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嬌靜靜地坐在解剖室裡,誰都沒有說一句話,我們都盯着劉景銘頭頂上的三個紅點兒發呆。我不止一次地提出每一種推測,但是都被我自己將它們一一推翻了,因爲人體的顱骨十分堅硬,要在上面鑽出三個呈等邊三角形相同大小的小孔,更是難上加難。
“會不會是某種動物所造成的?”我沉吟道,“我在某個報道上看到過,有一種蝙蝠,它專門吸食猴腦,它的頭上,會長出一種長長的吸管,這種吸管可以很輕鬆地插進猴腦裡,在幾乎看不出外傷的情況下,將猴腦吸食得乾乾淨淨。”
“不可能,劉景銘的腦漿依然存在,只不過可能是因爲劉景銘已死了一段日子了,他的腦漿呈現出一種海綿的網狀結構。”王嬌聽完我的推測,立時便否決了。
“那會不會是用某種特殊的設備,將某種藥物直接通過那三個小孔注射進大腦,而這種藥物,正好是能夠控制一個人思維行動的藥物,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王嬌苦笑道:“這種可能性有,但微乎其微,若要將藥物注射進大腦,一個孔便夠了,爲什麼要三個?”
我又說了幾種猜測,仍是不能成立,於是我便站起身來,說道:“我看我們不必去想了,現在已經能夠證實劉景銘在車禍以前就已經死亡了,我現在就去抓人。”
王嬌站起身,奇道:“抓誰?”
“當然是古景,難道還有誰?”
“可是,”王嬌想了想,道:“雖然可以證明劉景銘的死亡時間和死因,可是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都是古景所爲的啊。”
“沒關係,劉景銘真正的死亡時,他應該是在公司裡上班,這樣一來,整個‘夕陽紅’公司裡,任何人都有嫌疑,我以‘調查’爲名,將古景拘回來再說。”
“可你現在只是一個轄區片警,已經不是刑警了。”王嬌提醒道。
“哦,是啊,我……差點忘記了。”我猶如被一道閃電擊中一樣,霎時,心灰意冷到極點。
“要不,回來吧。”王嬌柔聲安慰道,“其實我知道,以你的才能,當一個小小的片警,確實委屈你了,我也知道,你其實是想當刑警的,我去和我爸說一聲,就說這案子有疑點,讓你回到刑警隊協助破案,到時候案子一破,你就立了功,你再向我爸提出回到刑警隊的要求,相信他不會不同意的。”
我苦笑道:“這些我當然都知道,要不是你爸罩着,我犯的錯誤可能連警察都不能當了,可是現在回來,你爸他也不好意思向上級申請啊。”
“既然你知道你不是一個刑警,那刑警隊的事情,你又何必來管?”門口一個聲音不冷不熱地響起,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小張,小張笑了笑,道:“現在刑警隊可是由我說了算,陸軒,你幫我將劉景銘的死亡時間查出來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感謝你纔好,不過呢,你應該做好你的本職工作纔是,你現在是一名片警,呆在刑警隊不合適,你應該去你管轄的社區巡邏,餘下的事情,我這個刑警隊的代隊長會負責的。”
“小張,你說什麼?”王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有了火暴的脾氣,而且發作起來比我還來得快,只聽她說道:“小張,你可別忘了,陸軒要不是犯了錯誤,你至今不過是刑警隊的一名小警察……”
“可是他畢竟犯了錯誤了,刑警隊已不再屬於他了,不錯,我承認陸警官的破案能力是比我強,可是他離開後,難道我就不能破案了?”小張說着,伸手拍拍王嬌的肩膀,王嬌厭惡地避開,小張哈哈一笑,道:“我已經佈署好一切,嚴密監視古景,等他再害人的時候,給他來一個現形,你們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說完,小張笑了幾聲後,轉身離開。
“卑鄙小人。”王嬌低聲罵了一句。
“算了,小張這個人破案能力其實並不比我差,只不過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個人心機蠻深的,大家都是警察,都是爲人民服務,可他卻偏偏看不開,一心想要當刑警隊的隊長,不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也不能怪他。”說着,我輕輕拍拍王嬌的肩膀,道:“好了,劉景銘真正的死亡原因和時間已經證實了,小劉他應該沒事兒了,我這就回派出所去。”
“陸軒,你變了。”王嬌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以前你那股凌人的盛氣去哪裡了?我喜歡以前有自信的你。”
