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那是一個國家的臉面。
因爲一本書帶來的影響力,總統竟然當着媒體的面,當衆向市民讀者下跪道歉?
放眼整個文學界,這種事情,那也是相當之罕見。
宋時青一臉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機裡的新聞,發現國內媒體,幾乎都在對這起案件爭相報道:
“民衆示威遊行愈演愈烈,韓國國會於下午六點整正式宣佈,將‘化學閹割法案’正式提上日程,此法案的實施有利於震懾罪犯,保護兒童的生命及成長安全”
“安山市區三百萬市民聯合抗議,要求將罪犯趙鬥淳驅逐出境,有關於重啓罪犯趙鬥淳的審判程序,韓國法院方面已經正式開始啓動.”
“韓國總統李慶民聲淚俱下,跪倒在地上乞求市民的諒解,希望市民再給到政府多一些的時間”
“根據韓吉出版社透露,《素媛》實體書銷量,在兩個周的時間突破三百萬冊,中國作家江海,成爲韓國民衆心目中最有良知的國外作家,作家江海的聲望及影響力,在韓國大學生羣體,飛速增長.”
傳聞這個東西,向來就是很離譜的。
一開始,韓媒報道的標題是:
【韓國總統李慶民,因政府部門的失職不作爲,向作家江海披露的《素媛》原案受害人以及全體市民讀者表示哀悼。】
慢慢的,媒體報道的標題開始逐漸演變爲:
【韓國總統李慶民,因承受不住輿論的非議,向《素媛》讀者磕頭懺悔。】
再然後,爲了新聞能更有噱頭和爆點,國內媒體直接將韓媒的新聞報道篡改成了:
【韓國總統李慶民,因悔恨過度,向作家江海下跪道歉.】
在以前,互聯網還沒有普及的時代,新聞三要素普遍都是教科書上寫的——
真實性。
時效性。
準確性。
而現在,在互聯網全面普及的年代,原本質樸的新聞三要素,逐漸就開始演變成爲——
移花接木。
胡編亂造。
掐頭去尾。
沒錯,乍一看‘韓國總統李慶民向作家江海下跪’這種新聞報道確實是很離譜,但是
架不住它傳播的數量多,途徑廣!
當一家媒體報道這則新聞,你嗤之以鼻:
“這怎麼可能?”
“這麼離譜,也不能把人當傻子消遣”
當兩家媒體同時報道,你逐漸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對勁:
“一家媒體造謠,總不能.”
“兩家媒體都在一起造謠?”
當三家四家五家多家媒體一齊報道這一案件,頃刻間,你腦中的疑慮就會在瞬間被打消:
“不是哥們兒你來真的啊???”
“韓國總統竟然真的對江海下跪磕頭???”
事實,或許有誇大的成分。
不過,這也從側面襯托出了江海在韓國的影響力。
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
不管事實究竟有沒有在誇大。
總而言之,江海的新作《素媛》,就是在韓國掀起了一陣近乎於顛覆整個社會的變革。
“江海,你上電視了.”
新聞聯播開始的時間。
人潮涌動的夜市。
宵夜攤邊。
新聞頻道,主持人正在電視上對於青瓦臺方面發生的示威遊行案件進行報道:
“日前,由我國作家江海創作的現實主義題材新作《素媛》,在韓國方面,取得了極其強烈的反響,上萬名羣衆走上街頭,走到青瓦臺府前,爲弱勢羣體聲援”
每天的新聞聯播,播放時長一共是三十分鐘。
可單單就只是報道江海新作《素媛》在韓國方面引起的轟動,這一新聞,就足足播放了五分鐘。
客觀來說,不管是之前的《熔爐》還是現在的《素媛》,這兩本中的任何一本,對於韓國法制化進程的加快,都起到了極其關鍵的影響。
中國作家,能在國外掀起如此之浩大的聲勢,這算是文化輸出的一種形式。
這種事情,也確實是值得報道
“海哥,電視上頭那個,是你嗎?”胖子看着電視上報道的新聞,露出了一種非常之睿智的目光。
他先是看着電視盯了半天,然後這才轉過頭來,眼神迷茫而又愚蠢的看向江海:
“我怎麼感覺,一點兒也不像啊”
很難想象,自己身邊,竟然能出現上中央臺的人物?
