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樑宜林帶了一身的酒氣回來,樑宜梅有些生氣,他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呢,怎麼就能喝這麼多的酒了,樑宜林直說是因爲高興的才這樣。
尚縣令的確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鄭決三元及第,尚志清也得了一個好成績,排在二甲靠前的位置,三人一高興就喝醉了。
其實尚縣令在得到消息後第一個就通知了鄭府,只是樑宜林他們就是去,鄭府也不一定能抽出空來招待他們,縣城和鄰縣的幾家也得到了消息,就是沒得到確切消息的也聽到傳言了,這幾天鄭府來來往往送禮的人很多,鄭山長一向清廉,對送來的禮物自然不會收,有些人又不能太駁了面子,所以須得他親自出面招待,鄭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忙瘋了,誰也抽不出空來招待徐潤新等人。
這倆人只好窩在樑家,着實興奮了幾天,等大家都緩過勁來,樑宜梅才重新找到牙行,牙行和衙門裡議的價錢樑宜梅不滿意,這幾天都在磨這個,樑五爺聽說樑宜梅想開墾荒地,着力反對,樑宜林卻覺得妹妹提的什麼立體農業很有創意,兩兄妹還沒勸說好他,樑宜林考中秀才的消息就傳回來了。
一大早,五爺爺就在門前放了鞭炮,鄰里都知道樑家出了一個秀才,紛紛來道賀,五爺爺朗聲道:“……搬來這麼久,也多虧了鄰里照應,今天就藉着林哥兒的事置辦了幾桌酒席,大家要是不嫌棄就來嚐嚐!”
大家都應聲好。
樑宜林就把樑宜梅拉到一邊,低聲道:“不過才過了院試,又不是鄉試,這樣……是不是太隆重了些?別人要笑話我的。”
樑宜梅卻很高興,聞言笑道:“不會的,哥哥的努力有了回報,慶祝一下是應該的,哥哥又不是那種輕狂的人,怕什麼?”
樑宜林畢竟還年少,本來的忐忑去掉後就實實在在的高興了,再加上剛剛得到了妹妹的肯定,一張臉更是笑個不停。
只是樑家的人沒想到來的人會這麼多,徐潤新一早就來幫忙了,每每面對來做免費工人的徐潤新,樑宜梅都不禁想,不是說徐家只有一個兒子嗎?爲什麼他好像都沒事幹的樣子?
鄭山長是樑宜林的老師,他派了身邊的管事來送賀禮,人羣裡有人認出那管事是新近三元及第的鄭家的管事,大家在感嘆的同時,對樑宜林更熱情了,誰知沒到正午,尚縣令也派了人來,當唱禮的人唱到縣令的時候,人羣裡靜默了一下。
這時就有人想起那常常來樑家的三個少年,聰明的都猜到了他們的身份,看向樑家人的眼神也不一樣了,這也是以後樑家在這一片生活的很順心,沒有宵小敢打他們主意的原因。
就連自從上次後很少有交集的錢家也來了,而且還是錢清申親自來。
因爲沒料到會有這麼多人,家裡準備不足,五爺爺找到了樑宜梅,讓她趕緊到集市上現採購一些。
樑宜梅也擔心做的不好落哥哥的面子,很快就到了集市,因爲採買的多,樑宜梅也不等買完,付一次錢就讓人先送貨上門,餘下的貨到付款。
等樑宜梅買完最後一樣東西,她也覺得出了一身的汗,讓人先把東西送回去,她慢慢的走着。
只是在入巷口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人。
樑宜梅有些複雜的看着攔在面前的人,大半年不見,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雙鬢白了,被爺佝僂了,他有些落魄的站在樑宜梅的前面,欲言又止。
樑宜梅曾在心裡問自己,恨不恨他?恨,倒是還不至於,但,怨,還是有的。她對他的感情畢竟淡薄,可她不止一次的在大哥的眼裡看到傷痛,看得出,大哥和二哥對他還是放不下的。
樑大郎張了幾次口,到底沒說出話來。
樑宜梅眼裡閃過一絲憐憫,道:“你有事嗎?”
