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主任，翟醫生術前都跟我們交代過，有可能會出現類似的併發症，我知道。”患者家屬見楊主任神情略有恍惚，便勸道，“您放心，我不是不講理的人，遇到這種情況您和翟醫生都不想。”
“你知道繼續治療要怎麼做麼？”楊主任皺眉，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總感覺生活已經在暗處掏出開塞露和暖瓶塞子，對着自己一陣陰冷的笑。
不是楊主任想的太多，而是這些細節連翟雨涵都很難知道，也就是自己有多年的臨牀經驗護身，才能第一時間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這些事兒患者和患者家屬竟然門清着呢，怎麼能讓楊主任不心存疑慮。
“知道，先養幾天，然後去做手術把夾子取出來。”
“……”
這下子楊主任直接無語。
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翟雨涵或是消化內科住院總和患者說的，甚至楊主任產生了一種幻覺——是自己提前跟患者做了交代。
鈦夾磨破十二指腸球部造成潰瘍、出血極其罕見，翟雨涵都不知道的事兒患者竟然能說出來。
怪了！
“小劉，小劉愛人，你們知道就好。”楊主任尷尬的笑了笑，“這種情況比較罕見，你們能理解就好。胃腸那面我去給伱們聯繫一個單間，好好休養，早日康復。”
“很罕見麼？”患者的愛人詫異問道。
“比較罕見，這麼多年我才遇到過4例。我遇到第2例後，術前交代裡親手添加了一項併發症，就是這種情況。”楊主任說了一句含糊的話，有些疑惑的看着患者家屬，“你身邊也有人出現過類似的情況？”
“昨天晚上帶我們去做檢查的小醫生說他也是這種情況，術後便血，後來檢查是鈦夾的事兒，又做了一次手術。”
“……”
“他先切了膽囊，然後有便血。”患者見楊主任愣神，以爲自己沒講明白，便詳細給楊主任講解。
“……”
楊主任心裡罵娘。
原來是吉翔，他膽子怎麼這麼大！
雖然效果很好，患者和患者家屬“通情達理”的表達了認可並且完全沒想追究責任，可楊主任依舊有些不高興。
“那你們好好養病，我跟胃腸說一聲。”楊主任又聊了幾分鐘，最後和患者、患者家屬說道。
患者兩口子不斷表達着感謝，把楊主任送走。
楊主任走出病房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板着臉，寒霜滿布，把翟雨涵嚇的手足無措，跟小貓一樣悄無聲息的跟在後面一路回到病區。
“吉翔醫生，你來一下。”楊主任站在門口招手。
吉翔站起來，給了楊主任一個微笑後大步走出辦公室。
“楊老師，有什麼事兒。”吉翔問道。
“昨天膽囊切除術後的患者，是你跟她說可能是鈦夾的問題？”
楊主任嚴肅說道。
“我就是和患者閒聊，緩解一下患者的緊張情緒。”吉翔使出楊主任熟悉的太極手，把話說得含含糊糊。
“瞎胡鬧！”楊主任惡狠狠的瞪了吉翔一眼，低聲斥道。
翟雨涵一句話都不敢說，甚至連呼吸都不敢，生怕稍有聲音就會讓老闆注意到然後挨一頓罵。
她太熟悉自家老闆了，保護手下的醫生，是老闆的優點。
但事情解決後，老闆絕逼會拎着自己耳朵把自己臭罵一頓。
現在這頓罵落在吉翔身上。
吉翔沒辯解，而是跟在楊主任身後去了主任辦公室。
“吉翔醫生，我知道你介入手術的水平很高，可這次事情很嚴重，你知道麼！”楊主任進了醫生辦公室，嚴肅的斥責道。
“我知道。”吉翔坦然說道，“很可能變成投訴，然後翟老師會遇到麻煩。”
“你還知道！什麼話都跟患者說！”
“楊老師，總是要和患者、患者家屬講的。提前用一種溫和的方式告知患者、患者家屬，讓他們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吉翔道，“我知道您擔心患者、患者家屬提前知道了會有各種準備吧。”
楊主任皺眉，目光如刀看着吉翔。
“如果是那樣的人，這件事頂多能拖不到24小時。如果患者和患者家屬是通情達理的人，提前預知，會緩解很多焦慮和不安。”
“您覺得呢，楊主任。”吉翔問道。
楊主任無語。
剛剛一肚子的火氣被吉翔幾句話給澆滅。
吉翔說的合情合理，要是趕上5%的偏激性格的患者或是患者家屬，不管提前還是拖後，總會有面對的那一天。
24小時？吉翔高估了性格偏激的那種人。
可患者和患者家屬也太通情達理了一些，楊主任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怎麼交流的。”
“我有個朋友……”吉翔說着，笑了出來。
楊主任的眉頭皺的更緊，死死看着吉翔。
“我跟患者說我也做過膽囊切除，而且術後便血。”吉翔無奈，知道糊弄不過去，便把昨天的事兒跟楊主任說了一下。
“昨天還沒診斷，你提早說的確有好處。可是！”
楊主任提高音量，盯着吉翔。
“你是怎麼診斷的？”
“1987年以來，腹腔鏡膽囊切除術已經在全世界廣泛應用。有關腹腔鏡手術的併發症也有相當的報道，但鈦夾導致的併發症較少，由於鈦夾導致十二指腸穿孔，鈦夾進入消化道的報道更罕見。”吉翔說道。
“雖然少，但國際期刊上也有類似的報道。患者……”
“我問你是怎麼判斷的。”楊主任打斷了吉翔的廢話。
吉翔還真像是老主治一樣滑不留手，總想含糊過去，根本不願意直面自己的問題。
不過這些都是楊主任年輕時候玩剩下的，他一眼就看穿了吉翔。
“B超顯示只有兩個鈦夾，手術記錄裡術中膽囊管留置中號鈦夾1枚，膽囊動脈留置中號鈦夾2枚。患者檢查B超的時候我看了一下位置，考慮是膽囊動脈先天畸形。”
“遇到這種患者，除了楊老師這個級別的術者外，其他人都得出事。翟老師，您運氣不太好。”
吉翔滿滿同情的看了翟雨涵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