明明平時都是一起插諢打岔的哥們兒。
你看書的時候,我也在看書。
你在打遊戲的時候,我也跟着你在一起打遊戲。
怎麼打着打着
你上了新聞採訪,搖身一變,就成爲了家喻戶曉的大作家。
而我
他媽就只能在寢室裡導導管子,打打遊戲?
要不要這麼不當人?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
“我踏馬有點兒接受不了.”
何止是胖子這種屌絲接受不了,作爲中國青年文壇的領軍人物,在場來自於北大的顏如玉,清華的宋時青,北師大的俞清雅
在看向江海的眼神裡,盡皆多出了幾絲凝重之色。
縱然,大家知道自己同江海有些差距,但也未曾料想過自己同江海的差距,在無聲無息之間
竟然都已經大到了這種程度?
江海就像是平時期末考試,吊兒郎當,最先從考場出來的那一批人。
你看着他從考場裡出來,下意識就衝着他詢問:
“考得怎麼樣?”
“我覺得這次的題目好難,難到爆炸,估計又要掛科了”
這個時候,他就會露出一副深以爲然的表情,贊同你說的話:
“這次的考題,確實很難,我也沒考好”
等到成績出來。
你拿着45分的試卷,看着江海手裡98分的卷子,頓時就開始懷疑起了人生:
“你他嗎不是說很難嗎???”
“很難你他嗎考九十八????”
面對你的質問,江海就會流露出一副非常之疑惑的眼神看向你:
“滿分一百,我都被扣了兩分,才得九十八分。”
“這種試卷,它難道還不難嘛.”
也正是基於新聞聯播上的報道,令得夜市周邊,這些還在喝啤酒,吃宵夜的顧客,開始討論了起來。
“長臉!是真他孃的長臉!韓國總統都給咱中國人跪下了,這江海,還真是有夠牛逼的啊.”
“年少有爲!我聽說這江海才二十出頭?二十出頭,竟然都已經達到這種成就了?未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家人們,我有同學在韓國讀書,好像是在什麼.延世大學!對,就是這個名字.我聽我同學說了,因爲江海,它們學校有好多學文學的學生,想來中國留學,現在班裡申請來中國留學的學生,都已經有好多,連她自己都想回來了.”
“以前讀書,都是想方設法往外面走;現在讀書,都是想方設法從國外回來?這時代啊,還真的是變了”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幾分像從前?
站在江海身邊的這幾個人.
或嫉妒。
或猶豫。
或好奇。
全都在以一種非常之奇特的眼神,掃視着江海,就像是想把他的靈魂看穿。
“你們都這樣看着我幹什麼?”江海頓覺無奈,攤開雙手想要爲自己辯解,“我臉上又沒長字兒,沒必要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吧,我純粹只是運氣好,僥倖罷了”
出現了,僥倖哥!
宋時青並不是一個善妒的人,可不知道爲什麼,看着江海這種單純而又無辜的眼神,他就忍不住想痛訴:
“當初你寫《人間失格》的時候,說是僥倖,我信你。”
“後來你寫《許三觀賣血記》的時候,說是僥倖,我也信你。”
“直到後來,你不僅寫出了《熔爐》,緊接着又寫出了現在這麼一本《素媛》.”
說到這裡,宋時青看向身邊來自於北師大的俞清雅:
“你信他是僥倖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一次,可以是偶然。
兩次,可以是巧合。
可要是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全都是這樣
這,可就不是僥倖兩個字能概括的了。
“相較於這個,我更想知道”顏如玉看向身邊的江海,及時扯開了這個話題,她在看向江海的眼神裡閃爍異常,“你不是說要請我們吃飯嗎?”
“現在是去哪兒?這附近,是有什麼聚餐的場所嗎?”
一聽這話,江海側身,將身後的麻辣燙路邊攤讓了出來:
“這不是,已經到了嗎”
自古以來,文人聚會,講究的都是一個排場。
從古代開始,越是有文采,越是有本事的讀書人,對於文宴聚會的地點,就越是講究。
首先,聚餐的地點得高雅。
不說亭臺樓閣三十六座,至少也得是某個富紳之家的絕美私宅。
其次,環境得好。
只有依山伴水,觀景賞月,才能讓人置身於一種舒緩的情緒之中。
伴着美景,置身於這種灑脫的情緒,然後就開始.