“聽說林哥兒考中了秀才?”
樑宜梅有些戒備的看向他,他們不會又想出了什麼折磨他們的法子吧?
樑大郎自然看出她的戒備,只是他還是硬着頭皮道:“林哥兒不能再考了,做秀才也很好,可能教書,還可以……”在侄女的諷刺目光下他有些說不下去,可想起那件事,他還是道:“天下的書生這麼多,不是誰都能考得上的!趁現在說一門好親事,我聽說,林哥兒現在是鄭山長的學生,那讓他幫忙到學院裡去教書……”
樑宜梅不想再聽下去,她根本就不該奢望他能說出什麼話來。她擡腳就走。
樑大郎就喊道:“你大伯母被休了!”
樑宜梅有些吃驚的回頭看他,樑大郎紅着眼睛繼續道:“族長新納了一房妾,是個寡婦,現在剛懷孕……族長家裡鬧翻了天,聽說前幾日族長被氣得吐了一口血……他的兩個兒子兒媳婦也是鬧哄哄的,每天都吵着要分家……”
他和她說這些做什麼?
樑大郎看見樑宜梅眼中閃過的疑惑,苦澀的道:“林哥兒越來越長進了……”
樑宜梅眉眼一跳,樑大郎就突然靠近她,低聲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哥哥又向來疼愛你,你和他說說,一定不能再考了,回家來,在家裡纔是最安全的!”眼裡閃過一抹恐懼。
只是樑宜梅還在想着剛剛他說的話,一時沒有注意到,咋一聽他這麼說,就諷道:“哦?是怕哥哥有權有勢以後對付你們嗎?”
樑大郎有些着急,漲紅了臉道:“不是的,梅子,你聽大伯父說,你們不能太涉足官場,最好以後都不要再和那些當官的來往了……”
樑宜梅打斷他,“爲什麼?”
樑大郎急急道:“會有危險的,你娘……”樑大郎也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閉嘴,只渴望的看着只到他胸口的小侄女。
樑宜梅總算是察覺到了樑大郎的異常,再回想一下他剛纔說的話,臉色一正,道:“大伯父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什麼危險?這和我娘又有什麼關係?難道當官的有對我們不利的嗎?”
樑大郎慌忙道:“不是,我只是覺得,不是說當官都很危險嗎?你大哥已經不在了……林哥兒不能再出事了……”越慌亂,說的話越錯。樑大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連忙閉嘴不敢再說。
樑宜梅眯起了眼睛,“大哥好好的在軍營裡呆着呢,現在已經是總旗了,前不久才寫了信回來,你爲什麼會說大哥不在了?二哥只是參加科舉,又怎麼會有危險?”
樑大郎白着一張臉,他沒想到小侄女也變得這麼聰明瞭,三個孩子都很像二弟,聰明、機智又勇敢,一樣的,也肯定很固執,他不敢再多說,只再囑咐了一句:“一定要林哥兒不能再考了!”
樑宜梅要追,只是樑大郎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混到人羣裡了。
樑宜林見樑宜梅低垂着頭,就尋了一個空隙到她的身邊:“妹妹是累了嗎?”
樑宜梅欲言又止,搖搖頭道:“我們晚上再說吧。”
樑宜林皺了皺眉:“是有人欺負妹妹了嗎?告訴我是誰,我教訓他去。”
“不是,”樑宜梅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哥哥還記得孃親嗎?”
樑宜林恍然大悟,“妹妹是想娘了啊,回頭我陪你回去祭奠爹孃吧,大哥做了總旗的事,我考中秀才的事,還有妹妹終於能繡成一片葉子的事都是要告訴爹孃的。”
樑宜梅笑道:“好啊,順便再說說前兩天有一個秀才問他妹妹‘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的事。”
樑宜林紅了紅臉,轉頭去招呼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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