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去看着吳老三的背影,事先以爲這一刻自己會笑,但真到了這時候他卻笑不出來。
一場錯漏百出的戲,卻讓很多人都相信了,因爲這年代的人們還很淳樸,基本上沒有人會相信這是一齣戲。
郭去心中的矛盾,在看到昏迷不醒的父親時,達到了巔峰。
說不出什麼感覺來,他一個重生者,對這種事情也完全沒有辦法。只能希望他父親就此翻然悔悟吧。
他和他爺爺以及母親,三人把郭父擡到昨天搭起來涼棚裡的曬墊上,這曬墊本來是準備拿來搭水泥的,此時將就着拿來用了。
此時烈日炎炎,周圍人見到好戲已過,人羣慢慢散去。
一時間涼棚裡只剩下大大小小一家子,出了丫頭,衆人都是沉默不語。
而丫頭呢,一開始還蹦蹦跳跳的,可是慢慢的她就安靜下來了,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睡在地上曬墊上的父親,總感覺有莫名的熟悉,可惜那種熟悉是懼怕的熟悉。也許,時隔這麼久,她已經不知道這男子是她爸爸了,但曾經餓哭的感覺太過深刻,所以現在依舊有些害怕。
“鍋鍋,我怕~”丫頭特別敏感,感覺氣氛不對,立馬就抓着郭去和媽媽的衣角,然後纔開口輕輕道。
郭去低頭看了妹妹一眼,半天強迫自己露出了一點笑容,這才又摸了摸丫頭的頭,以示安慰。
時間緩緩流逝,郭鐵從昏迷中緩緩甦醒。
“手?我的手!啊~!啊?我沒事?”一瞬間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充斥在郭鐵的心裡。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幸福,是那麼的開心。
只是隨着目光轉到郭去、丫頭和老爺子以及曾經的妻子上時,他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那是一些什麼樣的眼神?郭鐵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四人。
他曾經的妻子,如今她卻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甚至她的目光中隱隱有些害怕!她在害怕什麼?
他的父親也沉默的看着他,眼裡盡是失望,還有,上一次認真看自己父親是什麼時候?已經很遠了吧,只記得當初父親的頭髮只是有幾根白髮,可是現在卻已銀髮森森!
他的兒子,眼裡透露着上了年紀的人才有的滄桑,再加上面無表情,那可真讓人感到害怕眼睛,難道這十歲的兒子就這麼恨我嗎?
丫頭?她爲什麼不看我?她還那麼小,應該什麼都不懂啊,難道她還不會說話嗎?不對呀,我記得她曾經可是叫過我“爸爸”的!
郭鐵坐起來,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身體,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手指上已經沒有了肉,只剩下皮包着骨頭。
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麼?酗酒?爛酒?拋家棄子?把“衆人皆醒我獨醉”當做“衆人皆醉我獨醒”?
酒真的那麼好嗎?
酒就真的那麼好喝嗎?
是的!
不好喝他會沉浸在其中那麼多年?
只是,就好比黃粱一夢,夢終有醒的時候,醒來一看,自己卻是那麼的後悔。
酒是王八蛋,越喝越混蛋。
像他這樣酒癮特別大的人,有哪個家庭和睦的?
“爸?明芬?”郭鐵嚥了咽有些乾燥的喉嚨,又繼續喊道,“小明?小菁?”
沒有人搭理他,儘管此時他已經醒轉過來,儘管他已決定不再沾酒。
他雖然暗暗發誓不再沾酒,但別人不知道啊,而且以他這麼多年來的爛樣子,估計就算是發誓不喝酒了,也沒人願意相信他。
怎麼辦?
郭鐵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想到了先前有人要砍自己的手指,不禁想到了辦法。
斷指明志!
這農村大部分翻然悔悟的混賬,他們都選擇斷手指來證明決心。
十指連心,斷一根手指,那就是鑽心的疼痛,用這樣的痛來提醒自己,永遠記得自己的誓言。
郭鐵站了起來,他低頭四處尋找着什麼東西。郭去母親見此嚇了一跳,急忙把兩個孩子護在懷裡。
郭鐵看到了,不禁慘然一笑,難道這就是自己如今,在妻子心中的形象?!
終於他的目光停在了磚刀上,磚刀雖然是鈍的,但畢竟是鐵製的,用來砍斷自己的手指自然足夠了。
郭去有些防備的看着自己的父親,一開始他還以爲自家老爸,看穿了他們淺薄的演技,惱羞成怒,想要打他們。
可是慢慢的他發現不對勁了,特別是在他爸伸手撿起,屬於泥水匠的磚刀時,他知道他老爸這是已經醒悟過來了,想要和前世一樣:斷指明志!
既然已經醒悟了,那郭去是肯定相信他父親的,斷指就不必了。
所以他急忙推開母親的手臂,快速的向父親走去,在磚刀舉到最高處,即將落下時,他預判了磚刀的位置,一腳踹了過去!
可是,他低估了他父親想要斷指明志的決心,以至於他爸把磚刀停在半空續力,比他猜想的要久那麼一些,他一腳踹出得有些早了。
結果悲劇了,一磚刀就砍在了他的腳背上!
所幸腳處於空中,腳被磚刀上,他父親施加的力推着往下緩衝了一下,沒有粉碎性骨折,只是站不起來了。
不過他反倒是鬆了一口氣,父親的手指沒斷,而自己這腳應該只需要養幾天就行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面發展着。
郭鐵見到自己的磚刀砍在了自己孩子臉上,他瞬間就懵了,磚刀從他手裡掉落在地上,發出“叮噹”的聲響,又把他吵醒。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明,我~”
“爸,你不用責怪自己。”郭去苦笑着試着站起來,但卻沒有成功,只得坐在地上說到。
“我,我該死啊,你就讓我砍斷我的一根手指吧,不然我心裡……”
“嘶~”被磚刀傷到的腳,先前由於麻木沒有感覺到疼痛,此時麻木漸消,疼痛襲來,郭去仍不住咬牙倒吸了一口冷氣。
今天好像玩的有些大了!果然是善惡到頭終有報,自己坑父,終究還是被父親“教育”了一刀。
“你,你沒事吧?來,我揹你去醫院。”慌張的郭父,試圖背起郭去,卻沒有成功,原因是他的身體早就已經空了。
啪!!!
郭鐵的臉瞬間就腫了起來,出手的是老爺子。
ps:父親這形象應該算是我周圍好多人的綜合體吧,他們有人一條路走到黑,早早地就成了一座雜草叢生的孤墳,每次路過這種人的孤墳,總有些莫名的感覺,當然也有人翻然悔悟,重新回到了生活,雖然差不多碌碌無爲,但卻活的久啊。
斷指這一說法也是存在的,我一個遠方爺爺輩的長輩,曾經無惡不作,黃,賭,毒基本都沾,整個紅色市的所屬範圍差不多的人,都要尊他一聲三爺,至於原因不方便透露太多,只能說他哥是個大官,在坑了他大哥幾次後,又由於某些原因翻然悔悟,即斷指後,他回到了老家務農。
這樣的人很少,但不是沒有,本書開篇是一個悲劇,我不想永遠悲劇下去,所以望大家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