投壺。
吟詩。
作對。
對酒當歌。
這樣的生活,好不快哉!
不管是顏如玉,還是宋時青,又或者是俞清雅,這幾位隨便從中挑出一位,那都是當今青年文壇——
響噹噹的人物!
宋時青,青年文壇領軍人,是外界公認最有希望衝擊下一屆茅盾文學獎的作家。
顏如玉,數十年難得一遇的才女,北大文壇復興的希望。
俞清雅,婉約派娟宋體詞人,書法世家,寫得一手好詞.
任誰也沒能想到,這幾位外界公認的才子佳人,也是未來必將成爲文壇泰斗的青年才俊,他們竟然.
會被江海拉來吃路邊攤???
會被江海拉來吃麻辣燙???
夜市,嘈雜的路邊。
大家聚攏在一張小桌前,不約而同的看着眼前的食材發呆。
“都愣着幹什麼?趕緊吃啊!”見衆人愣住,江海當即拿起桌上的啤酒杯,和宋時青碰了下杯,“你們隨意,我幹了!”
話語落下,江海直接拿起啤酒瓶,仰起頭就開始往嗓子眼裡灌。
現場就給衆人展示了一手什麼叫吹瓶。
咕咚~
咕咚~
咕咚~
老實說,不管是顏如玉還是俞清雅,她們這種從小就出身於書香門第的知識分子.
真的是很少來這種地方。
用‘少來’這個詞彙來形容,其實不是太準確,用俞清雅的話來說.
她真的是從沒來過。
至於說麻辣燙這種看起來吃了就會拉肚子的吃食?
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很顯然,江海此刻踩着塑料凳子吹瓶的模樣,給她留下了非常之深刻的印象。
她睜大了眼睛,用一種非常之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江海:
“你們平常.”
“都是這麼喝酒的嗎???”
江海的名字,不止在各個高校之間廣爲流傳,哪怕就在整個中國文壇屆
早都已經如雷貫耳了。
在沒有見到江海之前,透過江海的作品,俞清雅一直以爲江海是一位思想非常之深邃,態度十分之冷冽,對於任何事情都擁有着自己獨到見解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士。
畢竟,能被譽爲‘先鋒紀實文學開創者’的作家,怎麼樣去形容他絕對都不爲過,他值得這世上每一個被用來表述讚譽的形容詞
可誰料,當今天見到江海,親眼看到江海對嘴吹瓶的剎那。
俞清雅對於江海的濾鏡直接破碎了。
你真的很難把眼前這一位,踩着塑料凳子,哐哐往嗓子眼裡灌酒吹瓶的人,和傳聞中那個被稱之爲‘先鋒紀實文學開創者’‘無產階級偉大戰士’的文人作家聯繫起來
這種情況就好比於——
你以爲你的網戀對象,是170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天菜頂美。
可等到現實約在賓館見面,你這才猛然發現,原來她說的170不是身高,而是體重
江海這一副不拘小節的模樣,直接把俞清雅給嚇住了:
“這會不會.”
“有點兒過於粗獷了???”
哪怕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看着江海這一副粗獷的模樣,顏如玉也是被驚得不輕:
“慢點兒喝。”
“你慢點兒喝。”
“別嗆着了,不用喝那麼急,沒人和你搶.”
江海一口氣,七八口直接吹掉了一瓶冰啤酒。
在炎炎夏日的夜晚,來上這麼一瓶冰鎮過的雪花啤酒,那種從內而外迸發出的清涼觸感,令得身上的燥熱瞬間消散。
這種感覺,令得江海不由自主的長舒一口氣:
“爽”
吹完瓶,江海看向身邊的人。
這才發現。
不管是顏如玉,還是宋時青,又或者今天下午剛剛認識的才女俞清雅.
都在以一種非常之驚愕的眼神盯着自己。
江海頓覺疑惑:
“你們爲什麼又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呃”沉默一陣,俞清雅回過神來,慢慢從嘴裡吐出一句話,“我只是覺得,江海老師,你貌似”
“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哪能不知道這幾人在想些什麼?
江海無奈放下啤酒瓶,隨即從嘴裡吐出了一句非常之經典的話:
“那我走?”