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不被赫連和雅灌下絕子散的消息傳到二房的時候,赫連與墨正盡着兒子的孝道,爲劉氏削着一個又大又圓的蘋果,消息經由丫鬟的口傳到,他一驚刀鋒割到了手指,血如泉涌。
“唉喲!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小心!”楊氏嚇了一跳,趕緊那帕子捂了那道口子。
待一陣手忙腳亂,赫連與墨的手指才包紮好了。他臉色有些蒼白,劉氏以爲是出血過多的緣故,忙又叫人去燉了滋補的湯。
“娘,別麻煩了。”赫連與墨起身要走,“我去找姐姐問問這個事情。”
“問什麼?你還叫她姐姐的,她跟你除了共一個爹,另外有什麼?”劉氏不悅道,“你別說是想問她這件事是不是真的,這種事也只有她做的出來,你妹妹當年那事她可也有參與的!”
“什麼?!”赫連與墨有些難以置信。他掙開了劉氏的手,朝着外面就走,他要找姐姐問個清楚,曾經那樣心地善良的姐姐怎麼可能作出這樣的事情來。
一路趕回相府,進了門就直奔雅苑。
“姐姐!”這聲呼喚傳來時,赫連和雅正在收拾着今日書寫絕子散的方子。
她回身,看向氣喘吁吁的弟弟,問,“與墨?”
“姐姐,我聽她們說你灌了三孃的絕子散——真的是你?”赫連與墨邊說着走近,無意瞟見了那紙上“絕子散”三字,頓時僵在當場。
“是我。”赫連和雅也發現他看到了藥方,但她也不掩飾,坦然回答,又問他,“怎麼了?”
“怎麼了——姐姐,你問怎麼了。那絕子散可是害人的藥啊!”赫連與墨聲音受情緒影響拔高了不少。
“我知道。”赫連和雅平靜看他,似乎聽得是飯是用來的吃的這類稀疏平常的話。
“姐姐——你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那樣做?”赫連與墨問。
“因爲別人那樣對我做了,所以我要還回去。”赫連和雅神色如常,沒有些許動容。
“……姐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赫連與墨咬脣看她。
“哦,那就是我變了吧。與墨,以前的姐姐是不是不管別人怎麼欺負都不會反抗,逆來順受……你覺得那樣的姐姐好嗎?”赫連和雅低頭看到他包紮着繃帶的手指,心裡一動,上前端起他的手看,“你這手是怎麼了?”
“沒事。”赫連與墨將手收了回去,他看着赫連和雅,許久才緩緩如同嘆息般地說道,“姐姐,過去的你過的委屈,我知道。可是你不必這樣錙銖必較的……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恐怕她們不當這樣。”赫連和雅在他將手收回時,手在半空僵了下,但也很快便自然地收回了,她轉目看向別處,“我不是那種會以德報怨的人,以怨報怨纔是我的行事準則。跟惡人,你說再多的道理也是徒勞。”
話說到這裡,赫連與墨感覺像是被大石壓着心口,呼不過氣又怎
麼都推不開那巨石。他想起師傅跟他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是他不當回事。如今他自由善良的姐姐也這般了,他忽然感覺自己的信仰好像沒有了。
“慈悲爲懷,那是菩薩才做的事情。菩薩是什麼?不過是泥石堆砌的虛妄。”赫連和雅眼簾低垂,伸手過來拍了拍與墨的肩,“家裡變成這個樣子不是你我的錯,錯的是父親,他不該讓這個家裡有多餘的人。”
這話像利刃一樣刺到了赫連與墨的心頭,他咬了咬牙,問,“姐姐是否覺得我也是多餘的?”
悵然看他一眼,赫連和雅卻不知該怎麼回答纔好,的確,如果沒有妾室,這個家要清靜的多,可是如果沒有妾室也就沒有與墨了。果然,取捨也不是那麼幹淨利落的。
“姐姐不會安慰你說,你不一樣。可是我也不想你帶着內疚感活着,既然你已經來到了這個世間,那就是有你必要去完成的事情。”赫連和雅想起他一直以來不肯回家的癥結所在,“你是的我弟弟,不論怎樣都是,我們的情分不是其他任何條件所決定的。你我,與她們不一樣。”
赫連與墨定定看她,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話來。姐姐雖然只長她兩歲,但在識人閱歷上卻勝他幾籌。他不得不服。
迎親之日轉眼就到了。
南詔國那邊有迎親大臣,北雁自然也與送親大臣,而讓赫連和雅不可思議的是送親的大臣之首竟是司馬志泓與夏哲。南詔取一文一武,北雁亦然。司馬志泓雖然爲人有些吊兒郎當,但在朝中藉由家族關係,也是在少數青年翹楚。而夏哲也同樣如此。
迎親前日,二人過府拜見。赫連和雅也被叫過去了,如今已納徵,她算是王后了。來客時,有她在還須她在上位。這些個規矩也就在南詔的兩位天使在場時才這樣,繁文縟節赫連和雅並不喜歡,但還是要謹慎些,以免落人口實。
“臣等參見王后。”司馬志泓與夏哲在她面下跪行禮。
這場面總讓赫連和雅有種違和感,與夏哲許久未見了,他看來清瘦了些,神采疲憊。看來他身邊也有些事勞心勞力吧。夏麗媛據說已經冊封爲修媛進宮,而上官詩琴妃位略低爲修容。四大家族之首的赫連家女子入宮得寵,憑的是不要子嗣,以此也換得了赫連家繁榮至今。而同爲四大家族之一的夏家女兒入宮,又付出的是什麼代價呢?他們能得到的又是什麼?
