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卿如施了針之後,穆挽清的情況穩定了下去,可是還是緊閉這雙眸,眉頭緊鎖,應該是睡着了。
樓卿如突然感覺到有些悲哀,母親睡着了,那麼,明日,她是不是又會忘記她?
看着穆挽清緊鎖的眉頭,樓卿如內疚的同時,更多的是心疼和心酸。
都是他的錯,纔將母親害成這個樣子。
俯身,將穆挽清抱回了屋,樓卿如就像樓逸宸那般,一直守在房間,寸步不離。
君天睿來到這裡,便看到這樣的情景,某個小傢伙貓着腰,躲在屏風後,伸出一個腦袋看樓卿如。
噘着嘴,君天睿很不滿。
瞧瞧,明明好好的,今天卻讓姐姐喂他喝水,哼,太壞了!
明明就是裝模作樣的!
這般想着,君天睿就很不喜歡樓卿如,從懷中掏出廖仙兒給的癢癢粉。君天睿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只不過,他看到牀上躺着的女子時,伸出的手有縮了回來,漂亮姐姐若是也染到癢癢粉那怎麼辦?
這麼想着,君天睿便有些傷腦筋,這會兒,他看見不遠處書案上面的硯臺,頓時眼前一亮,偷偷摸摸的過去,從書案上端起硯臺,便輕手輕腳的朝樓卿如走了過去。
其實,樓卿如早就發現了君天睿的存在,畢竟,小傢伙還不知道怎麼收斂聲息,是以,在他跨入房間的那一刻起,樓卿如便知道了,他只是想知道,這個小少年究竟要做什麼而已。
君天睿走近,想將那硯臺裡面的墨汁全部潑到樓卿如的身上,然,剛想伸手,手腕便被回頭過來的樓卿如抓住:“你想做什麼?”
然,樓卿如話一剛落,瞬間就蹙起了眉頭,因爲,他哪裡料到,君天睿手上端着的是硯臺?他以爲君天睿要襲擊他,是以,只是抓住了他的手腕,沒想到,手控制住了,由於慣性,硯臺裡面的墨汁還是破了出來,徑直從他的脖頸之處流了進去。
“啊……”君天睿見自己的得逞,眉宇之間瞬間就染上了幾分喜色,小傢伙還是第一次做壞事,心裡有些內疚,更多的是刺激,見樓卿如瞬間沉了下來的臉色,君天睿將硯臺一扔,便撒腿往外跑。
樓卿如緊鎖着眉頭,怎麼想也想不通,這孩子會如此捉弄他!
君天睿樓卿如如何不認識?墨翎嬌生慣養的小太子,都說他心智單純,懵懂如三歲幼童,如今看來,果真如此,這麼幼稚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這墨汁弄了一身,衣服自然是不能再穿了!
樓卿如伸手解開身上的披風,仍在一旁,看了一眼熟睡的穆挽清,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旁邊就是一個浴室,樓卿如是客人,裡面洗漱沐浴的東西自然有下人準備。
因爲是客房,所以浴室不如景文軒那般氣派,倒也盡顯奢華。
寬大的紅木浴桶,珠簾紗幔,層層疊疊,香菸裊繞,水霧升起之後,盡顯一片朦朧的華貴。
樓卿如寬衣後,長腿一邁,跨入了浴桶。
君天睿見樓卿如走進浴室,才從暗處出來,看了一眼房頂,他足尖一點,躍了上去。
掀開房頂上的一片瓦片,君天睿賊兮兮的打開了那一包癢癢粉。
但是,當他打算一股腦兒的往下倒的時候,君天睿往下瞟了一眼,他瞳孔驟然一縮。
下面,浴桶之中,樓卿如露出大片光潔白皙的胸膛,胸前鎖骨處,淡紫色的狐尾百合印記異常醒目。
君天睿突然想起,君鳳宜對尹穆清說的話。
君家嫡系後嗣,身上都有胎記。
他有,姐姐有,爲什麼連這個人也有?
難道,這個人也是父皇的孩子嗎?
這麼想着,君天睿就難以接受。
君天睿不知道該是害怕,該恐慌,還是該慶幸,該高興!
這個人若是真的是父皇的孩子,那麼,應該是他的哥哥纔對,不是嗎?
可是,他爲什麼會這麼害怕呢?是因爲姐姐對這個哥哥很好嗎?姐姐是因爲知道了這個哥哥是父皇的孩子,所以纔對他好的嗎?
那麼,以後,姐姐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疼阿睿呢?
若是姐姐沒有那麼喜歡這個哥哥,或許,阿睿會很開心,因爲九月有傾恆做哥哥,阿睿也會有哥哥了。
可是,若是哥哥存在的代價就是失去姐姐的疼愛,那麼,阿睿就不想要哥哥了。
“你到底要做什麼?”屋中突然傳來了樓卿如無奈的聲音,不得不說,遇到熊孩子的感覺,很心塞。
對方調皮搗蛋作弄人,他真的是沒有半點辦法!