我笑了笑,沒有回頭,道:“人嘛,總會變的。”
“你等等——”王嬌叫住了我。
我停下腳步,正要轉身,王嬌將手伸進我的口袋裡,說道:“這東西給你,等你回去以後再打開。你若是想查這起案子,你就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查,若你真的不想查下去,那麼,以後你也別到刑警隊來找我了。再見。”
我回到派出所,把手伸進了口袋裡,掏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張紙條。“這是什麼?”我將紙條展開,上面有着一行娟秀的字跡:“東華大街美璟新城小區十一幢二單元二零二室。”
“王嬌她給我這個地址,是什麼意思呢?臨走時她說,如果我想查這起案子,就找到這個地址。換句話說,這個地址與這起案子有着莫大的關聯,是誰的地址呢?”想來想去,我覺得最有可能是兩個人的地址,一個是死者劉景銘的,一個便是吳勝利的,劉景銘只怕到死也不知是是誰殺死了他,因爲他頭頂上那三個紅點周圍並沒有其他傷痕,也就是說,當有東西插進他的臉袋裡時,他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反抗,甚至都沒有掙扎過,所以那三個小紅點纔會這麼整齊,所以應該不會是他,因爲他到死都不知道是誰殺了他,他也就不會留下什麼線索,相反,吳勝利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他首先知道古景是一個怪獸,會殺他公司裡的所有人,所以纔有了後來他持槍劫持人質事件的發生,再後來,他被趙厲建制服後,拘留了起來,掏留期間,和王嬌的接觸也就最多,因爲起先懷疑吳勝利有神經病,王嬌作爲刑警隊的醫生,自然和吳勝利接觸過不止一次,倘若這個地址真的是吳勝利的家,那他會留下什麼線索呢?
本來我不打算再理這件案子了,可是坐在辦公室裡,卻如坐鍼氈,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當我看到這張字條,心裡就涌上一股難以抑制的衝動,我實在太想了解這一切了。直到吃完中午飯後,我便決定,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看。
下午,我藉口外出巡邏,便打了一輛車,直奔紙條上所寫的地址。進了小區,在小區保安的指點下,我找到了二零二室,我輕輕地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位年紀約摸六十左右的男人,眉目間,和吳勝利確實有幾分相似。他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便道:“你找誰?”
我將警官證在他眼前一晃,說道:“例行公事,搜查。”
“搜查?我兒子他都死了,你們還想查什麼?”
我略帶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有些東西很重要,我必須找到,否則你兒子自殺的原因將永遠埋沒了,沒有人會知道。”
“人都死了,知道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老伯,你相信你兒子是一個好人嗎?”
“我兒子當然是好人。”
“既然你說你兒子是好人,你就應該相信我,否則,你兒子自殺,我們只能定性爲畏罪自殺,你難道想要這樣一個結果嗎?”
老伯猶豫了一下:“好,我相信你。請進來。”說着,他將我讓進屋裡,然後泡了一杯茶給我,說道:“你稍等,我去給你找。”說完,老伯轉身走進了臥室。
不多進,老伯從屋裡走了出來,手裡拿着一本記事本,道:“我兒子性格內向,平時話並不多,有什麼心事,他都用日記記下來,所以他的遺物,只有這本日記本我沒有燒掉,你看看有什麼線索吧。”說着,老伯將日記本往我手裡一塞。
我連聲道謝,將日記本翻開,一張相片從日記本里飄落在地上,我彎下腰,拾起一看,不由地“咦”的一聲,這相片上並不只有吳勝利一個人,還有另外一個,就是那個叫雪莉的女人,這是一張兩人的合影,從兩人的笑容和眼神可以看得出,吳勝利很喜歡這個女人,甚至他們兩人很有可能是戀人,可是,當初吳勝利挾持人質的時候,眼神裡很明顯對古景充滿了仇恨,並且說左邊那些人質根本就不是人,其中就有雪莉,難道吳勝利他並沒有瘋,雪莉也真的像劉景銘那樣,雖然活着,但卻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