房或者兩房。這都屬於公開的秘密,沒什麼人覺得不妥。你呢,也不用跟我嘴硬,我其實就是想幫你。你如果真的喜歡劉萬程,我就有辦法讓他娶你你信不信?你說實話,到底想不想啊?”
高秀菊也收斂了笑容說:“張總,我不想,永遠都不會想。我不想傷害別人,更不想讓別人傷害。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工作去了。”
張靜弄了個大窩脖,點點頭,就沒再說什麼。
過一會兒,她看着高秀菊在電腦跟前一臉平靜地打字,越看就越心煩,自己站起來出去了。
來到外面的樓梯間裡,她給吳曉波打電話:“你判斷失誤,她根本就不喜歡他!”
吳曉波在電話裡說:“不可能!你在哪兒,我過去和你說。”
吳曉波放了電話,溜出辦公室,就匆匆地往樓道的樓梯間裡去了。
看見張靜,兩個人又沿着樓梯間下了四五層樓,直到確信沒自己公司裡的人了,這才停下來。
兩個人站在樓梯兩層中間的空地上,吳曉波分辯說:“高秀菊我是最瞭解她了,這就是個倔種,脾氣比你大多了。可她好好的怎麼突然沒脾氣了,讓你熊的跟孫子似的都不在乎?就是因爲我對她說,劉萬程愛她,希望她將來能爲公司撐起大梁。她不肯辜負劉萬程的希望,纔會變的這麼乖巧。你想想,她要不愛劉萬程,她怎麼會這樣幹?”
張靜說:“可是,她剛纔跟我明確表態了,她不喜歡劉萬程。”
吳曉波就搖頭:“你這個辦法太直接,太拙劣了,這不明擺着是引誘人家說實話,誘供嘛,三歲孩子都不上你的當。再者說了,你對她一直那麼嚴厲,這突然冷麪魔頭就變笑臉奶奶了,她敢相信你嗎,敢說真話嗎?萬一你是徐潔委託的密探怎麼辦呢?”
張靜想想就點點頭說:“有道理哈?你的意思是,我得對她改變態度,和她交朋友,然後她就相信我了,就會說實話?”
吳曉波說:“對嘛,堂堂張副總,萬程工貿的CFO,連這點技巧都不會,不怕人家笑話你啊?”
張靜就瞪眼:“怎麼跟姐說話呢?我這不想着快點報復老大到位嘛。”
吳曉波就耐心說:“你得記住啊姐姐,咱們面對的敵人,可不只是高秀菊一個傻帽,她背後還有個孔明呢!得有耐心,報復才能成功!一個高秀菊你都沒有耐心,對付不了,就算高秀菊上了你的勾,咱們那位老大,可沒那麼容易糊弄。你這麼不謹慎,會讓他看出破綻來滴!”
於是,這天晚上,張靜就破例地請高秀菊吃飯了,而且還是在豪庭大酒店的江南風景高檔廳裡。
張靜既然決定不走,就不住酒店了。她在市裡買了套一百五十平的房子,一個人住着。
孩子她暫時不想從大城裡轉回來,那裡的教學條件畢竟比這小城要好的多,將來上重點大學的機會也多。
所以,她讓父母和孩子還在大城裡住,僱個保姆照顧着,自己有工夫就回去看看。
吃飯的時候,她接受教訓,再不和高秀菊提劉萬程,只說些其他的閒話。
張靜不工作的時候,還是改不了她在廠裡時候,好打聽事兒,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婆性格。高秀菊也好這個,兩個女人倒不愁沒有話說。
一頓飯的功夫,她和高秀菊就不像工作的時候那麼僵硬呆板了。
吃完飯,她就和高秀菊商量,她自己住那麼大的房子,一個人有時候也挺悶,有時候趕上颳風下雨打雷還害怕,要不然你搬過來,咱們一起住?
高秀菊現在也不在父母家住了,因爲高軍回來了,還帶着個小媳婦,一起回來的。
高軍這小子幹別的不行,找媳婦卻一點不用大人操心。上一世,他也是帶着媳婦回來,高強在家癱了,他不願意照顧,這才和媳婦又在外面租房子住。
這一回,高強好好的,免不了要挨一頓收拾。但守着兒媳婦,高強也不好把兒子怎麼樣。
高強現在工資不低,給兒子買個房子倒是不在話下。可是他對兒子不放心,想把他弄在身邊看着,寧可給高秀菊買房子,都不願意給兒子買。
那時候,高秀菊沒有離婚,但她知道,早晚要和冼大夫離婚,買了房子倒添了麻煩,就不要她爸給她買房子。弟弟兩口子住在家裡,她就在市裡離公司不遠的地方租房子住,這樣上班也方便。
但要和張靜住一起,她可不願意。上班一天和這個女魔頭在一起,就夠她受的了,晚上再和她住一塊兒,那就別活了。
於是,死活不肯答應張靜,還是回自己租住的房子了。
張靜送了高秀菊回去,就再給吳曉波打電話:“還是沒成功,白搭進一頓飯去,好幾百呢,你得給我出!”
吳曉波說:“我憑什麼給你出啊?要報復老大可是你的主意。”
張靜就不講理說:“要我和高秀菊套近乎,這主意可是你出的,你就得出錢。要不然我就惡人先告狀,到劉萬程跟前自首,就說你出主意要報復他!”
“嘿,你還講不講理呀你?”吳曉波這個氣,“好,好,給你出成了吧?不過,我算是看出來了,指望你想從高秀菊嘴裡套出實話來,恐怕是不好辦了,咱們再另想轍吧。”
張靜就說:“要不咱們在高秀菊租的房子那裡,輪班守着,估計早晚能逮着他!”
吳曉波說:“你拉倒吧。現在都有手機,劉萬程多鬼呀,他會去那個地方?他要不去,只把高秀菊約出來呢?”
張靜說:“要不我說輪班值守呢,我前半夜你後半夜,只要高秀菊出來咱們就跟着。”
吳曉波差點笑了:“你有病啊?晚上不睡覺,白天不用做事啊?”
張靜就問:“那怎麼辦呢?”
吳曉波就嘿嘿地笑了:“山人自由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