先前她還不肯定,但現在看夏哲,她忽然意識到夏家所圖的可能是兵權世襲。夏淵也是個老謀深算的人,自小就開始鍛鍊這個獨子。這點,似乎夏家要比赫連家強些,強在後人。她赫連家的女子嫁得再好,可家族後繼無人,那也是徒然。
“夏大人,數日不見,別來無恙?”赫連和雅輕聲說着,眉眼間帶着疏離的笑。
“蒙娘娘關心,臣安好。”夏哲簡潔回道,神色緊繃。
“夏大人,這裡不是戰場,你這樣繃着臉可不好。”赫連和雅又笑。
“臣——一直如此。”夏哲遲疑了下回道。
“娘娘跟夏大人的感情看來不錯啊。”司馬志泓忽cha了進來。
“臣與娘娘也是算是舊識,娘娘關懷也正常。”夏哲卻轉首來,眼神中帶着警告。
“聽說夏大人曾經向我們娘娘提親,恐怕不止舊識這麼簡單吧。”那廂一直做雕像的路昭皺眉站出來向他質疑。
“路大人何出此言?窈跳淑女,君子好逑。娘娘當初未嫁也未有婚配,臣心嚮往之,遣媒人來求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夏哲淡聲回道。
“是沒有什麼不對的,但是夏大人有這麼巧的是送親大臣,這就不對了。”路昭冷看他說道。
“這是皇上旨意,如果路大人有所不滿皇上的安排,可以親自向皇上請明。”即使被冷言相向,夏哲還是平靜,沒有一絲不耐。
這就是夏哲在朝堂上的樣子?赫連和雅暗自觀察着,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個人朝裡朝外竟然會有這麼大的不同。昔日與她相處時,夏哲總看來像個木疙瘩,愣愣的總慢人一拍。但看今日他與路昭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卻絲毫未有退縮與遲鈍。莫不是過去他都是裝的?
“好了好了,兩位別爭了,都是皇上旨意,我們也只當是食君之祿行人臣之事吧。”司馬志泓見兩人相持不下,無奈出來圓場。
兩人悶哼一聲,各自回頭不在說話。
“明日就要起程了,大家都好好休息吧。”赫連和雅在這個時候,恰當地宣佈見面會結束。總算人散了,消停了。
司馬志泓卻在走後又折了回來,偷偷抽了封信給赫連和雅。
這信上蓋着的竟然是景王金印,她皺眉道,“這信你拿來給我做什麼?”
“娘娘是不想收這信嗎?”司馬志泓問。
“是。我與此人早無瓜葛。”赫連和雅冷言道,這景王真是陰魂不散。
“哦,娘娘這麼說,那臣也只好把這信原樣帶回了。”司馬志泓無所謂地笑了笑,他又道,“王爺說,娘娘若是不接信,那他要臣代他問一句,賜婚之事可是你的主意?”
赫連和雅聞言,莞爾,“這重要嗎?既然他猜到了答案,何必明知故問。”
司馬志泓一怔,轉而也笑笑,拱手道,“那小臣告退了。”
消息很快被帶到景王府,東方耀那時正在與一美姬調情,一手拿了酒杯往那美姬小嘴裡送,一手還時不時在那水蛇腰上揉捏一番。看到司馬志泓將信原封不動地放到桌上,他就將酒杯放下了。
司馬志泓打了個哈欠,懶洋洋說道,“王爺,信和話我都帶到了,信人不肯收,說跟你已經毫無瓜葛。你問的話,她是這麼回的‘這重要嗎?既然他猜到了答案,何必明知故問。’”
“啊——”美姬突然被無情地甩到了地上。東方耀起身,將面前的信封撕的粉碎,又將整個桌子給掀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