樓卿如想着,他是不是該給這小傢伙一點顏色瞧瞧。
這般想着,玉手一揮,鞠起一把水珠,徑直朝君天睿的方向襲了過去。
君天睿驟然一驚,連忙翻身。
唰唰兩聲,那水滴帶着幾分肅殺之意,從他的臉頰飛過,躲過了一些,卻還是有幾顆水珠濺在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最讓君天睿惱恨的是,手裡的那包癢癢粉因爲自己的動作,飛的到處都是,直往他口鼻裡面鑽。
“阿嚏!”君天睿頓時被嗆的打了一個噴嚏。
一個噴嚏打了後,君天睿便感覺自己口鼻,身上,返回沾染到藥粉的地方都癢了起來:“好癢……”
君天睿癢的受不了,便去抓,去撓,急的笑臉通紅。
可是,不管怎麼抓,怎麼撓,都止不住癢,好像有千萬只螞蟻順着他的骨血往裡爬,一直爬到心尖一般。
“唔……”腳下一個不防,便從房頂上滑了下去:“啊……”
樓卿如聽到外面的動靜,瞬間蹙緊了眉頭,早已從浴桶之中起身,將乾淨的衣袍裹在身上。
感覺到房頂上的人往下滾落,樓卿如連忙閃身出去,見那房頂上滾下來的身影,他大手一伸,便提着君天睿的領子,穩穩落地。
樓卿如身上有傷,這般動用內力之下,早就又牽動了肺腑的上,肺腑一痛,喉間便是一陣腥甜,他眉頭蹙了蹙,終究是壓了下去。
君天睿全身癢的直不起身子,倒在地上掙扎:“阿睿好癢,姐姐救命,救命……好癢……啊……”
樓卿如見君天睿不對勁,眸中閃過一絲瞭然,咬了咬牙,這臭小子,這算是害人害己麼?
他究竟哪裡惹着他了?這小太子竟然這麼害他?
樓卿如蹲下,伸手道:“解藥呢?”
“唔……”不一會兒,君天睿的額間便浸出一層汗水:“什……什麼解藥?阿……阿睿不懂姐姐……皇姐……嗚嗚……”
君天睿伸手四處撓,臉上脖子上都被自己的指甲抓出了血痕,看着有些觸目驚心。
樓卿如眸光閃了閃,有些無奈,不禁斥責道:“沒有解藥你就敢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玩兒?”
其實,樓卿如很想說,沒有解藥,君天睿怎麼敢將這東西拿出來害人,也不知,他究竟怎麼惹到這個孩子了,這孩子非和他過不去!
但是,終究只是一個孩子,樓卿如自然是不會和他一般見識,便伸手把了把脈。
“這……”
竟是鬼谷的藥?鬼谷製藥想來刁鑽,就算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迷藥,從鬼谷之人研製出來,解藥都必須要各種毒草毒蟲的毒液來解,他們向來的習慣就是,以毒攻毒,以毒克毒。
所以,就算知道那是什麼毒,想要研製解藥,也是一種麻煩的事情!
因爲短時間根本找不到那些毒蟲毒草,也提煉不出來毒液,每種毒物的毒液的分量也不好掌握,不管是誰多誰少,解藥都會變成毒藥。
君天睿這症狀,再加上這脈象,樓卿如便知,這事情有些難辦。
這藥雖然不是致命的藥,卻很陰損,有解藥還好,若是沒有解藥,想要臨時配置,那比登天還難。
若是定力好的人,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若是定力不好,像君天睿這般大的孩子,奇癢難耐,恐怕,會被抓的面目全非。
“癢……阿睿好癢……哥哥……哥哥救救阿睿……救救阿睿……”君天睿抓着樓卿如的手,身上脖子上四處抓,抓了這裡抓那裡,恨不得將自己的這一層皮子揭下來纔好。
樓卿如雖然是個大夫,可是,研製這個解藥卻是很麻煩,根本就制不出來,是以,他也無能爲力,只道:“忍忍吧,幾個時辰之後,會好!”
君天睿聽此,瞬間就急了,一把甩開樓卿如的手,難受的直掉眼淚:“姐姐……姐姐救命,阿睿要死了……哇……”
君天睿在這又喊又鬧,早就驚動了外面的侍衛,侍衛們連忙去稟報尹穆清,畢竟,這小太子是王妃的親弟弟,小太子在璟王府出了事,璟王府要擔全部責任。
不一會兒,尹穆清便趕了過來,她已經沐浴準備睡了,兩個孩子也早已經入睡,是以,趕過來的就只有尹穆清一人,當然,還有某個被趕去睡屋頂的蕭璟斕。
尹穆清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大吃一驚,見君天睿抓的脖子上到處都是血痕,連忙上前抓住君天睿的手,心疼的不行:“這是怎麼回事?阿睿怎麼會這般?”
這話,自然是問樓卿如的,畢竟,尹穆清來的時候,這裡就只有樓卿如一人。
“姐姐,癢,阿睿好癢,阿睿真的好癢……姐姐救我……”看到尹穆清的時候,君天睿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即哭喊起來。
“阿睿乖,不能再抓了,忍一忍,姐姐給阿睿找大夫好不好?”尹穆清緊緊的抱着君天睿,不住的哄:“阿斕,愣着做什麼?還不去找大夫。”
蕭璟斕沒有答話,只是上前將尹穆清懷裡的君天睿提了起來,問道:“說,是怎麼回事?”
蕭璟斕比君天睿高出一個頭,又高大挺拔,站在君天睿身邊,好像兒子與父親一般。
“都什麼情況了,原因重要麼?給阿睿治病要緊。”尹穆清氣的牙癢癢,看到小傢伙受罪,她着實心痛的不行。
蕭璟斕扯了扯脣角,讓身邊的人將君天睿的手腳禁錮好,以免他亂抓亂撓,抓傷了肌膚,留疤就不好了。他輕嘆一聲道:“知根才能治本,大夫自然是要請的……”
樓卿如見此,緩聲開口:“不用請大夫了,除非有現成的解藥,否則,只能熬。”
蕭璟斕順勢朝樓卿如看了過去,見樓卿如容貌絕色,仔細觀察,五官之中,都有穆挽清的影子,但是不得不說,找不到樓逸宸的影子。
蕭璟斕不禁蹙眉,這個男人,是穆挽清的血脈不假,只是一眼,便能確定。畢竟,母子容貌如此相像,沒有人會懷疑。
即便阿清,也只是眉宇之間有七八分像穆挽清,其他的,大部分是隨了君鳳宜的。
蕭璟斕不禁猜想,若是,有沒有可能,樓卿如並非樓逸宸的血脈?
只是,若僅僅憑着長得不像爹,便懷疑並非親生骨肉,那麼,也太草率了。
畢竟,世上子女容貌隨父母的也是少數。
比如,傾恆雖然像他,可是,九月除了那一顆淚痣之外,其他的沒有一點都像他。
感受到蕭璟斕投過來的視線,樓卿如擰了擰眉頭,迎上蕭璟斕的視線,大大方方的與其對視。偷看被抓,蕭璟斕立即移開視線,並且擺了一個異常高傲的視線,似乎在說,剛剛看你的不是本王,即便是本王,那也是你的造福氣。
蕭璟斕無疑是有些嫌棄樓卿如的,若不是這個男人的存在,或許,穆挽清活着,會是一個好消息,不管是於阿清,還是君鳳宜,都是喜訊。
然而,因爲有這個人的存在,穆挽清活着的這個消息,怎麼看都是背叛。連他都不敢將這消息透露給尹穆清。
蕭璟斕自然猜不到,樓卿如是穆挽清的兒子不假,卻也是和尹穆清一胞而出的手足。
面對這個一言不合就下死手的男人,其實樓卿如也沒有半分好感,武功好就目中無人?身份尊貴就能草菅人命?即便他抱走了那個孩子,也罪不至死。
若不是蕭璟斕,他又怎麼會傷的這麼重?從小到大,這一次,無疑是樓卿如傷的最重的一次。
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哪能接受不過十餘招,就差點取了他性命的人?
那晚,蕭璟斕也算偷襲,而且還是以大欺小的,一大把年紀,也和他們這些年輕人一般計較,算不得什麼英雄好漢!
尹穆清自然不知道兩個男人已經暗自嫌棄了一番,她聽樓卿如這麼說,自然是驚了。
“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你是什麼人?你的意思,阿睿中了毒?”一連串的問題從口中溢出。
“我的名字,王妃知道不是嗎?只是,我從小便學了醫,是以,略通歧黃之術而已。至於小太子的情況,中毒,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中毒?好好的,怎麼會中毒?他小小年紀,有誰會和他過不去?”尹穆清這話是說給樓卿如聽的,畢竟,阿睿是在他屋中受的傷,不是嗎?
她想不通,阿睿怎麼會中毒?還是這般陰損的毒,看到那孩子扯亂了勁邊的衣服,脖子上全是抓痕,她哪裡不心疼?
樓卿如見尹穆清質問自己,扯了扯脣角,別開視線道:“毒從哪裡來,王妃應該問問小太子,而不是問我。”
說罷,樓卿如右手握拳,於脣邊咳嗽了一聲,沙啞道:“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先下去歇息了!”
尹穆清見樓卿如臉色卻是蒼白,比起中午還要難看,愣了愣,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打擾了!”
見樓卿如進屋,她才轉身問君天睿道:“阿睿,告訴姐姐,你怎麼會中毒?”
這會兒,君天睿這會兒已經被折磨的恨不得一頭撞死,他委屈的不能自已,見尹穆清問,他也不敢隱瞞,哭哭啼啼的道:“是……是那個紅衣姐姐,她給阿睿的癢癢粉,啊……姐姐……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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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阿睿自己自討苦吃!我咋這麼幸災樂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